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梓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58

贵阳王最宠爱的女儿怀吉最初见到太子玉祈的时候,只以为他是余道士门下的另一位弟子而已。虽然彼时玉祈跟在余道士的身后进府来拜见时,一身轻带缓裘,锦衣玉袍,在众多宾客中尤显气度雍容不凡,但因余道士门下这种贵家子弟众多,因此也没有多想,倒是因了此人玉树临风的翩翩风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正是如此,即使奥热疲惫不堪,怀吉远远望着随着余道士排在献礼众人最后的玉祈,也还是咬牙坚持着,只是想待他到了近前,看看清楚,问清姓名。

余道士带给怀吉的礼物是一只温玉雕就的玉蜻蜓,玲珑剔透,小巧精致,又请工匠镶了银簪,可以带在头上,十分可爱,怀吉倒也喜爱,乖巧地谢过后,将目光投向立在一旁含笑看着自己的那个卓尔英俊的年轻人。

此时其他宾客都已送过礼,他是最后一个。众人都没有见过他,也曾私下相互打听,均不得要领。按理他若是跟随余道士来的天音教普通弟子,便不需专门再送一份礼,若同时还代表某一个贵戚之家而来,也应排在余道士之前,断没有这样不上不下不伦不类的排序法。

这一点不但众位宾客注意到,贵阳王自然也心中诧异,于是不由自主向身边的王妃看了看,见王妃也是一脸疑惑地微微摇头,便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余道士的意思,连一手张罗庆典的王妃也都不知情。不知怎么,如此一来贵阳王倒是暗中升起了些许期盼。他便又仔细地打量了这年轻人一番。

今日到场的非富即贵,贵阳王府更是装点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若是个寻常地纨绔子到了这样的场合是难免会有不知所措的局促地。何况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年轻人地身上,可他却举止礼仪丝毫不乱,来到殿前先是从容不迫地向贵阳王和王妃见礼。抱拳的一瞬间,闪亮的眸子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贵阳王心中一动。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模样眼熟,心中便有了七分明白,禁不住眼睛一亮,笑容也就上来了。果然,耳听那年轻人一边躬身行礼一边低声说:“侄儿玉祈见过王叔。王妃。”

他声音不大,却已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大概。一时间许多人都还没有会过意来,尚在盘算这是哪一门地亲戚;也有对京城和皇族熟悉的,闻言不由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更多的人则离得太远,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眼看着贵阳王突然动容,亲自趋前两步将那执礼的年轻人托着臂膀扶了起来,不由相顾愕然。1---6---K小说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怀吉却全然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当那年轻人走到跟前,一双清亮的眸子扫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得似乎被什么当胸重重撞了一下,胸口沉沉发闷。心跳猛然乱了节拍。不由自主地避开与之目光相对,低下头去。想去看看那颗乱了的心是不是已经破胸而出。那种被注视下的燥热在全身游走,然后汇聚在头顶,仿佛仍在他目光的凝注之下。

她地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惚听见那人说:“侄儿是奉了父皇之命,特地来给怀吉妹妹祝寿的。”

怀吉想,这个人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大雨天雨落在湖面上一样。

贵阳王受宠若惊,同时欣喜若狂,他四围望了望,见多数人似乎还不明就里,有心炫耀,便向红着脸立在一旁发呆地女儿招手:“怀吉,怀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贵阳王的声量自与玉祈不同,一句“太子”,举座皆惊,阶下立即响起一片惊讶哗然之声。太子莅临贵阳王府,这代表着什么?是朝廷与贵阳王地和解,还是朝廷为了某种目地来拉拢贵阳王,抑或是朝廷方面将要有大的变动。在座之人虽然都不是举手投足便关乎国运地重臣,却也都与那些决定了天下万千人福祉性命的重臣们关系密切的,与朝中动态各个精到,彼此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交相牵绊,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比敏感的。只是转瞬之间,这场盛会的主角,便由贵阳王的爱女变成了这个不速之客太子玉祈。

怀吉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为此而不快。

她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一声“太子”在她耳边也如雷霆般震撼,生生将她从见到玉祈起便不知飘到哪里去的魂魄又给拽了回来。太子?这个人就是从父王和兄长们谈论起来,总是带着敌意和不屑的,那个唯一能够给她的生活带来阴影的朝廷来的人么?就是他们家未来最大的威胁和敌人吗?可是不像呀,那么一个眼中含笑,面带春风的翩翩浊世贵公子,超凡脱俗,清朗如月的人……

