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作者:巴盟三丫头      更新:2020-02-26 18:34      字数:3335

杨再旺走了一夜的路,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公社,坐上去县城的班车之后他就十分疲惫的靠在车座的背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去东胜的长途汽车是下午两点多的,而杨再旺上午十点多就到了六原县城的汽车站,他被班车上的女售票员叫醒的时候,满满一车乘客已经全部下车。他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定了定神,接着迷迷瞪瞪问女售票员:“阿姨,我去东胜——****去东胜的车票?”

女售票员抬手指着车窗外,亲切的给他说了汽车站的售票处。

杨再旺第一次来县城,他不知道城里人是怎么生存的,他犹犹豫豫慢腾腾的走下班车,迷茫的目视空处,周围好多提包拎行李的男男女女一边朝四处散开,一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和自己的同伴絮叨着什么。而在下车的乘客之中穿梭着三四个中年妇女,她们几乎都是一只胳膊上套着个沉甸甸的布包包,另一只手里或拿着香烟,或拿着装在小塑料袋儿里的瓜子豆豆,声音沙哑的吆喝着:“香烟、瓜子、大豆、五毛钱一袋。同时在下车的乘客中也穿梭着几个穿戴破旧的男人,他们争先恐后的问下车的乘客,坐不坐三轮车,住不住旅店。

汽车站候车室的人并不多,杨再旺脚步匆匆赶到售票窗口,女售票员却说:“下午一点开始卖去东胜的车票”。

杨再旺虽然也认识几个字,可是没有手表看时间,怕耽误了下午的车。因此也不敢到街上去随意的逛,于是他靠躺在候车室的长条椅子上一直等到下午一点。

六原县城到东胜是二百九十四公里,虽然有些路段坑坑洼洼不是太好走,可四五个小时也就到了,但是班车在半路上坏了,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所以杨再旺到东胜的时候又是黑天半夜。

不过虽然黑天了,汽车站里外到处灯火通明,杨再旺下了长途汽车。绕开迎上来推销瓜子、豆豆、香烟、的商贩,和揽活的三轮车车夫,走出停车场,就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到汽车站附近的几个商店、食堂。打听曾经在汽车站附近开商店的他二叔杨东升。可是越问越失望。附近的店老板,竟然连个姓杨的都没问到。

而杨再旺感到饥肠辘辘。胃因为缺乏食物难受的他想吐。而他娘给的那几张烙饼和水都已经吃喝完了。此时他见路边一个黑色的木头电线杆旁,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卖包子的老头正在极其热情招呼一对年轻夫妻:“坐,我这儿的包子可好吃了,保证你两吃了这一次还想吃下一次。”

杨再旺也走了过去,想买几个包子吃。卖包子的老头一边热情的问他要几个包子,一边推开包子笼屉上的盖子,一股热气带着包子的香味儿瞬间蹿进杨再旺的鼻翼。

而笼屉里的包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白的像雪,杨再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这么白的包子,他的双眼瞬间一亮,而后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接着带着响声咽了口吐沫。他一边说我买两个包子,一边把手伸进自己装钱的兜兜里,可是却傻眼了,兜兜里是空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他目视地面在原地转了一个圆圈儿,想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钱,可是连钱的影子都没看到。他腿一软蹲在地上,同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卖包子的老头愣了个神,接着一边伸手拉过笼屉盖子盖上包子,一边烦躁的嚷嚷说:“去去去,离我这儿远一点儿哭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坐在桌旁吃包子的女人看了看包子老板,接着看着杨再旺说:“小男孩,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杨再旺伤心的说:“我的钱没了,我的兜兜好好的,可是我装在兜兜里的钱没了。

包子老板冷冰冰说:“小乞丐——别编故事了,我看你也不像兜兜里有钱的人。滚滚滚,那儿凉快那呆着去。想在我这儿骗吃骗喝,你找错人了。我还不知道想骗谁呢。”

女人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包子老板,接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杨再旺,而后对包子老板说:“你给他拿几个包子,钱我给你。”

包子老板愣了个神,接着朝女人热情的笑了笑,而后手忙脚乱的掀开包子笼屉盖子,把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装进一个牛皮纸袋儿,接着把装包子的袋儿往女人那边伸了一下说:“大善人你看——我给他装了五个包子啊。”接着把包子袋儿递给杨再旺说:“给,赶快谢谢这个女菩萨,现在挣点儿钱比淘金还难,人家还愿意给你这个小乞丐买包子吃,你今天真是……撞大运,赶快拿上包子到别处去吃吧。别影响我做生意。”

