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5章 初怀有孕
作者:鄠樗      更新:2020-02-02 03:19      字数:3456

我不禁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陈元恪,陈元忻,他们是元字辈的兄弟,又比其他兄弟更亲近,心自然向着一处。在这陵王府里,蜀王元恪他又会向着谁呢?

元恪抬头望着上面,好像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常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当真忍不得退不了吗?”

我并不希望他看到我呈现出哪怕是一丝惧怕之色,我若是拂袖而去,只怕会让他误以为自己心虚所至。我走到元恪面前,缓缓说到:“蜀王殿下,这话自然是对的。可也要分而论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旁人设局陷害我在先,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风从树上飘过,树叶一片沙沙作响,元恪语气亦随着风飘扬起舞:“可你也应该明白,你今日犯了她,她往后也自然要还回来,如此冤冤相报,将永无止境。你难道愿意两相争斗耗尽一生?”

我压低了声音,只足够让他听见:“蜀王殿下应该记得,如今已被贬为庶人的陈元悯陈元恽二人,当初如何权倾一时。当时,太子元悯和越王元恽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打压对方之时何曾想过要留有余地?退一步,对手只会认为那是懦弱,便会前进两步,忍一时,对手只会看到无能,便能让你再惧三分。这些,蜀王殿下都亲眼所见,自然历历在目,难道殿下也如此劝过他二人吗?朝堂如此,后宫如此,王府内院也是如此。”

我何尝不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也很清楚,有些时候,忍一时,不但没有风平浪静,而是惊涛骇浪,退一步,不会出现海阔天空,只有悬崖万丈。我如何能忍,又如何能退。

元恪似乎并不赞同:“你该知朝堂之争,向来只有立场,没有对错。可内院之人,本是一家,又何苦如此相对?你难道不知道所伤之人,所痛之人,都是你夫君的妻妾幼儿?”

我的笑如同寒冷天际的一抹寒霜:“殿下忘记了,朝堂诸王,又何尝不是骨肉至亲呢?我听闻太子与越王被废后,相王元恒一人独大,如今王爷刚刚展露新角,陈元恒便处处设限,时时刁难,照此下去他日必成水火之势。若是相王得到了不利于王爷的消息,王爷要如何退让呢?又或者,王爷得到了不利于相王的消息,又是否会网开一面呢?”

蜀王元恪平日虽不太专注于朝堂政务,但天家诸子煮豆燃箕之事也是见得不少的。

元恪长叹了一口气说:“若知道你会这么说,元忻必是会伤心的。他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说你不工于心计,难免会被陵王妃刁难,让我不时过来照看几分。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我愣了愣,才对他福了一福:“多谢殿下。”

元恪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悄然离去。

我回到院子里,将一屋子的下人都叫到了前厅里,我眼神凌厉地在她们身上扫了几遍,才正经开口道:“今日的事,你们想必都听说了。既然听说了,就该听到心里头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都该掂量清楚。王妃身边贴身服侍的人都可以驱逐出府,你们就该明白,若是有人嘴上把不住,手又伸得长,就是这个下场!”

一群人唯唯诺诺地应着。

我继续说道:“多干活,少说话,在我的院子里,最好----”我猛地住了口,弯下腰去,吐了一口出来。

渚云一边扶着我一边问:“侧妃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用手抚着胸口说:“没什么,就忽然恶心了一下。”

话没说完,又吐了一口出来。渚云眼疾手快赶紧用杯子接着了。

渚云轻声说:“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我皱了皱眉头,舒缓了一口气才说:“没什么,只是今日觉得胸口闷闷的,大概是着凉了。不必大惊小怪。”

渚云小声嘟囔着说:“都吐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呢?”她转头看着小厨房的厨娘说:“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啊?小厨房做的菜是不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

厨娘一脸懵懂:“渚云姑娘,你可不能这么编排我啊,我做的菜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吃了,也没见其他不舒服啊,再说了,侧妃饭量小,每次都只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赏给你们几个贴身的丫头吃了,你们也没见不舒服啊!”

我训斥道:“好了,多大的事,哪有自己院子里的人先猜忌起来的道理。也不用费工夫去请大夫了,大概是我昨夜着凉了,一早晨起就觉得身体有些不爽,呆会儿熬个姜汤来喝就行了。”

两人这才没继续吵下去。厨娘忽的神色一闪,说:“侧妃一早起来就觉得胸口闷想吐吗?”

我扶了扶额头说:“也差不多吧,又好像有些不是。”

厨娘又讪讪地笑着轻声说:“那侧妃这个月信期可来了?”

