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程氏八亲卫
作者:不成熟的稔      更新:2020-01-16 19:33      字数:6838

离开长孙大人官邸的苗县令,怎么也掩不住心中的得意,就连眼角都带着笑意。即便如此还要故作谦逊的与送出府门的管事拱手告辞。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就绽放出来。看来,长孙大人的夸奖要比京兆尹大人的要受用多了。

而在苗县令身后的官邸内,长孙无忌皱着眉头看着一份文书。当管家小心翼翼的进来回报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就摆手让其退下。长孙无忌如今刚刚年过不惑,正是最年富力强之时。又身居高位,圣上荣宠,满朝无双。

这一切是如何得来的,长孙无忌很清楚。有他自身的努力,但更离不开他那位贵为后宫至尊的妹妹。他们兄妹与陛下的情谊,他的妹妹占的份量太重了,任凭后宫佳丽三千,无可比拟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这段时间皇后生下小公主后,一直虚弱不起,又引发旧疾,御医百般调养救治却不见起色。皇帝陛下忧心忡忡,他又何尝不时时牵挂,四处寻医问药。幸好孙思邈返京,这几日皇后的病情好转许多。他日日前去探望,如何不知皇后的病是怎么好的。更何况还有丽质之事。皇后委托他寻找的那个少年,他派人四处寻访却毫无线索,不想今日却被自己随口提拔的一个县令,给送到了面前。

这少年惹的麻烦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打了一个韦家没有官职在身的小辈,根本不算个事儿。不过他也不准备让长安县就这么把李洛云放了。

施恩图报。皇室的恩情不好欠,欠下了就一定要还干净。皇后急于找到李洛云,就是要把这恩情还干净。可是,李洛云的药酒效用实在是太大。那一葫芦已经用完了,皇后的身体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毕竟没有全好不是?何况,身子不好的又岂止是皇后一人。丽质公主,还有陛下……

所以,眼下不是李洛云要求恩。而是皇家对李洛云还有所求。可正因如此,就更不能轻易放了他。

长孙无忌捻着青须,觉得韦逸闹得有点太孩子气了。韦挺在朝上吃了点亏,收手的太快。这李洛云受得麻烦太轻了些,眼下把他救了,还不足以让他念着长孙一家的恩情,然后心甘情愿的奉献出那药酒呢。

可他已经投案身在大牢,此案就是判决再重……判决太过偏颇,不说陛下,御史们恐怕也不会答应。此事要不要禀报皇后娘娘呢?以妹妹那个性子,不与理会的可能更大。暂时还是只能让长安县多关他几天了。

人心鬼谲,善恶彼伏。苗县令因对洛云的善念而越级上报给了长孙大人。长孙无忌对洛云有所欲求却让恶意先行。若此事因果被皇帝与皇后知道,想来又是另一种处理结果了。大人物的心思总是那么难测。

大人物的心思小人物猜不到,猜到了也无能为力。小人物的倾心相待,在大势笼罩下,虽多了些曲折,但也更显真诚。当然人间真情岂止于男女情爱。生死相许地除了爱人,还有……战友。

卫国公府的车驾入城了。红衣仍旧驾马随在李夫人轩车旁,但车前并骑开道的除了国公府部曲,还有李振安。李家的马车跟随在后,程武与其余骑士随在车队后。游猎的队伍比早上扩大了一半有于,走得还是同一个城门。城门卫自然认得卫国公的马车,虽觉奇怪,却不敢盘查,直接放行了。

车队静静的驶过城门,程沐手一直伸在车厢内按在震岳头上。穿过城门洞后才缓缓松开。本以为平安无事的李家众人刚刚松一口气,却听瓮城内传来一声叱喝:“这是谁家的车马?!为何不见盘查!城门令呢!”

