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在楼梯口旁相对而立，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络和寒暄。

遥想两年来的种种恩怨，到了今时今日，也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袁国昭勉强挤出了一丝假笑，想要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一点儿。他说道：“小楚啊，你我之间，也不用说那些假情假意的话，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私的一面，我做的事，这都是为了袁斌和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楚阳冷笑，“袁老板，我为什么要理解你呀？就像你说的一样，你是为了你的儿子，我也是为了我的兄弟呀，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对和错的区分，自从白海军被你们关在门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砍的那一刻起，咱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呀！”

袁国昭神色黯然，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这一次谈话，本来就会很艰难，袁国昭还是有些思想准备的。

楚阳继续说道：“袁老板，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谈些，我看这次谈话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楚阳说罢，冷着脸孔转身便走！

“等一等！”袁国昭大喊道：“小楚，如果我再请你们回来行不行？酬劳可以加一倍！”

“哈！”楚阳脚下不停，仰头大笑。

“小楚！”袁国昭急忙忙追了上来，拉住了楚阳的衣服说道：“小楚，跟你说实话吧，我其实活不了几天了，你要是不打算放过袁斌，我死都没办法瞑目！”

楚阳一皱眉，缓缓站住了，转头望向袁国昭的时候，只见胖胖的老头儿从夹包里拿出了一张肺部的ct底片和一张诊断书，苦笑道：“肺癌晚期了，医生说最多可以活三个月！”

楚阳很震惊，他愣愣的望着袁国昭，心里好多想不通的事情，此时终于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巴黎夜总会突然就让袁斌接手了呢？楚阳一直想不通，可是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坦白的说，袁国昭是对楚阳有知遇之恩的，即便因为白海军的事情，楚阳不可能再原谅袁国昭，可是心里也从未想过去报复这个老头儿。

一切的恩恩怨怨，在楚阳故意借着魏五的手捅了袁斌一刀之后，也就算一笔勾销了。

楚阳万万想不到，原来袁国昭已经到了肺癌晚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楚阳的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是依旧没有说什么。

袁国昭苦笑道：“就因为肺癌晚期了，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让袁斌来接手巴黎夜总会了，可是小楚啊，我真没想到啊，短短的时间里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呢？”袁国昭顿了顿，声音带着哀求说道：“如果我死了，求你放过袁斌一回行不行？说真的，如今的南城你可是一手遮天了呀，现在满南城都知道你和袁家的恩怨，真的再有流氓欺负上门来，夜总会还开得下去吗？那可是我辛苦了一辈子，才打拼来的家业呀，我死也不甘心！”

袁国昭说到痛处，眼睛都已经充血了。

一辈子的心血，到了最后，却搞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袁国昭无力去改变什么了，只能硬着头皮来求楚阳网开一面了。

楚阳也沉默了一下，有一刹那甚至已经心软了。可是，当他抬眼看了看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和白海军住的那间表内购房之后，那颗软掉的心再次变得坚如磐石了。

楚阳说道：“袁老板，老实讲，袁斌是个什么球样子你自己不清楚么？别说你留给他一家巴黎夜总会了，你就是留给他一座金山他也守不住！”

“呵……”袁国昭苦笑，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袁国昭当然是心知肚明，可是又能怎么办？还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吗？

楚阳继续说道：“说真的，我劝你一句，赶紧把巴黎夜总会卖了吧，袁斌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或许你把夜总会卖了，还能留出一笔钱来，也许可以保住袁斌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罢，真要是硬撑下去，恐怕用不了两年，你们袁家就得破产！”

袁国昭双眼布满了血丝，抬起头来说道：“小楚，有你在南城，就算我肯卖掉夜总会，有人敢买吗？”

楚阳摇头了，笑道：“这可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只能祝你们袁家好运！”楚阳说罢，再也不想和袁国昭多谈了，又一次转身离开。

袁国昭紧咬着牙齿，双目充血，仿佛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眼见着楚阳越走越远了，袁国昭突然大喊道：“小楚，巴黎夜总会……卖给你怎么样？”

楚阳一愣，猛地停下来脚步，当他转过身来看向袁国昭的时候，发现袁国昭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了。

袁国昭痛心疾首的说：“一辈子的心血呀，可惜我教子无方，总得给袁家的子孙留一条活路！”

楚阳叹了口气，他真的看不下去袁国昭这种样子了，又转身走过来问他：“你打算卖多少？”

“五百万吧！”袁国昭惨然笑道。

楚阳摇头了，再怎么说袁国昭也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只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说真的，你五百万就把巴黎夜总会卖了，这和白送给我没什么区别了。”

“做错了事，总要承担代价的对不对？”袁国昭惨笑起来，“说实话，以巴黎夜总会的规模，一千万百万也卖得出去，可是等我死了，它就一分都不值了，而且还会变成袁家的累赘。”

楚阳冷着脸说道：“你硬挨了解我，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如果你真的想把夜总会让给我，我可以给你一千万，说真的，再多的钱我现在也拿不出来了，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成交！”袁国昭仿佛抛开了一切，其实五百万还是一千万，对一个将死的人已经毫无意义了，他一脸决然的说：“楚阳啊，这笔生意，就算是袁家补偿给你们兄弟的，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袁斌真的有个三灾六难的，求你帮帮他行不行？”

楚阳脸一板，冷然说道：“我只能向你保证，只要袁斌自己不作死，我和白海军绝不难为他，仅此而已！”

“呵呵呵……，罢了罢了！”袁国昭似乎看开了一切，摇着头苦笑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哇，我能够做的全都做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说着，袁国昭的身体已经慢慢的佝偻了下去，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苦笑着说：“找个时间，尽快签了合同吧，我怕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楚阳也只能叹气了，说道：“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这件事我会让徐泾棠去办，到时候一切都由他来签收。”

袁国昭愣道：“徐泾棠是谁？”

“呵……”楚阳一笑““我新收的兄弟，你没见过的！”

袁国昭笑了笑，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他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拍一下楚阳的肩膀，这是每一次这一老一少告别时候的方式。

可是，袁国昭的手伸出去了一半便顿住了，他看着楚阳冷然脸色，还是将手手里回去，缓缓转身向楼梯下走去。

楚阳叹了口气，其实他能帮到袁国昭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冷血？

楚阳自问，能拿出一千万来接下巴黎夜总会，已经算是报答了袁国昭的知遇之恩了。

当他再次望向楼梯末端缓缓下楼的袁国昭时，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袁大老板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英雄末路时……凄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