“其实我经常觉得，变异人的处境实在无奈，尤其听你说起施瓦特希里器官功能衰退，我也特别同情他！”曼洛叹了口气，说道，“想想最早的那一批变异人，如果当年他们不选择基因治疗这样的手段，结果又会怎样？有些人可能早早就死于急性放射病；剩下的那些，也会因为放射性逐渐累积而出现各种疾病症状。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当时真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再看看他们的后代，这是什么样的生存环境？命运对他们真是有些不公平……”

奎尼听了也有些感慨，刚要说话，曼洛却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但是，再仔细分析一下施瓦特希里的情况，又会觉得，他并不值得同情。因为据我猜想，他不可能是作为变异人的后代而获得了这样的放电本领……我说的对吧，秦？”

“是的，通过跨种属基因改造而得到的性状，很难通过正常生育过程遗传给下一代——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恐怕还做不到……”秦确认了曼洛的说法。

“所以我说，像施瓦特希里这样的做法，是很不负责任的！任意地进行基因改造，后果有可能会非常严峻。而且这样的后果并不只是针对他个人。你看，这样的改造，实际上是故意突破了传统生物分类上界和门的界限，把其他物种的基因引入了人类染色体！”

“嗯，所以现在有不少人主张，要把基因治疗和基因改造两种情况区别对待。”秦也同意曼洛的说法，“基因治疗，目的是使病人恢复到正常人群的状态，而基因改造可就不一样了！风险不可预知。尤其是跨物种的基因改造，更是应该慎之又慎！”

“是啊！所以，对基因改造的行为，应当严厉禁止！”曼洛的情绪有些激动，“谁知道他们这样做会对我们人类整体带来多大的危害？我觉得，应该把所有的变异人都隔离开，不让他们有任何同正常人接触的机会！这是非常必要的！”

“这么说，你也支持继续保持中心城与外城之间的隔离政策。”奎尼语气平静，听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对！而且我认为，现在的隔离措施还不够严厉，否则也不会有施瓦特希里这样的变异人混进中心城生活。要我说，应该一劳永逸地把这些变异人彻底隔绝开……”

“没想到你的观点居然这么激进……”奎尼有些意外，他盯着曼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最近有很多激烈的争论——”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对那些话题可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卷入那样的争论。”曼洛的态度有所变化，他解释道，“我只是从科学的角度得出这样的观点。科学！你不觉得吗？只有这样做，才能避免那些外源性基因进一步污染人类基因库，也才能把不负责任基因改造所引入的风险降到最低！”

奎尼盯着曼洛的眼睛又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道：“要是说到科学，我也仍然觉得，隔离变异人不是个好主意。其他方面的原因我们先不讨论，你至少应该知道，所谓的‘正常人’，人数已经不是太多。所以，你所说的‘隔离变异人’，其实也是在把所有的正常人都‘隔离’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建立者效应（foundereffect）’，知不知道什么叫‘遗传漂变（geneticdrift）’？考虑到巢城之外的核污染仍在持续，‘正常人’的人数将来还有可能进一步减少，那你有没有认真思考过，所谓的‘彻底隔离’，会不会造成更加可怕、更加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

奎尼的这番反驳意见，让曼洛一时无话可说。

曼洛歪着头一想了一会儿，才又辩解道：“我承认，‘遗传漂变’的风险确实是个问题。但就算真的发生了‘遗传漂变’，那又能怎样？难道会比能像电鱼一样放电的施瓦特希里更让人吃惊？！那样发展下去，我们人类还是现在的人类嘛？”

奎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曼洛又继续说道：“要是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也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有克隆器官的技术，也许将来还可以克隆整个身体呢？最关键的，是要保持基因库的纯净性，不是吗？否则，你知道克隆出来的是什么？”

秦笑着提醒曼洛：“可是，自体器官克隆技术现在也是受到禁止的……”

“那可不一样！”曼洛立刻说，“这只是暂时的。因为现有的技术还不完善。在克隆过程中，需要导入外源性基因，对原有基因组进行改造，目的是为了提高克隆器官在移植手术之后的成活率……”

“所以有人担心，这些导入的外源性基因也同样会对人类基因库产生污染。”秦又补充道。

“是，是的。如果把这样的器官植入体内，长期来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你也要明白啊，这总比那些用转基因技术改造过的异种来源器官强多了！什么是异种来源的器官，你应该明白吧？就是把动物的器官——猪啊、猴子啊、猩猩啊——进行适当的基因改造，作为移植供体。你觉得那能让人信得过吗？这样的方式，我是绝没有办法接受的！”曼洛说完，还激动地挥了挥手。

“可是，采用转基因改造的异种器官进行移植，那反而是巢城允许的方式呢！”秦说道。

“那是因为外城的变异人需要啊！这个问题还不简单？”曼洛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防化衣面罩，以此来提醒秦，“昨晚我们还说起放射性污染的问题嘛！你也知道，在外城，问题要严重得多！放射性物质一但在组织内沉积下来，即使是用睡仓交换液反复交换，那也洗不出去了啊。最终，在内照射作用下，迟早会有某个器官出现癌变，这时，器官移植手术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