李振安心中一紧,勒住坐骑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刚刚从城内过来。为首六人骑在马上,皆是甲胄在身,腰挂宝剑。身后跟随的一队兵士也都带着兵器。喊话之人骑在一匹黄骢马上,盔帽下的面容虽然粗豪,但颚下无须,眼神明亮却透着青涩,却是位青年将军。

随着李振安驻马,车队也随之停下。青年将军身旁五人注意到持棍的李振安,皆警惕的打马上前一步,隐隐将那青年挡在身后。手都搭在了剑柄上。

不等闻讯而来的城门令慌慌张张地跑到那青年将军马前禀报。李夫人的轩车门帘一开,红拂就站了出来,负手在后握着一柄短匕,也不知先前在车里在切什么。红拂打眼望去,只微微一扫就认出了来人,谑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如此秉公职守,原来是程校尉,程旅帅啊。家里的小辈们不认识你,不知道是程监门在此职守,冒犯了。”

当红拂一站出来,来人当中立刻就有人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虎娘子当朝一品的国公夫人,不禁心中叫苦,自家公子怎么惹到她头上了。好在这位程校尉长得粗,心却不粗,方一认出卫国公夫人,没等红拂把话说完,唰的翻身下马,不顾甲胄在身,呼啦带响地倒退跪地,拱手低头:“处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李夫人的车架,还请姨娘责罚!”

其余骑士也都纷纷下马行礼,红拂瞅瞅这虎背熊腰的程处默,越看越觉得跟他老子一个德行,倒也并不生气,摆摆手说道:“罢了,你连姨娘都叫了,我还责罚你什么。再者说错在我家,你秉公办事何罪之有?我若真责罚你让御史知道,不又有理由参奏我夫君了吗。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车厢让程校尉检查,都什么时辰了,还回不回府了!”

“不不不,不用,不查,不用查!”程处默从地上爬起来凑到车前,原本粗眉大眼,此时谄笑到眼睛都快成一条线了“姨娘就别打小侄的脸啦,我这要是查了姨娘了马车,回头我家老爷子能打断我的腿。那些呱噪的御史,爱说啥说啥,卫国公和姨娘都是戎马英雄的人物,何必在乎他们喳喳。”

“哼~”红拂何等城府,哪会被程小子这番卖乖逗笑,板着脸斜了程处墨一眼:“你爹爱打断你的腿,又与我何干?可御史要是告我的黑妆,给我夫君抹黑,我却是不干!城门令!愣着干嘛,还不快检查!”

程处默被红拂方才一眼吓得激灵灵抖了一下,听了红拂的话,冷汗顺着头盔就流下来了。当初年幼随父在军营就见识过这位李夫人的厉害,那是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何况他父亲卢国公对卫国公的军略十分钦佩,虽然卫国公从前一直维持中立,未曾同属一个阵营,但其在军中却是深受兵士敬佩。眼下卫国公征战在外,卢国公早有叮嘱,卫国公府有事要多行方便。他和弟弟一个监门校尉,一个金吾卫旅帅,不提出身,身在此位,这长安城想用兵士的大小事,他们兄弟俩说话比京兆尹的命令好使。

“姨娘!红姨!姑奶奶!”要不是甲胄在身实在跪不下去,程处默绝对不会在乎此地这么多人围观的面子问题。两只手抓住红拂的衣袖,程处默跟被主人抛弃的猎犬般惨兮兮地仰望着车辕上的红拂:“姑奶奶,侄儿错了。侄儿不该多嘴,是侄儿没长眼,没瞧见车上的徽记,您大人大量饶了侄儿这一遭吧……”

红拂眼角向程处默一睇,被他这装出来的表情逗的噗嗤一笑。抖袖轻甩,没成想程处默抓得太紧,竟没有甩开。凤眼一瞪:“还不放开!我又没有点心给你吃!”

