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者:巴盟三丫头      更新:2020-02-26 18:34      字数:2981

生产队长曾经听说算卦老头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孩子,一直也只是远远的见一老一少早出晚归,从他家门前的羊肠小路上经过。他以为那个每天愿意陪伴着老瞎子去守株待兔的孩子,只是想在老瞎子身边混几天方便饭吃,等老瞎子爬挖不动了,一个子儿都挣不到了,肯定会躲的连个人影儿都没了,他没想到他说算卦老头死了,这个孩子会伤心的哭。说瞎子的坟很远,杨再旺居然还是要去祭拜。

队长被眼前面黄肌瘦的杨再旺的一片孝心感动,同样也被杨再旺的善良感动,他抬手摸着后脖子思谋了半天说:“西沙湾到处是坟堆,其实……你一个小娃娃家不应该一个人到那些地方乱走动——不吉利。要不你到十字路口给老瞎子烧个纸表示表示心意就行了。如果他在天有灵,你在哪儿祭拜都一样。”

而杨再旺哽咽的说:“叔叔,你还告诉我西沙湾怎么走吧,我想去一趟我**的坟地,要不我不相信他死了。”话还没说完就纵动肩膀泣不成声。

队长没想到这孩子如此重情重义,他若有所思的说:“老瞎子关照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去祭拜祭拜也好像说不过去,这样吧。走,我看老光棍马九愿不愿意套着他的毛驴车和你去一趟。”

于是队长在前,杨再旺在后,一前一后相跟着朝老光棍马老九家走去。队长一边走,一边问杨再旺:“这下,你干**走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杨再旺说:“我现在在汽车站买瓜子豆豆,能养活了我自己,本来也可以养活我干**了,本来我想以后就不用我干**再起早贪黑到街边去算卦了,我可以养活他了,可是……”他哽咽的说不下去。

队长听着杨再旺的这篇话,感到脸上一正燥热——他觉得自个真是有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竟然想着这个流浪的孩子在老瞎子身边只是想混几天方便饭吃,等老瞎子爬挖不动了,一个子儿都挣不到了,肯定会躲的连个人影子都没了,而人家却想着要养活老瞎子,——他羞愧的脸都红了。

此时生产队长停在一处破落的小土房子前吆喝说:“老九在不?我有事情找你。”

过了一会儿,就见从小屋里出来一个身材瘦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他嘴歪眼斜邋里邋遢,上身穿一件松松垮垮打补丁的灰色旧褂子,下身穿一条脏兮兮的黑色破裤子,托拉着一双面目全非的黑布破鞋。”他就是队长说的老光棍马老九”他见了队长点头哈腰的笑着。犹犹豫豫的走过来。

队长面无表情说:“老九交给你个任务,把你的毛驴车套上,陪这个娃娃去一趟西沙湾。这是老瞎子的干孙子,现在要去祭拜他的干**。”

马九支支吾吾的说:“这,马上就中午了,我还没吃饭。去是去,我的把中午饭做的吃了。”

平时极为抠门的队长犹豫了片刻,从他的裤兜子里摸出几元钱,上前一步递给老九说:“你还是别做饭了,等你一顿做的早误四月八了,这是我背着老婆偷偷攒下买香烟的钱,现在给你,路过食堂买几个馒头,在路上将就的吃几口吧。西沙湾那么远,天黑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娃娃给我领出那个坟摊子。”说完话准备走人时又停下说:“看这个娃娃要买什么祭拜的东西,你就领到街上纸火门市部去买。”说完同情的看了一眼他说的娃娃就走了。

而与此同时,马九接过队长给的钱,瞬间眉开眼笑,他小跑着忙里忙外,把他的小黑毛驴牵出来,套在一辆破旧的小木板车上,然后用笤帚把车厢里认真的扫了扫。又在车厢里铺了条旧麻袋,然后热情的招呼杨再旺上车。

马九按照杨再旺的要求,到街边卖纸火的店门前停了一阵子,等杨再旺把买好的烧纸、纸火衣服,以及一把香放到车厢里那盒子糕点边,爬进车厢坐好。他就吆喝着黑驴又往前走。在小食堂边又停了一会儿。他去买了几个白馒头。接着调转驴头,坐上车辕吆喝着驴子朝西边的土路走去。

