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思摆明了是不打算离开，唐风吃不准她与自己的关系，只得装作失记，不去理会她。

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闻冲此时急匆匆地从正殿外赶来，“掌门，属下有要事禀报。”

“不用多礼，直接说便是”

“是”闻冲收回动作，“中武国皇城那边传来消息，武皇下了死命令，五门八帮必须顶在第一线，不许后退一步。八帮那边传来消息，他们为了自保，都已投靠与之相近的诸候国。”

八帮投靠诸候国，唐风刚才已经从程思思那里得知，但武皇那里下的这个命令，却是与唐风的初衷不符。

程思思是中武国皇室的公主，唐风看向她，询问她的意思。

程思思此时却是皱紧了眉头，疑惑道，“奇怪，我并没有收到此类命令。闻堂主，你确定是武皇亲自下的命令吗？”

闻冲点头确认地回道，“我确认，这是武皇亲口下的命令，没错。”

程思思心中一惊，暗道，“难道父皇知道了些什么？他竟没有直接给我下命令，难道他能肯定，我不会服从他的命令吗？”

唐风看程思思低头不语，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兆。

程思思低头思考的许久，抬头道，“风哥，如果金圣门与厚土门被堵在来援的路上，你准备怎么做？”

唐风心头闪过自己战死在众林山的画面，反问道，“武皇真的会做到这种程度？”

程程程对武皇心有恐惧，点头道，“按照他这个命令，应该没错。父皇在位之时，便在谋夺五门八帮的势力，这是中武国历代武皇都在谋划的事情，而到了父皇这一代，才真正的开始实施。”

唐风理解地点头，“这也正常，不管哪一位武皇，都不愿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自己无法控制的其他势力存在。”

“不错，百年前五门八帮的威摄力还能让前几代武皇投鼠忌器，到了父皇这一代，五门八帮的影响力大降，这才促使父皇下定决心。但是五门八帮再怎么说也有着数千年传承，更是相互连通，强来不得。所以，父皇采取了渗透了方法，悄无声息地夺取五门八帮。”

唐风开始对程思思感兴趣，她这种述事方式，给他一种她与武皇并不同路的感觉，“你父皇成功了，八帮都已投靠中武国的诸候国，厚土门的掌门更是变成了皇室的公主。”

程思思看向唐风，“风哥，五门的掌门传承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每个门派的掌门继承都是为了让门派得以传承。如果我的身份只是中武国的公主，你认为我会得以接任厚土门的掌门之位吗？”

这句话表现的意味更明显，唐风问道，“你是说，你不会服从你父皇的命令，而是以厚土门利益为先？”

程思思点头，“想要悄无声息地夺取五门八帮，只有通过一个方式，血脉。所以，我们这一类人身上，有着五门八派的血脉，也有着中武国皇室的血脉。”

唐风并没有关注到我们这个词，而是被另外的信息所吸引，“我明白了，你既承担着五门八派的传承，又承担着武皇的谋划，现在你的决定是为厚土门的传承为重。”

程思思并没有任何遮掩，“不错，所以刚才我一确定，厚土门无法独立存活下去，便决定与极灵门联盟。我是不会让厚土门的弟子全部战死在前线的，所以，我刚才问风哥，如果厚土门被堵在来援的路上，你准备怎么做？”

再次回到这个问题，但是唐风仍然无法回答，这不仅仅关系到金圣门与厚土门，还关系到来援的其他武林人土，还有逃难的普通人，以及来往的商队。

如果没有这些，唐风可以确定，极灵门顶不住凶兽的第一波攻击。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下定决心采取何种应对方式，在这种时候，与中武国交手产不是上策，极灵门需要名声，需要为人类而战，站在第一线，死守不退的名声。

“武皇既然已然做到了这一步，五门八帮每个门派应该都有他的人，现在又为何要这样做。”

唐风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却是自己答道，“也对，他已经老了，到了退位之时，而现在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五门八帮之间的联盟已不复存在，而且现在也无法与中武国发生直接冲突。他只要做好防守，五门八帮立即便会受到前后夹击。所以，八帮才会直接投靠诸候国，这也是一种选择，至少能够保住传承。”

程思思点头，“不错，父皇怕是想要在他退位之前，直接将五门八帮毁灭。一旦成功，他便成为中武国历代最伟大的武皇，连开国武皇，都无法与他比肩。”

唐风心中升起一阵愤怒与无力，“人老了，便变得不可理喻，哪怕是武皇这等人物也不例外。在人类生死存亡之时，他却打起了这种主意，难道还嫌人类灭亡得不够快吗？”

