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医生的话似乎多多少少也起了一些作用，李桂敏的心渐渐柔软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变的柔和了许多……她打算照顾王玉玲。不过，她在心里也定了一个期限。“一个月，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如果你还不能恢复记忆，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不过到底咋个无情无义法，她还没想好。

李桂敏陪王玉玲坐黄包车从医院回来之后，在福利院和孩子们一起吃过中午饭。她站起来，同时抬起双手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掌，高声说：“碗里的饭吃完就排队，排好队去午睡”

李桂敏的话音未落，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急匆匆的把碗里最后一口玉米糊扒拉进嘴里，接着抬手抹擦了一下嘴巴，然后一边急促的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从矮凳子上蹿起来，学着李桂敏的样子拍了几下手掌说：“快、快、快，排队！排队”等大家嚼着嘴里的食物，或者舔着嘴角的食物纷纷起身，你推我搡，歪歪扭扭站成一串儿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又开始推一下这个，揪一下那个，整理队形。接着男孩子小跑到前面，伸手抓住最前面一个三岁孩子的手，往门外走去。

而李桂敏弯腰抱起矮桌子旁站着的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接着推了一把王玉玲说：“你也跟着他们去睡觉。”

王玉玲似懂非懂的看了看李桂敏，接着犹犹豫豫跟着孩子们往出走。李桂敏也跟在王玉玲身后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吆喝着说：“把队走整齐！”

屋子里的孩子们走出去以后，有两个中年妇女进来收碗筷。

福利院孩子们睡觉的屋子有三十几平米，只有一张大炕，炕里头七弯八斜的叠放着一排儿被子，被子上放着各自的枕头。

等孩子们都上炕躺下以后，李桂敏把王玉玲推搡到炕边。心平气和的说：“你也上炕去睡。挨着你儿子帅帅，”接着又指了指刚才她抱过的小男孩子说：“他就是你儿子刘帅”

而痴痴呆呆的王玉玲似乎并不知道刘帅是谁，儿子又是个什么？她皱眉看了看那个叫刘帅的孩子，又扭头看了看李桂敏。接着慢条斯理的爬上炕，挨着那个小男孩子躺下。

“除了想尿尿，谁都不能随便下炕。谁下炕我就打谁的屁股。”李桂敏严肃的朝炕上的孩子们吆喝完，接着转身出了孩子们睡的屋，准备去她的办公室，在经过伙房门时她犹豫了一下，扭身进了伙房，对刚才收孩子们碗筷的两个妇女说：“以后白班夜班还是三个人轮流上，今天晚上我值夜班。”说完，折身出来，款步进了她的办公室。

李桂敏走进办公室的单人床旁，一扭身坐下。一边疲惫的叹了口气，一边躺下，接着自言自语说：“啊呀，他**的，又挣下个午觉。”可是刚刚躺下闭上双眼，又惊坐起来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今天带王玉玲去医院花的钱还没记账。她要把花在王玉玲身上的每一分钱都记下来。以后问她要。她打着哈欠，缓步到办公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个黑塑料皮儿的小本子，翻开，仔细的想了想，开始写：坐黄包车三元、挂号费五毛……

当天晚上值夜班的李桂敏也和孩子们睡在一张大炕上，李桂敏晚上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只是一只白色的牧羊犬，出生在空气清新的草原，一个牧户人家。开始走路摇摇晃晃，渐渐的走路稳了，有一个很喜欢她的十几岁的小女孩，把自己碗里的食物分一些到地上的狗碗里，她摇着小尾巴欢快的吃着，没等她吃完地上碗里的食物，小女孩子又拿来奶干、羊肉，于是她欢快的迎了上去，把自己的小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儿，并且亲昵的扑跳着，小女孩子蹲下，用手抓了自己碗里的羊肉喂她吃……等她吃饱了，又给她的狗碗里倒了水，她伸着舌头在碗里添了一会儿水。然后欢快的跑到女孩子的脚边，继续把自己的小尾巴摇成一朵花儿，亲昵的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小女孩弯腰抱起她，用一把木梳子给她梳理皮毛，小主人手里的木头梳子的力度十分的轻柔，而她亲昵的靠在小主人的怀里——她的皮毛被小主人梳理的既光滑又顺溜。使她的毛白而亮的像日头下耀眼的雪，承托着她蓝色的双眼更加的明亮了。