被红拂说起儿时糗事,程处默讪讪地松了手,尴尬的说:“姨娘,您就别生气了。”

“哼!”红拂扭过头去不理他,这小子把他爹当年的赖皮耍贱学了个十成十,他那位出身博陵崔氏的娘早就懒得管教他,转而去调教老二程处亮了。“城门令,既然你们监门校尉不肯查车,那就只好由本夫人亲自报给你了。听好了,我今日出城接了六位李家的远亲回来。顺道打了野雉兔子若干,别的货物没有。对了……”红拂戏谑地瞅了一眼程处默,调侃的问道:“后面牛车里还拉着头老虎,你可要验一验吗?”

“呃……”程处默哪里敢验,老虎他倒是不怕,可谁知道这是不是红拂给他挖的坑啊,腆着脸笑道:“不用验,不用验。姨娘的大虎小侄又不是没见识过。姨娘带着它去游猎了?可惜没能见识那番风采,好生遗憾,下次姨娘再狩猎记得叫上小侄。”

“哼,你就继续遗憾着吧。”红拂甩袖抽在程处默头上,转身进了车厢坐定,开口喝道:“回府!”

程处默心底松了口气,退开一旁拱手相送:“恭送夫人!”眼看着车夫挥鞭打马,轩车缓缓驶动。耳边突然听到一人问道:“公子是……是处默公子?是大公子?”

“嗯?”程处默眉头一皱,扭头看是何人如此无礼。却见一七尺大汉骑在马上正满脸惊喜的上下打量着他。“汝是何人?竟识得本将?”

程武翻身下马,弃了马缰快步走到程处默身前。程处默的几个亲卫见状也迅速向自家公子靠了过来。程沐赶着牛车在后,见状也只好又停了下来。

“处默公子,不,程校尉!”程武走到跟前行了个军中的礼节,脸上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声音中透着紧张问道:“程校尉,令尊可是卢国公程咬金,程将军?”

程处默眉头紧皱不语,身后一亲卫上前怒斥道:“兀那汉子,怎可乱说我家将军名讳!找死不成!”

“不不不,在下没有冒犯国公之意,在下……唉!公子不记得在下了?”程武连连摆手,一时着急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见过你吗?”程处默也很好奇,若不是诚心冒犯,这汉子竟能叫出父亲旧时名讳就必然是位故人,只是他怎么没有什么印象。正当程处默疑惑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稳重沧桑的声音,带着疑问与不敢置信说道:“小武?是小武吗?”

程武循声看去,和那头盔下露出丝丝白发的亲卫眼神相交,瞬间愣住,浑身颤抖的喃喃叫道:“二哥?”

再没有怀疑,被程武称呼二哥的亲卫扑上来一把抱住程武,泪水洗净顺着眼角的刀疤流淌:“小五,小五!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这些年你去哪了!去哪了啊!”

程武也早已老泪纵横,多年来只流血不流泪地硬汉一时情绪释放,哭的像个孩子。双臂紧紧的抱着,一声声的“二哥”叫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程处默被自家亲卫的反应吓了一跳。这老亲卫从他爷爷那时起就当亲卫,后随着他父亲征战天下,不论多么艰难的战斗都护卫在他父亲身边,眼下年近知名,一身的伤痛,却不肯在田庄养老。他父亲没办法,就让老亲卫开始跟着他。老亲卫一生戎马,武艺彪悍不说,于军旅之事也十分熟悉,对他的帮助极大,平日不管在哪他都敬重有加,此时老亲卫竟称呼那汉子小五,那岂不是……

“义叔,他难道是……武叔?”程处默不敢置信的仔细观察程武的眉眼,奈何此时程武哭的稀里哗啦,他当年还小,印象并不深刻,哪里还能印象的模样拼凑起来。

“忠义仁孝,武运昌隆。程家军八大亲卫,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只剩我和老六兄弟俩,没想到老五你还在!不再是兄弟俩了,不再是兄弟俩了!我们兄弟仨,兄弟仨!”义叔,程义说着大笑起来,笑中含泪,其中悲伤,另闻听其言的兵士皆哀从心起,一时不知多少人红了眼圈。

程处默再无怀疑,脸色肃然,两手抱拳不顾甲胄碍事“啪”地一声双膝跪地对着相拥哭泣的两位老兵郑重行礼,口中说道:“程处默拜见武叔!”

