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短暂的呆滞后，步泽西林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倩儿！你！你看着我！我是步泽西林！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快从他身上下来！！！”

女子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依旧水蛇般缠着诺拉贡，嘴里吃吃笑着：“王，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诺拉贡语带讥嘲：“你说她？她可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我们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乖乖地按照引导中的要求去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看看。她连堕落仪式都没有参加过，就已经这么撩人。我们都管她叫‘自甘堕落’。懂吗？”

最后一盏灯终于还是熄灭了。

步泽西林噌地拔出弯刀：“那就没办法了！”他身形一提，霎时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诺拉贡旁边，一刀劈斩下来。诺拉贡及时闪开，座下的王位却难以幸免。步泽西林这含怒一击将石质王座整个劈成两半。

“我要你死！”

诺拉贡一把攥住倩儿的喉咙：“你想让她也……”他话还没说完，步泽西林又诡异地从他背后出现。他赶紧将倩儿推开，自己身子一闪。又躲出五米开外。

“你是觉得自己能杀了我，还是能全身而退？”

步泽西林提刀直追：“我就要你死！”

他仿佛已经失去理智。诺拉贡几次想用倩儿威胁他就范，他却根本理都不理。没等诺拉贡说出什么，他致命的招式即将命中。为求自保，诺拉贡只能放弃倩儿这块筹码，被动地躲避步泽西林的追击。

要论修为，他不在步泽西林之下。但现在，两人之间的气场截然不同。被激怒的步泽西林活像一头发疯的野牛，在宫殿上凌厉地闪现，务求寻找到他身上破绽，将他击败。手里没有武器，又被对手死死盯着，诺拉贡感觉自己像是在烤架上被剥了皮的兔子。

不过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卫兵？！卫兵在哪儿！快过来！都死绝了吗！”

数十名卫兵推门闯进：“王？！”看到步泽西林提刀的模样，哪里还不知这家伙是想对诺拉贡图谋不轨：“抓住他！”

步泽西林闭上眼。今天…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几个最近的卫兵先冲上前来，步泽西林斗气一振，踏空而起。所有卫兵抬头望着他。一股奇特的压迫感落在他们肩膀上。

“跪下！”步泽西林说。

“扑通”“扑通”，卫兵们一片一片地跪倒在地上。

威压，高阶武者对付低阶武者最常用的一种手段，越是身经百战的武者身上具备的威压越强。步泽西林虽然以往几乎没有实战经验，但今天，他被倩儿的模样激怒。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不比任何高阶武者差。

“想死，还是想活？！”

一道剑芒向步泽西林斩击而来。步泽西林侧身避开。出剑者正是刚才在他的攻击下狼狈不堪的诺拉贡。

“人类武技？”步泽西林挑眉。

“步泽西林。你既然要送死，今天我就成全你！”

他同样是一个掌握威压能力的武修。而且跟步泽西林相比，实际上他的战斗经验更是丰富得多。靠着护卫们拖延的时间调整状态，手里也有了武器，他施放出威压，与步泽西林对抗。

双方的威压对彼此只能起到震慑作用，但对护卫们却能造成不小的伤害。两股威压相撞的地方正好是护卫们立身之处，有胆小的已经趴在原地瑟瑟发抖起来。

“一群废物。还不快滚出去！叫人过来，抓住这小子！”

诺拉贡所谓的叫人过来，当然是叫部族内实力与他在同一层次的高手。几个离门最近的护卫连滚带爬地从殿门跑出去。

“你觉得能杀掉我吗？”

步泽西林握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有些发白：“至少杀掉你比杀掉精灵王要容易多了！”弯刀在他手中一转，趴在地上无力反抗的护卫们被一道浅蓝色的光晕斩击扫过，纷纷人头落地。

“你！今天你死定了！”

作为全精灵族最有天赋的年轻精灵之一，步泽西林虽然跟年纪比他小已经成为精灵王的黛贝丝比还有差距，但放眼整个精灵族，除了黛贝丝，再能在领悟力上跟他媲美的也就是魅儿影儿她们几个。能跟曾经的王都四姝相处，哪里会是平庸之辈。

“那就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精灵族弯刀武技的传承历史甚至比弓术还要长。在弯刀武技的修炼体系中，将修炼分为五种境界。入门，精炼，由心，同一，加上最高的无工。处在由心境界的步泽西林几乎可以施展出弯刀武技中所有传承下来的招式和搏击技巧，配合斗气，拿下诺拉贡的确不只是嘴上说说的大话。

两人打成一团。诺拉贡修习人类武技年头不长。虽有不弱于步泽西林的斗气所支撑，但这方面对拼成了他最大的短板。两人之间的兵刃相击，步泽西林总会在极短时间内变招，刀刀直抹他的要害部位。

这家伙的刀法太流畅了。好在实战经验终究是差了些。虽然出刀速度快，变招也快，但是他的变招，变来变去却总是那么几招。变化还不够多。无论动作有多快，如果意图被提前洞察猜透，只要接招着不是太慢，总能应付过来的。

