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只送平波远(69)
作者:乐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09

谁也不曾料到许绍棠会在他煞费苦心即将揪出凶手的时候来一招弃车保帅,这不是他认识的许绍棠,至少是需要他重新审视的许绍棠。床上一跃而起,他随手捡起枕边烟盒,手指熟捻地捅出一根,麻利叼在嘴上,边是划燃火柴点烟,边是吩咐:“多抽时间陪宋小姐去警局看看宋陶。”

案几上的那些报纸是李秉承收罗了江城督抚及五十里内的所有小镇报摊卖回来又精挑细选的,现在只要出了青家大门,两米之内便能瞧见三五结群的人交头接耳,甚至大街上熟人见面,招呼之语便是:“看今天报纸了吗?你。”另一个人会沉声回应:“看了,看了,青老在天有灵,让许爷不仅抓了凶手,而且揪出了总统案的幕后主谋。”招呼之人立马竖起大拇指:“许爷能够大义灭亲实让人敬佩有加。”另一人亦是感叹:“现在**只知苛捐杂税,收敛钱财,享受享乐,哪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跟前朝的时候有什么分别,不过多了几个人同时当皇帝。”当然,这些闲言碎语听过也就罢了,百姓不会去猜测宋陶为何会无缘无故害总统害青老,只会等待他们眼中的大智者大善人“许爷”为他们找出真相,然后茶余饭后作为生活趣谈。

李秉承明白元帅绝不会就此罢休,听他有此吩咐便道:“请元帅放心,我会让宋陶招出许德芳所有罪行。”

他这个下属随他出身入死向来没有半分怨言,现在青黛下落不明,他的心不知为何也变得空空荡荡,深吸了口烟缓解烦闷,罢手道:“许绍棠敢抓宋陶就有办法让宋陶闭口不言,你也莫功利,作为他的准女婿或者相交一场的朋友去问候问候。”

咖他话虽不严明,李秉承却是知晓要自己去以情动人的意图,忙道:“是。”

“如果翠芝不想嫁进容家,你就娶了她吧!”

嗯?李秉承脑袋里尚想着如何不露声色得到宋陶跟宋小姐的完全信任,这秒突然听闻此语,瞬间惊愕了:“元帅?”

聆林亦之饶有意味地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轻笑道:“许绍棠给我上了一课,秉承,我对不起你跟翠芝。”

李秉承见他少有感悟和愧疚,内心说不出的默然感动,忙道:“元帅,秉承是军人,军人的天性是服从命令。”

他颇为欣赏,又重重拍两下对方的胳膊,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后的每一步都不容他有半点闪失:“好,那我现在就命令你,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请你代替我的位置,统领江南之师。”

李秉承又是呆鄂了:“元帅?”

“元帅。”同时讶异的还有门口端着托盘的小六子,问:“嬷嬷的药煎好了,真的不要俺端过去?”

林亦之拧着眉头猛抽几口烟,这是青黛的闺房,不能有烟蒂烟灰,所以没时间向两个下属多费口舌解释,接过药碗便出门去吐纳出满口烟雾。

青黛能放下他林亦之,能放下他许绍棠,但是放不下她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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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许绍棠是用什么法子把她轻易带走的,不知她跟许绍棠是不是旧情重新复燃,他只知道她离不开嬷嬷,她就算跑到西洋也会想尽办法见她的嬷嬷。

吴嬷嬷已有好多个时辰没瞧见青黛,现听到门吱呀推开,内心稍微安心,却又进来的是林亦之,不由支撑着坐起来,问了声:“青黛呢?”

林亦之床头坐下来,劳累布满血丝的眸子毫不掩饰紧张:“青黛出去给嬷嬷抓药了。”

吴嬷嬷见他不若平日豪气冲天,加之青家这段时日突遭横祸,老泪不需酝酿,顿时纵横,抓住他手,便沙哑道:“你莫要欺瞒嬷嬷,我的青黛是不是出事了?”

林亦之低过眸子,似乎也英雄气短,嗓子上下滑动犹如吞咽针刺,痛心疾首地回道:“嬷嬷,我对不起你,我没照管好青黛,昨晚有人趁我出门把她给带走了。”

嬷嬷听见“带走”两字,手抓得更严实:“谁,是谁?”

他摇了摇头,摇得头晕目眩,摇得无奈痛苦,方回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四处打探,我决不会让青黛出事的,我会把青黛安然无恙地接回你面前。”

而青黛何尝没想过怎么越过百米的深湖到林光山色的对岸,到了对岸又靠什么手段翻过千余米的高山,跟这庄园唯一的丫头冬芍旁敲侧击,问话没有两句,许绍棠便出现了,红梅树前支起画架,拉她躲在疏影横斜里,要为她作画,她已经不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了,已经很久不懂这类雅致情趣了,她不得不嘟着嘴角,老实发言:“我要回江城。”

他现在脾气像六月的天让人捉摸不定,一会喜笑颜开,一会暴雨雷霆,吓得冬芍步步惊心处处躲他,就如这般,听到她说回江城,眉宇一沉便脸色骤变,一脚踹倒花架,两手折断画笔,转身进去书房,嘭地一声关上房门,里面转瞬传来叮叮咚咚摔瓶子踢凳子砸桌子,唬得她一阵胆战心惊,似乎一炷香的时间,响动终于消停,他亦开门出来,整洁的灰衣长袍风度翩翩,颇有教养的举止温文尔雅,来到她面前回她方才的话:“不行。”

她忽然没勇气再去看他,忽然没勇气去问他为什么,脚转了方向**离开,却被他忽然挽住胳膊强拉进怀里,嗓子像破了个洞,颤颤抖抖,五音不全:“我喜欢你。”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的以前,她躲在门后,趁他进门时搂住他后腰,羞涩激动地说:“绍棠哥哥,我喜欢你。”

她忽然笑了,照搬他当年的语气:“绍棠哥哥,说什么胡话。”

他紧箍着她,箍得她喘不过活气,即将窒息,重复着旧年梦境:“我跟你走,你不是想去西洋吗?我们一起去西洋,你每天陪,陪我赏画,尽心尽力地服侍我伺候我,做好我的女人。”

她又笑了,欢悦的心又像当年被狠捅了一刀,不争气的眼泪呼呼外涌:“可绍棠是青黛永远的哥......”

不是哥哥,永远都不是哥哥,他永远不做她的哥哥,他捧起那张日思夜念的脸,不顾一切含住两瓣柔软温润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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