程思思仍然盯着唐风，“风哥，你准备怎么办？”

闻冲也是盯着这位新任掌门，从两人的对话当中，他听出了危机，有种雪上加霜的味道。

唐风站起身来，来回走边，拿不定主意，“现在这种时机，决不能与中武国直接动手，一旦动手，但陷入了旋窝之中，无法脱身。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武皇的决心有多强，闻部，派人盯住几大军队的动向，一旦有所动向，立即来报。”

闻冲立即应是，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程思思看着唐风的动作，心中升起一丝悲意，“风哥，你应该知道的，父皇一旦下了决定，是不容更改的。”

唐风停下脚步，看下程思思，问道，“我应该知道？我早就想问你，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见过武皇吗？”

“风哥，我知道你不想接受事实，也不愿接任九云门，不愿听从父皇的摆步，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同意接手极灵门，但既然这一切都已经全部发生了，你就要面对一切。到底是以五门八帮为重，还是以自己的母亲、舅舅为重，假装失忆并不是解决问题唯一的途径。”

唐风低下头来，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程思思这一翻话，带给唐风的信息量太大，他与九云门少爷的书信交流中，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一方面的信息。

中武国皇室对五门八帮的渗透，不可能放过九云门。

按唐成业这种性格的枭雄，糖衣炮弹打来，糖吃掉炮弹打回去。但也有可能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怎么办，当然是冷处理。

唐风突然想到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状态，难道真的是因为身具龙族血脉，就算他修练也没用，将来仍是受到五行八卦阵的镇压吗？

唐风之前没有深思，但此时想来，却是说不通的。难道怕以后没有发展，便不让自己儿子修练吗？

唐成业是怎么对自己儿子的？庞爱有加，却对修练一事不管不顾，还塞了一堆聚气丹给他。反而是侄女唐诗，受到了唐成业的严厉教导。

只是唐诗是女儿身，一门心思想将唐青锋、唐风拉起来，导致她自己的修为高不成，低不就。

这个做儿子的呢，在门派受尽冷嘲热讽，却仍旧是不管不顾，只顾吃喝玩乐，偶尔研究一下练丹之术。

再联想一下之前，两人书信来往之中，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对这里厌倦。

是什么原因引起他对这里厌倦的，是两个方向的为难吗？

从唐诗的性格，便可看到唐成业的性格。这种人不会因为儿子身有中武国皇室血脉，便会放弃的人，他肯定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将给自己的儿子。

而武皇呢，从程思思的称呼来看，便知他将他的妹妹送到唐成业怀中，生下了侄儿，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控制。

这就是原主人对这个世界厌倦的原因吧，父母双方冲突的要求，而且还是面对的那种强势的父母，无法回避的问题。

程思思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句话，给了唐风多少信息量，这让他对自己的身世判断了个七七八八。

九云门如此，那么极灵门呢。

唐风突然想起，秋意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而且秋沐明同样不想自己的女儿接手极灵门，甚至在她出生之前，便为她定好了亲事，也在她出生之前，便一再强调，不会让她接任极灵门的掌门之位。甚至为此，他还特意私下领养了一个儿子。

只是不知道，秋意容本人是否清楚这件事。秋沐明对此事处理的甚为坚决，可能就是想让秋意容避开这些复杂地政治关系，那么秋意容不知道的可能性比较大。

此事思之极恐，武皇此人，对五门八帮真的做了太多的伏笔，五门八帮的衰弱，未必就与此事无关。

此任武皇年纪已老，若再让他活个百年，怕是到了那时，五门八帮都已成了中武国的下属诸候国。

那么，现在自己接任极灵门掌门，唐成业会有何想法，作出何种举动呢？

一个一个问题，出现在唐风的脑海之中。

剪不断，理还乱，唐风用力地将思绪从脑海中清除，向程思思问道，“武皇的实力，你知道吗？”

程思思摇头，“从没见过父皇动手，但想来，在龙门秘界应该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除了远在苦海深处，从未在陆地出现过的鲲王。而且皇宫之中，护卫甚多，不乏九段十段的武者，皇城的守护军更是强者如云，这都是五门八帮打探不到的消息。外放的五大军队，都是武皇布下的迷魂阵，降低五门八帮的警戒心。”