杨再旺双手接过包子,已经热泪盈眶,他转身向施舍他包子的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跑开,坐在远处的墙角,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一边泪流满面的想家。

杨再旺吃完包子顺着街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朝前走,此时街道两边灯光昏暗,机动车道上偶尔有一两辆汽车或者摩托车经过,而步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杨再旺在一个小食堂窗外停下,靠着墙根疲惫的席地而坐,转眼感觉屁股下拔凉拔凉的。而同时心也瓦凉瓦凉的,他甚至怀疑**所说的二叔杨东升根本就不存在,那只不过是他的**骗他离开家的一个谎言。他绝望的把身体歪倒,背靠墙根侧身躺下,然后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胳膊,忧伤的哭着,慢慢把双腿弯曲,把脖子缩紧。想着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

然而第二天他并没有死掉,清晨醒来的时候,他见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谁给他盖了一件破旧的棉袄。瞬间他的心里又生出一些温暖,接着他就向一个小乞丐似的,抱着这件破棉袄开始在街头到处流浪。白天有路人或者食堂里的好心人愿意施舍他一点儿食物,他就混个半饱,没人施舍他就一整天饿着肚子。晚上他就随便找一个可以遮风的墙角,躺在冰冷的地上,盖上那件可以给他一些温暖的破棉袄睡。缩着脖子曲着腿,——做一夜的缩头’团长。’

杨再旺到东胜第六天的时候,离汽车站已经越来越远。此时他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往西而去。他不知道要去哪儿。或者该去哪儿,他想也许他只能像流浪的狗儿毛儿一样,死在街头的那个角落了。那么就走到哪儿是哪儿吧。生死由命了。

这天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像一个明净的天湖,慢慢的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的加深,远处巍峨的山恋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而转眼之间太阳笑出了圆脸,接着亲着山恋的头,向大地,天空喷出了红丹丹的笑脸——美丽的晚霞,快活的一跳,消失在西山背后。

与此同时,西环路的糖果厂东墙下,已经冷冷清清,车辆和行人都寥寥无几了,在一个黑色的木头电线杆儿附近,一位七十多岁,白发白须的瞎眼老头,坐在一个矮凳子上,矮凳子旁放着一个木棍子,大概是老头子的拐杖,老头的肩头斜挎着一个褪了色的黄色书包,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块褪色的用小石子压着的红布,红布上写着‘算婚姻、算财运’算前程’

算卦老头大概已经感觉到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伸手摸索着把地上的小石子和红布团在一起,然后抓起来塞进自己身上的黄书包里,接着一手摸拐杖,一手抓住了屁股下的矮凳子,准备起身回家,他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他的双耳动了动,接着敏锐的竖了起来。

其实杨再旺已经在附近观察了算卦老头子好一会儿了,他也想算一卦,因为身上没钱,就一直没敢靠近,现在见算卦老头子要走,他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杨再旺以前在电影里见过算卦先生。电影里的算卦先生手里拿一个白布黑字的招牌,戴个墨镜装成瞎子——而他此时见的是一个没戴墨镜的真瞎子。他不知道算卦先生到底算的准不准,可是他已经走投无路,准不准他都想听一听。

算卦老头又重新坐定了,缓慢的说:“你想算一卦?”

杨再旺看着算卦老头一双瞎眼,默不作声。

算卦老头有些不高兴的说:“你到底算不算?你不算我就回呀,再磨唧天就黑了。”并且一手摸了棍子,一手抓了腚下的矮凳子,弯腰起身……

而杨再旺突然声泪俱下说:“我现在没吃处,没住处,钱也丢了,你能给我算一算,我该怎么办吗?”

算卦老头先是一愣,接着准备再坐回小矮凳子上去,却因为屁股坐偏了方向,伸着胳膊向后倒去——

杨再旺手疾眼快,跨出半步,伸出双手拽住了老头的双手。然后把老头扶坐到矮凳子上。

算卦老头坐稳之后扬高了声音说:“啊呀呀……差点儿就坐空了,要了我的老命。总算是有惊无险,谢谢!谢谢你”接着老头握住杨再旺的一只手,用另外一只手摸到杨再旺的脸上去说:“我觉得你也就**岁的样子,为啥子不在你娘老子身边呆着?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

杨再旺单膝跪地。蹲在算卦老头子面前,哽咽的半天说不出话:“我爹早死了,我娘又找了一个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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