假以时日这真是一个能打的好苗子。

然而，就在诺拉贡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局势的时候，之前被他推倒在地的倩儿，忽然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双足。

“去死吧！”步泽西林抓住机会，身体跃进，弯刀直撩。

诺拉贡怎么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一脚踢开倩儿，但身体已经有点立不住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将体外的斗气分布做出调整，同时身体一侧，险险用左边肩膀接下原本斩向他心脏位置的弯刀。

“啊！”

步泽西林的突击仍在继续。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他得势更不饶人。向后退避的诺拉贡被他黏住，弯刀连续劈斩。

然而，肩膀受伤的诺拉贡非但没有处在下风，反而似乎被唤醒了活力。面对步泽西林欺上来的连续斩击，诺拉贡精确地提前洞察每一刀有可能地出招轨迹，竟诡异地全部躲开。他一边后退，一边提着长剑，作出气力不支的样子。但他的闪躲功夫足以显示，此刻他的状态远不像表面看起来得那么差。

步泽西林也是杀红了眼。连对方这种异常状态都没注意到。

诺拉贡伤口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但他非但没有显出虚弱，反而似乎精神焕发起来。久攻不下的步泽西林将大殿上的各种摆件器物尽数打得粉碎，却再也不能有一刀落在诺拉贡身上。

“怎么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能打吗？”

步泽西林不语。暴风骤雨般地出刀对他的体力损耗很大。他需要节省每一分体力来以最好的状态战斗。

“你慢下来了。那就该我了。”

诺拉贡手里好久没有动用的剑终于又动了。抓住步泽西林出刀的一个空当，诺拉贡抢先一步出手，剑势瞬间展开。两人之间的对决形式完全被颠覆。剑势展开之后，体力损耗不小的步泽西林以刀还击，却有些相形支绌。

精灵不擅久战。无论在什么级别的对抗中，与人类，蛮半兽人，矮人等等种族相比，精灵都是最不擅长久战的。而学习人类战法的诺拉贡在这方面的劣势已经大大得到改善。因此，持久战中，两人间的体力，反而成为了能够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更何况，所有堕落精灵都是在受伤的时候才是战斗力最强的。

“步泽西林。你的生命会跟这个你想救走的贱人一起结束！”

步泽西林刀法中的破绽被诺拉贡所找到。他抓住机会，一记精准的刺激，猛地刺进步泽西林右边胸口。

虽然没被一击毙命，但这透胸而过的一剑，让步泽西林的所有刀势立时停住。

“你还是太嫩了。”

步泽西林跪倒在地上。胸口剧痛，但他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一点痛苦的模样。鲜血迸溅。所有的力量正逐渐从身体里流失。他知道结束了。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闪耀和壮烈结束了。不。甚至可以说，自己也没有闪耀。除了在诺拉贡肩膀上留下一道伤口，自己还留下了什么？

倩儿。你保重吧。望着倩儿，他嘴唇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倩儿。

让他歇斯底里的不是倩儿的变化，而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冒出的恐惧。我们精灵族究竟是怎么了？倩儿都能自甘堕落。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一个那么纯洁善良美好的姑娘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她是不是也已经对作为精灵的生活感到厌倦了？

这么下去，愿意变成堕落精灵的恐怕会越来越多吧？！

诺拉贡把刺进步泽西林胸口的长剑拔出来。鲜血喷射而出，洒在诺拉贡身上。诺拉贡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些。

“步泽西林。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来救这个贱人。你来救自甘堕落的她。她非但不领情，现在还会让你白白送掉性命。”

步泽西林痛苦地闭上双眼。他沉重地呼吸着，带着血味。

诺拉贡抓住倩儿的头发，粗暴地把她拎到步泽西林面前。得胜的他张狂地大笑：“看看这张贱人的脸！她害了你还不够，刚才居然还帮着你暗算我！看看！就是她害的你！等你到了冥府，千万不要忘记你自己是一个多冤屈的灵魂！”

步泽西林望着倩儿。倩儿也在望着他。出乎他预料的是，他从她眼中看到的并不是情欲与癫狂。还是那种纯净的眼神。在对望着的这一秒，委屈，感动，失落，种种情绪，似乎都蕴含在两人交汇的目光里。

他看到倩儿的嘴唇在动。但没有出声。他清清楚楚地读出了她唇间的那些话。

她是认真的吗？

“好了。看这个贱人没用。过两天我就把她送到下一批堕落仪式上让所有人享用！哈哈哈哈！”

诺拉贡低下头，与步泽西林对视：“至于你。我突然又有点不想杀你。也许让你看着你要救的这个女人跟其他男人**，会更有趣，哈哈哈哈！”

漫漫长夜，流星闪耀的一瞬已然过去，光亮的黎明不知何时才会到来……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