唐风轻叹了一口气，“此消彼涨，五门八帮就相当于封锁了国门的诸候，又怎么能赶得上日新月异的变化。外界已经是一片新天地，五门八帮却深陷内斗之中。也难怪荆王数几年只能在荆州留守，我也明白了武皇此时做出这等选择有理由，他对中武国的实力有信心，他认为不需要五门八帮，单单中武国便能在龙门秘界立足。”

程思思问道，“那风哥以为呢，中武国有这个实力吗？”

唐风摇头，“绝不可能，武皇终究是老了，若是他还在中年，怕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是我，绝不会采取这种方法，危机当前，将五门八帮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日后待站稳脚跟后再一并铲除，那样岂不更好。”

程思思点头，“父皇他没有这个时间等了。”

“所以，八帮有能人啊，能在武皇发出通知之后，立即采取了最有利的应对措施，而且还对我们发出了警报。武皇已老，他对诸候的控制力也随之下降，更是面临强大危机之时，诸候国都在求自保。这种时候，投靠诸候国是最正确的应对，武皇此时，不可能派军队同时镇压所有诸候国，那便只能视作认同，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五门这里来。”

唐风分析到这里，无奈道，“与你说的一样，武皇的决心不容置疑，定然会派出军队拦截。”

“所以，风哥，我一直问你应该怎么办？”程思思提议道，“按照父皇所说的办，肯定不可能，那样一来五门都会被灭门，那样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跟中武国直接对抗也不可取，那就化整为零如何，高段武者不会有损失，最多损失一部分低段武者。”

唐风立即否决，“一个门派，低段武者等了大部分，而且还有那些普通人。还有，一个门派就是一张大网，所有人都互相有关系，舍弃大部分弟子，你认为那些高段武者能同意吗？你这个决定一下，怕是整个门派立即便离灭门不远了。”

“那该怎么办？”程思思一开始稳坐钓鱼台的镇定神情消失，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真的要束手待毙吗？风哥哥，你想想办法，我母亲已经死了，我不能让厚土门在我手中被灭门。”

程思思就到后来，眼泪都流下来，“我不能让厚土门在我手中被灭门，那样我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她为了厚土门付出了多少代价，没有人能够想得到，父皇为此杀了多少宫女。”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唐风并没有能阻止程思思，这一句话反而问出了更多的眼泪，忍不住吼道，“别哭了，我需要静静。”

程思思立即被吼声打断了哭声，看着唐风，不敢再说话。

唐风看了程思思好几眼，终于咬牙道，“为今之际，只有一个办法，别无它法。”

程思思立即破涕为笑，“有办法了，你快说。”

还是一个小女孩啊，看着程思思，唐风不禁想起九云山顶的那一战，就是因为龙血树，五门八帮老一辈死得差不多了，接任掌门的都是年轻一辈，还遇上了这种千年危机。

“杀掉武皇。”

“杀掉父皇？”程思思尖叫出声，“你疯了，那是你的舅舅，也是我的父亲。而且，父皇已经数十年没有离开皇宫了，想在皇宫之中杀掉父皇，你是疯了吗？”

“可是这是唯一的方法。”唐风解释道，“武皇他才疯了，所以下了这个决定，这个决定可能会让龙门秘界的人类灭绝的，你知不知道。如今只要武皇一死，中武国群龙无首，这一切的问题才能解决。”

程思思惊恐地看着唐风，“父皇是疯了，但哥哥你也疯了。父皇想要灭掉五门八帮，你想灭掉龙门秘界的全人类。失去五八帮，中武国守不住。但是失去中武国，五门八帮便能守住人类的未来吗？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在你手中造成的，是你毁掉了血杖，选择了这种复杂的时机。”

唐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换位思考，如果他站在程思思的位置，他会有同样的想法。

是的，形成这种局面，跟唐风脱不了关系，甚至可以说，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都是由唐风引起。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由我形成的。但是，我想说的是，五行八卦阵必须毁去，也到了毁去的时候，再拖下去，五门八帮便会慢慢消失。由此引起的一系列问题，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正是因为如此，我站在了这里，就是为了承担起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武皇已经老了。”唐风试着劝解程思思，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他的表妹，是他日后最有力的支持者，“武皇已经老了，现在决定中武国的新皇，比在战斗之中，出现混乱还好得多。人老了，便会留恋权势，再大的危机都看不到，现在这种时机，杀掉他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唐风不会提议绑架武皇，如果说杀掉武皇，还有那么一丝机会，那么绑回活着的武皇，便是天方夜谭。

程思思只是摇头，身体不断地往后退。

唐风有心想将程思思摛住，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坐倒在坐位上，头痛不已。

这种局势，超出了先前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