怀吉突然有些黯然,有些无措。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仍然让她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直到父亲的召唤再次传过来,她才恍然回神,抬起头的时候尚带着一丝迷茫。父亲对她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楚,她本能地“啊?”了一下。

贵阳王对女儿千回百转的心思恍若未觉,笑道:“啊什么呀,还不快来拜见你太子哥哥。”

怀吉这才想起礼数,拖着沉重宽大礼服过来,避开太子玉祈含笑的目光,盈盈拜下去:“见过太子殿下……对方并没有让她真正跪下,一双臂膀托着她的手臂阻止了她,她听见那个声音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不用行这些虚礼。”

怀吉便顺势站了起来,抬头见太子正打量自己,侧头一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亮。她的肤色略暗,娇小甜美,倒是让见惯了京城中白皙端庄的名门闺秀的太子觉得格外清新。

太子笑道:“说起来,我和怀吉妹妹还是师兄妹呢。”

贵阳王等人自然知道这说的是余道士,不由暗暗心惊。贵阳王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与朝廷分庭抗礼,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有天音教的支持,令朝廷在处置贵阳王府的事务时多少有些顾忌。如今不知天音教什么时候又和朝廷暗通款曲了,竟然连太子都要拜余道士为师,自然不能不令他暗中警惕。

自然这一切的心思都不会表现出来,贵阳王满面惊喜,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余道士的肩膀,笑道:“老余呀,可真有你的!”

余道士眼珠子溜溜地一转,嘿嘿笑着,却不接话。

贵阳王掏心掏肺地说:“你是不知道呀,我和我这个侄子……”他指了指玉祈,又指指自己,“虽然都是一家人,可是以前也没机会见面。知道的是朝廷的规矩,王法大于家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里兄弟子侄彼此不睦呢。我们这一辈自不必说,他们小辈的若是因此隔了心思就不好了。好在你老余能耐大,竟然收了这么一个高徒,反倒好了,侄儿啊,”他转向太子,笑道:“咱们不论家事论师道,你也该与这个师妹好好相处不是?”

太子玉祈微微一笑,“王叔的话要折杀小侄了,一家人何苦说两家话,我与怀吉妹妹既是同宗兄妹,又是师兄妹,这是亲上更亲。”顿了顿,向怀吉道:“怀吉妹妹今儿大喜的日子,倒让我抢了风头,你别怪我就是。”

怀吉甜甜一笑,低下头去不说话。

玉祈这才亮出了此行最大的一张牌。他目不斜视,仍然注视着怀吉,带着兄长所特有的关怀宠溺的语气,笑着说:“不过呢,我今天也给妹妹带来一份大礼,想来妹妹见了必定喜欢。”

周围不明就里的人听了无不侧目,哪里有人公然炫耀自己的礼物好的,一些女眷便忍不住撇嘴。然而贵阳王却怦然心动。在玉祈亮出身份的时候,他已经多少有点底了,此时听玉祈这么说,心中更是有了十成把握,不由喜上眉梢,便催促女儿:“还等什么,还不快谢过太子?”

玉祈笑着制止贵阳王:“妹妹还不知道侄儿送的是什么礼呢。”略顿了顿,见所有的人都将聚精会神等着看他的礼物了,才又噗哧一笑,连连道:“我说这话那可是贪天之功,这礼物原不是我送的,我也只是来送礼的而已。”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卷来,捧在手上,面色突然一整,转身面南而立,朗声道:“有旨意。”

满场的人,除了贵阳王等一两个已经猜到他来意的人之外,其余的无不愣了一下。好在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也只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揣测着圣旨的内容跪下。

太子玉祈见所有人都已经跪倒,这才口齿清晰地朗读圣旨内容:朕闻贵阳王幼女怀吉,性情和顺,温婉端淑,堪为宗室之典范,妇德只楷模。朕治天下,受命于天,俯察于海内,惟不见和顺孝美如怀吉者。天子之道,扬善嘉仁,惟民善家和而天下治。怀吉嘉德,德被苍生,当受嘉褒。着即日起,赦赐公主衔,封食邑三千户,赏东海珍珠一斛,西域美玉十件……

圣旨内容繁杂冗长,怀吉跪在地上心思已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直到听见了那一句“赐公主衔”才猛然醒悟,微微抬头环顾,正遇见她父亲得意骄傲的目光,父女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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