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沉沉，守在宫门前的侍卫就像木头桩子似的。
康王并没等多久，就有个大太监亲自迎了出来：“王爷，您怎么来了？”
康王是现在皇帝的亲叔叔，虽然一生都困守在京城，没有去封地，也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他这个闲散王爷真的当得不错，而且还教养了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端王周牧宇。
不过康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突然进宫了，每年除了年节皇帝赐宴，基本上一半时间呆在康王府，另一半时间呆在皇陵，替先帝守陵。这次竟然这样进宫了，莫非是知道了端王这些日子惹出来的事？
其实说起来端王惹出来的也算不得什么事，不就是前些日子在刑部大牢里让人散播了病毒吗？
这要是在在疫情没有得到控制，病毒没有被攻克之前或许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现在叶少君已经研制出了克制并治愈病毒的药剂，这就不算什么事了。
要是这么说，端王这个还真不是什么事，毕竟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嘛！他这件事甚至还比不上太子触怒了圣颜。
内侍在旁边领路，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康王。
康王已经很老了，此时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皮低垂，仿佛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出情绪。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内侍道：“王爷请稍等，容奴婢进去禀告一下。”
“嗯——”康王低低地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内侍走后，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这御书房他是有多久没有来过了？从十四岁开牙建府之后就很少来了吧？
嗯，仔细算一算，得有快六十年了。一个花甲子了啊。
很快内侍就出来，说皇帝有请。
康王的脚步沉稳，几没有快一步也没有慢一步，在皇帝面前四平八稳地行了礼，突然叹了一声：“陛下这御书房，臣有好些年不曾来啦！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臣还能再进御书房。”
皇帝笑了：“皇叔这说的什么话，朕的御书房随时欢迎皇叔来！朕还记得小时候去皇叔家里玩，兄弟姐妹几个围坐在皇叔家的书房里用炭盆烤橘子吃呢！”
“是啊，还有板栗、榛子，都是陛下喜欢吃的……”
皇帝点点头：“后来皇叔还抱我们去折梅花，好好的一株梅树就成了光秃秃的了。”
康王点点头：“是啊，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臣都要入土了……”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皇叔说什么呢，好好的！朕还要你帮忙照看皇孙呢！”
康王哈哈笑了：“臣这把老骨头了，可是没有那个精力咯！”
“皇叔这是什么话！”皇帝故作不悦道，“皇叔老当益壮，还健壮得很！”这个皇叔，是一个养废了皇叔，但是皇家的孩子，再怎么废，生活条件也不差，该有的补药都有，虽然他已经这么老了，却也没有到了就要死的地步。
康王道：“是，是！陛下说得是！臣是老了，这些日子老是想到以前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些感慨。”
人在少年的时候最会做的事情是憧憬未来，而当老年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追忆往昔了。
皇帝点点问道：“所以皇叔这次进宫是……”
终于问到正题了，康王道：“确实是有件事，这……是臣这么多年来的心病，原本不好意思道皇上面前来提，但是老臣不提，只怕也没有人敢在陛下面前提了……”
确实是这样，有些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却没有人敢开口在皇帝面前说。
皇帝正色道：“皇叔请说！”
康王道：“恕臣直言，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现在的年岁也到了天命之年了，人不能不服老啊！”
皇帝也知道自己确实是老了，精力明显已经不如以前了，他也不避讳，点点头道：“皇叔说得是！皇叔到底要跟朕说什么？”
康王道：“臣不久前翻阅典籍，突然知道了一个秘密……”他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祁东海。
皇帝道：“冬海，你先下去！”
祁东海应声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退了下去，内心却风起云涌。这件到底是什么事，至于到了连他都要回避的地步了么？
康王这才道：“陛下，臣听闻紫阳宫第三代大祖师尚在人世，并且鹤发童颜，有人曾说过见过他。”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当真？”
“陛下，我是听人说龙灵卫的人里面有人议论，那个人跟臣说有次他在酒楼喝酒，龙灵卫的几个人就坐在他们隔壁，说了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那就是紫阳宫的第三代大祖师，只说叫容与，还说这个容与是熠王殿下的师父，当时福宁公主在西戎受了重伤，熠王殿下奔波了几日才找到这个容与，回来之后就一口一个师父……臣想，陛下要不要招熠王来问问？”
皇帝还在愣神当中，听见他这样说，摆摆手道：“暂时先不要，熠王现在还关在宗人府呢，朕要是想知道，会直接招了上善真人来，朕想要的东西，他敢不给？”
上善真人？
嘿，他还真敢！
不过这回他一定会给的！
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好了，朕知道了，有空皇叔常来宫里坐坐。”
康王眼睛一亮，高兴地答了声是，又听皇帝道：“东海，送送康王！”
康王心头一跳，浑浊的老眼，更亮了。而祁东海心头也是一跳，什么事这么重要？康王现在在皇帝眼里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竟然要他亲自送了？
不过他笑了笑，一点异样都没有露出来，伸手做请：“王爷请！”
康王点头，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直到到了外面，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那两个站在他家门房里的双生小丫头交给他的那封信。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慢慢攥紧。
那个死丫头，竟然敢威胁他！竟然知道他这么大的秘密！
那个死丫头，等这件事过后，一定不能再留了！
顾廷恩啊顾廷恩，想不到你死都死了，竟然还留下了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