她渐渐的长大了，春夏秋冬都守护在主人家的大门口，突然门外出现另外一条狗，她像箭一样冲出去，追赶扑咬，她身上被咬伤，她感到十分的疼痛，但是却还是又叫又扑咬。突然她听到已经长大了的小姑娘，一个响亮的口哨。于是她就像流星一样跑回去。而吹口哨的姑娘是王玉玲。十五六岁的样子。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王玉玲蹲在她的身边，抱着她的头说：“宝贝，我的白雪公主，我要去外地读书了，你要乖乖在家呆着，不要调皮捣蛋，不要老和外面其他的狗儿打架，小心它们再把你咬伤了。”一阵沉默之后，王玉玲又抚摸着她的后背说：“你这雪一样白的漂亮衣裳，粘上血可不好看”接着王玉玲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站起来就上了一辆马车。而后马车吱呀吱呀朝前缓缓走去，而且越走越快……

她突然像旋风似的朝马车冲去，想跟随王玉玲而去。可是才跑出几步。王玉玲伸手一指，冷着脸说：“雪儿，不许跟着我。要不我打你！”并且扬了一下手，做出个要打她的样子。

她委屈的吱吱叫唤着折身往回跑了几步。又无奈的坐在地上，目视着坐着王玉玲的马车渐渐远去。可是等马车走远了，她就像离弓的箭一样追上去，却见王玉玲下了马车，一弯腰像是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抬手朝她一扬，她就吓的转身又往回逃。可等坐王玉玲的马车走远一点，她又追上去……就那样追一会，逃一会。直到王玉玲坐上一列火后，她才垂头丧气，依依不舍的慢慢走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往火车站跑，见不到王玉玲她不想吃食，也不想喝水，她渐渐的瘦了，皮毛也渐渐的没了光泽。在一个爆风雪的夜晚，她跟着王玉玲的父亲，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外出寻找羊群，主人迷了路，遇上一只恶狼，她为了救主人，冲上去和狼撕咬，结果伤痕累累，后来她被恶狼咬的浑身是伤口，伤口处一阵儿一阵儿刀捅般疼痛……

李桂敏从梦里醒来满身都是汗。她似乎还感到身上在隐隐作痛。她问自己：“为什么这个梦这么清晰，难道我上辈子是一只忠实的狗？是我的忠心感动了上天，这辈子便轮为人。难道王玉玲上辈子是我的主人？难道人真有上辈子和下辈子？难道真有因果报应？”

一个梦使李桂敏的心又柔软了许多，慈悲了许多。她本打算回家的时候不带王玉玲，可是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天一早，她认真的把王玉玲的长头发梳理好；编成个麻花辫子，然后和另外一个女人交接完福利院的事儿。接着。一手抱着刘帅，一手牵着王玉玲的手往自己的家里走。在经过肉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进去，特意买了平时她都舍不得吃的羊肉，让王玉玲提着。

在经过街旁一棵大树的时候，李桂敏停下轻声说：“玉玲你还记得吗？夏天的时候，这儿每天都有一个卖冰棍的女人。有一次你回去还说，你也想在这儿卖冰棍。”

玉玲皱眉想了想，默不作声。

李桂敏拽着王玉玲继续往前走，到巷口时又停下说：“玉玲你还记得吗？这儿在夏天的时候总是坐着一个修鞋的老头。你还在这儿补过一双黑色的大绒鞋。”

王玉玲皱眉想了想，还是默不作声。

回家以后李桂敏让刘帅自己在地上玩，她和面，和住面她教王玉玲揉面，她用羊肉剁饺子陷。揉好面，拌好陷，李桂敏一边教王玉玲包饺子，一边说：“玉玲，你给我当干女儿好不好？你给我当了干女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也有个女儿了。”

王玉玲瞧了一眼李桂敏没吱声。

李桂敏又说：“玉玲你叫我，干—妈.”

玉玲跟着叫了一声：“干—妈”

李桂敏喜极而泣。转而一边笑着，一边撩起围裙沾了沾自己眼角的泪。接着就像**似的，一边包着饺子，也教王玉玲包着饺子。一边东拉西扯的说这说那，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和快乐。不知不觉她们就把饺子包好，并且煮熟端上了炕上的矮桌子

三个人围着炕桌坐下后，李桂敏先给刘帅的碗里放了一个饺子，又给王玉玲的碗里放了几个饺子，然后才给自己的碗里也挟了个饺子。也不知道李桂敏今天是怎么了，她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想着，自己把王玉玲的两个孩子都给别人领养了，真是有些愧对这个乡下丫头。害的她现在痴痴呆呆的。她默默祈求老天帮帮这个乡下丫头，让她早人康复。

李桂敏精心照顾了王玉玲二十天后的一个下午，事情发生了变化。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李桂敏家的小院子里静悄悄的，刘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沙堆上玩耍。王玉玲坐在正房门口的矮凳子上发呆。李桂敏站在王玉玲的身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王玉玲失忆的天数，接着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之后自言自语：“烦死人了，你哪天才能好呀，不想好了你快到大街上疯跑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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