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吉差一点被口里的茶水呛到，噎得愣了一下，才反问：“没回来？”
“是啊。”穆嬷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太子事情多，不回来也是常有的。我们做下人的呢，只要给他看好家，不给他添麻烦也就是了。”
“可是……”怀吉涨红了脸，心中百味陈杂，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上官颖和玉祈这一夜去哪里了？这个问题却无法问出来，像一颗种子沤在心里，生根发芽，不断生长，很快就充满了整个胸膛。
穆嬷嬷倒是不急，冷眼瞧着她的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慢悠悠地说：“公主找太子有什么事儿呢？若是短了什么，跟我说也一样，东宫虽比不上贵阳王府，但也绝不会让公主受半点委屈。若是要有什么话跟太子说，也不妨告诉我，过会儿我打发人去上官姑娘那儿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太子在哪儿。”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怀吉腾地一下跳起来，情急之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问她？为什么要问她？”话说出口就发现不妥，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怀吉心头又闷又酸，憋了一肚子火。
“不问她，还能问哪个哟。”穆嬷嬷抚掌笑道：“公主难道自己不清楚这些日子太子他最喜欢找谁么？”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哎呀，是我糊涂了！公主本就跟上官姑娘在一处住，哪里还用我打发人去问。公主去问问她不就好了么？何必还这么客气，专门来东宫呢。”
怀吉本就一肚子不痛快，这话简直就像是一桶清油浇下去，轰得一声。1---6---K小说网更是把怀吉惹得火冒三丈，冲口怒道：“我去问她？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来历不明的野蹄子。仗着不知什么狐媚子的道行勾引了师兄，竟然敢在后宫里登堂入室。我不跟她计较就是她的造化。还让我去问她？想得美！”
穆嬷嬷不为所动，耐心地听她发完牢骚，这才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也对，公主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自然不能让公主掉了身份，是我想的不周全了。公主您消消气。还是刚才说地，我这就打发人去找，一有消息立刻给您送信儿去，这样可好？”
怀吉还在气头上，呼哧呼哧地透着气，兀自生闷气。过了半晌，发觉穆嬷嬷正含笑瞧着自己，神色间依稀有点揶揄之意，脸色一红。知道是自己失态了，悻悻然避开去。然而穆嬷嬷似乎并不打算让她下台阶，她不说话。穆嬷嬷便踏踏实实地一旁安静地坐着，端着茶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那丝笑意始终若隐若现。
只静了片刻。怀吉便再也坐不住了，只得自己起身告辞。穆嬷嬷虚留了一下。便欣然送客。沿着原路仍将怀吉从角门送回后宫，直到看着她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去。
这次却不回华堂，径直去了北面的正房。
正房的门窗都打开着，里面传出来年轻女子们嬉笑玩闹和泼水地声音。穆嬷嬷走到台阶下，问了一声：“可洗好了？”
里面立即安静下来。片刻后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太子玉祈在里面答道：“好了，嬷嬷进来吧。”
穆嬷嬷这才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上，刚到门口，便有两个太监抬了一个大浴桶从里面出来。穆嬷嬷让了他们先走，再进屋，便看见太子玉祈半躺临窗在一张锦榻之上。
太子显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麻衫，懒懒躺着，一头长发仍在滴水。一个绿衣侍女依在榻端给他梳头，另有两个侍女则分别为他揉肩捶腿。
穆嬷嬷格外留意了一下，三个侍女虽然衣衫上略有水迹，头发衣襟却都还整齐。
“她走了？”太子仰起头来问。
“走了。”穆嬷嬷不甚在意地说：“我问她找太子什么事儿，她也没说，也没留话，听见你不在就走啦。”
“哦。”太子似乎放了心。见穆嬷嬷似乎不以为然，便苦笑了一下，“嬷嬷有什么便直说吧。”
穆嬷嬷叹了口气，走过去，接过绿衣侍女手中地梳子，亲自为他梳理头发。
太子舒服地闭上眼，笑道：“还是嬷嬷的手艺好，怨不得我自小就喜欢嬷嬷给我梳头。小绿学着点，看看嬷嬷是怎么做的，跟我那么久了，梳得还是没有嬷嬷好。”
绿衣侍女掩口轻笑，“我们怎么敢跟嬷嬷比？这世上再没有比嬷嬷更上心太子爷的了。”
太子显然对这话深感赞同，扭过头冲着穆嬷嬷嘿嘿地笑，“那日太后问起我的起居来还说，有穆嬷嬷在，她比让亲娘照顾我还放心呢。嬷嬷，能得太后她老人家夸奖地，全天下也不过您和顺嬷嬷了吧。”
“你就别折我的寿了。”穆嬷嬷将他的脸扳回去，“我哪有那个福分呀。你亲娘又不是不在，白白说这样的话来不知道要惹多少是非，这话你以后再也别说了。”
听了她的话，太子玉祈微微不快，闷闷地哼了一声。
穆嬷嬷瞧他一眼，洞若观火，却自顾自说下去。“太子要是真体恤我呢，以后就不要做这些孟浪的事情了，白白惹得满城风雨，有失体面。”
“满城风雨？”太子冷笑，“没有人传话，哪里来的满城风雨？穆嬷嬷淡淡地说：“你若不做出格的事情，哪里又会有人传话？”
“我……”太子语结，半晌才到：“那也是情不自禁呀。”说完，自觉过不去，又恨恨道：“还不都是离儿突然来，也不知怎么她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的语调渐渐低下去。
昨夜发生地事情，应算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带上官颖去珞珈宫，本是猜想她定然喜欢那里的其妙旖旎，在那样的环境里，会容易安抚她地情绪。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一路失控，他自己固然没有把持住，颖儿热烈大方地回应也多少令他吃惊和惊喜。
想着这些，脸上便不由现出微笑来。穆嬷嬷停下手，仔细打量，自然猜地出他的心思转到了什么地方，心中却更是一沉。握着梳子手不由紧了紧。
太子恰在此时睁开眼，与她地目光堪堪相对，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凝神色令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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