我有些生气地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厨娘又放低了声音说:“这一屋子都是女人,侧妃也不用害羞,这个月可来了?”

“算日子前几日就该来的,可碰到了暮雨的事,没来我也没放心上。”

厨娘这下乐不可支地说:“恭喜侧妃,这下是有了!”

渚云一头雾水:“有了?有什么了?”

厨娘拉开渚云说:“哎呀,你们几个都还是小丫头,虽然贴身侍奉,不知道也是应当的,侧妃自然是有喜了!”

“有喜了?”

这下屋子里热闹起来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跪着道喜。

我摸了摸肚子,满是疑惑地问:“这就是有喜了?我可一点感觉都没有。”

厨娘凑上前来说:“是啊。侧妃这是头一胎,可得好生养着。尤其是这头三个月,胎气不稳,可得紧着身子,有好些东西都吃不得,侧妃平日里喜欢出去走走,最好也别出去了。可惜王爷不在府里,若是王爷在,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我又摸了摸肚子,猛然正色说:“你们都听着,这件事情,在王爷回府之前,绝不可外传。”

只听见下人们小声议论纷纷:“这是为何?”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厨娘:“大家的嘴都紧点,此事确实不可外传。起码得过了头三个月。”

散了下人,我带着渚云和芸儿回了房里。

“渚云,你明日早上就去请钱大夫来,对外只说给暮雨看病就行了。”

渚云答着好。

“明日要早起,你便早些去睡吧,留着芸儿一个人就行了。”

渚云出去了。我看着芸儿熟络地铺着锦被,她眉目清秀,浑身洋溢着一种乖巧。我随口问道:“芸儿,你家里还有几口人?”

芸儿一边整理一边说:“除了爹娘外,还有一个姐姐。”

我微微笑着说:“家里没有儿子,难免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会故意编排,说话难听,做事难看,这些时候便很难受吧。”

芸儿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我瞧着那眼角的泪光,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你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在王府里每个月还有月钱,遇上年节还有赏赐,也能积攒些银钱。过两年我帮你许个好人家,未必不强些。”

芸儿这才有些展开颜:“多谢侧妃吉言。”

我坐到床上,抬头瞧着她说:“哪能谢我呢?路是你脚下的,怎么走要看你自己。你若是有个急事,便和我说,多了没有,一二我还是能帮衬的。”

芸儿没其他,只是一个劲地道谢。

我缓声说:“现在天气冷,你守夜多加条被子吧。”

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我睁开眼,一片漆黑。

没了常嬷嬷,萧也这几日都如同掉了毛的凤凰,气焰灭了大半,沮丧得很,竟然也不怎么刁难我们了。

钱大夫开了药,芸儿煎好了端过来,我瞧着托盘上还隔着一小碟蜜饯。

芸儿说:“这药都是苦的,难以下咽,配着些蜜饯,就不那么苦了。”

我对着芸儿说:“我屋里这几个人,属心灵乖巧的你倒是个拔尖的人了。往日你只在院里,竟然埋没了。”

芸儿总是带着些害羞:“多谢侧妃的提拔。”

我喝了药,再拣了点蜜饯说:“本来是暮雨下不了床,我想着从院里挑一个能看得上眼的,顶替几个月,待暮雨好了,再放回去,可你这般通灵,我倒是舍不得了,以后你便留在我跟前吧,不必回院里去了。暮雨实诚,办事周全,渚云本是活泛的,可惜年纪小了些,不够厚重,你正好捡了她们二人的好。”

我一抬头,却见芸儿流了一脸的泪,我惊诧地问道:“这好好的,哭什么?”

芸儿扑通一下跪倒,抽搭了半天才说:“侧妃对芸儿太好了,芸儿不过是个下人,如何担当得起?就怕对不住您的恩情。”

“起来吧,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服侍得好,是钟灵毓秀的丫头,就担当得起。恩请不是我白给的,要知道,事情是自己做出来的,恩情也是自己挣来的。你懂吗?”

凌晨时分,天欲明还暗,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窗子留了一条小缝,风不急不缓地往里灌着,顺带着一丝丝寒气,从窗子那条小缝中侵袭进来。我用手搭着窗棂,透过那条小缝,正好可以看见小厨房的位置,一个黑影,悄然无声地从漆黑的夜色中走出来,猫着腰,弓着背,走到小厨房门口,无声地捣鼓了一阵子,将小厨房的门弄开了,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我看到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寒气,一点点凝固,一点点在这寂静无声地夜里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