而车厢里,杨再旺双手抱腿,把下巴压在自个的膝盖上想着心事,他的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在摇摆,双肩也随着哭泣在纵动。马九一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车厢里装馒头的纸袋儿说:“娃娃吃馒头,热乎乎的挺香。”

杨再旺抹了把泪说了声:“谢谢,我不吃。”接着又旁若无人的低头哭泣。

马老九被热馒头噎的伸了一下脖子,涨红了脸,接着说:“娃娃别哭了,瞎子死已经死了,哭也哭不活,你把眼睛哭坏了以后咋办。我想瞎子也不想你太伤心。别哭了。别哭了哦。”

驴车走了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之后,晃晃悠悠拐上了一条渠旁的土路。大渠弯弯曲曲的通往远处,渠两边的杨柳树枝繁叶茂,秋风卷着尘土一波儿一波儿刮着,树冠轻轻摇晃,树枝轻轻摇曳,已经发黄的树叶在秋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些树叶经不起秋风的揪扯纷纷扬扬飘向地面,而有些早已经落在地上干枯的树叶,在驴的踩踏和车轮的碾压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此时,杨再旺觉得他的心也在一点点的破碎……也许是因为突然失去亲人的缘故,他感这个秋季特别的凄凉。此时此刻他身边刮的是风,落的是叶,听的是干树叶被碾碎的声音,而他的心里飘的是雨,是泪雨,他的心在哭……他感到自个突然间又是那么的孤独无助。他已经习惯了被关心照顾,可是从此却又要孤零零一个人。

而在西沙湾的乱坟岗里,又多了一个新坟,坟头上面飘着的引魂幡在阳光下特别的刺眼——“那就是瞎子的坟”马老九伸手一指,接着调转驴头,跨上车辕坐着不动了。

杨再旺哭了一路已经筋疲力尽。他软塌塌的翻下车厢,一手拿了车厢里的烧纸和纸火衣服、一手提了糕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走到算卦老头的坟旁,腿一软跪下。已经泪流满面,他一边用火柴点燃烧纸和纸火衣服。一边哭哭啼啼的说:“**,你辛辛苦苦养了我四五年,你还没吃过我给你买的好吃的,今天我给你买来了,可是你却没法吃了……说好的我给你养老的,你怎么就悄悄走了。”

而与此同时,在乱坟岗的上空,飞着几只黑乌鸦,哇—哇—的叫着,它们的声音嘶哑而凄凉。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沙枣树上突然传来一阵呜哈哈……呜哈哈……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哭声,也像是笑声,凄厉悲惨,使人听了毛骨悚然。

马九曾经听说,荒郊野外这种呜哈哈……呜哈哈……,凄厉悲惨的笑声,极为不吉利,他不由的觉得后脊背发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伸长脖子朝远处瞧了瞧,见那娃娃把纸已经烧完,可是却还跪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于是他急忙跳下车辕,大步流星走过去,把哭的天昏地暗的杨再旺从地上拽起来,一边拽一边说:“娃娃走吧,你看天又阴了,怕是要下雨。一旦天黑了,怕是不好往出走这个乱坟岗。”

杨再旺已经哭的筋疲力尽,任凭马九把他连拽带抱放到了驴车的车厢里。——他侧身躺下还在呜呜的哭。驴车缓缓走动的时候。他已经又伤心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别哭了,娃娃。你这样哭会招引鬼魂跟上的。你再哭我就不敢让你坐我的驴车了。”马九心有余悸的说着,猛抽了驴一鞭子,吆喝了一声“驾”黑驴瞬间扬蹄狂奔起来。

……驴车进了城已经夜幕降临,马九按照杨再旺的意思把他送到了东环路的《算卦。测字、起名》的小店前。

马九走后不久,杨再旺正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轰隆隆一阵雷声把他惊醒,接着屋外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瓢泼大雨噼噼啪啪敲打着他小店门窗上的玻璃。也敲打着他的小屋顶。雨声密集的围住了他的四周。他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不知道那个赶驴车的马九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杨再旺急忙下地托拉着鞋跑到窗边,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和闪电中的雨帘,他默想,老天保佑。希望那个马九没被淋在这场大雨里。已经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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