程武吓了一跳,赶忙松开二哥,与程义一起去扶程处默。“公子折煞在下了,小人如何当得起!”程处默却不起身,硬挺着说道:“父亲说过若非当年武叔与隆叔拼死断后,处默与娘亲早已没于乱军之中。武叔救命之恩,当得处默一拜。”说着就要给程武磕头。程武哪敢让他磕下去,使了力气硬把程处默从地上提了起来。

程处默无法,只得站直身体,还不忘夸赞道:“武叔好大的力气。”

程义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少将军不记得了,当初数小五与小八力气最大,将军就让他俩各使一把四十斤重的开山斧当兵器,奋勇在前,无人敢当!”说完突然激动的握住程武的手腕,满脸期待的问道:“小五你还活着,小八呢?小八还在吗?”

程武闻言悲从心起,多年萦绕不去的梦魇阴影拢上眉头,一时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八弟……八弟为了救我,在我……在我眼前……被……乱刀……分尸了……呜呜呜呜……”

程义哀叹一声,心中早有准备,上前拍拍程武的肩膀,无声安慰。这种悲伤他如何不知,那些年他又何尝不是要看着老兄弟一个个死在眼前。“至少你还活着,八弟就没白死。没白死!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小武没用……从八弟的碎尸中爬出来都没法让八弟入土为安。小武死里逃生,再也不想打仗杀人了。小武做了逃兵,小武没脸回去见将军。”十多年压在心底的那段过去,今日在这个偶然相遇的延平门内,当着来往百姓的面,当着准备交岗的两队百十位兵士的耳,还有妻儿陪在一旁,程武终于说出了折磨了他无数夜晚的心障。此时,能够再见当年的生死兄弟,他心中已然放下了一切,无论他人如何评价他,他都不在意了。因为无论如何,云山上李家寨里他有个家。不再是十多年前的无依无靠了。

“小武,你活着。你还活着!这就够了,足够了!”程义紧抓着程武的肩膀,用手上的力量告诉这个被战场摧毁了心智的汉子,没有人会怪他。那样的死里逃生,那样的炼狱战场,能活下来就是侥天之幸。所有可能,哪个当兵的愿意一辈子战阵搏杀,刀口舔血。

“忠义仁孝,武运昌隆……程知节总是拿你们来跟夫君的昆仑奴比较勇武,总是跟我们叹息若你们都活着就如何如何,可惜程义老迈,程运嘛,箭术还凑合。没想到你竟还是八卫之一,我倒是看走眼了。”

此话说的颇不客气,却也打破了场间的哀伤气氛。众人循声看去,见红拂不知何时又走出了轩车,俏立一旁,漠然看向程武。见众人望来,程武也抹去了泪水,冷声继续说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时运无常。程义说得对,战阵上走一遭,能活着回来就好。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看不透这些。眼下都快宵禁了,你们要叙旧还是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吧。”

程处默反应过来,环首四望,亏得天色已晚,进出城的百姓不多。他们这一队兵士,一个车队才没有把城门堵了。他本是带队来与卫士交班换防的,此时所有兵士都围在这里,很多兵士心伤其类,正在偷偷抹泪。不过好在这么多当兵的围着,把百姓挡在了外面,没有引起围观。

“夫人说的是!义叔,武叔。天色不早,还是先交了差事,带武叔回去休息,处默备好酒菜,二位叔叔再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以慰多年牵挂之情。”

程义揽住程武胳膊:“少将军说的是。小武跟我走,今晚就在门楼里住下,咱兄弟好好叙叙旧。程将军现在在城外大营督管换防,老六也跟着,明天咱们去见了将军,再好好大醉一场!”

程武激动的点头答应,能再见到将军和老兄弟,他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程沐一看老爹牵着马就要跟那位程义大叔走了,赶忙追了过去呼喊到:“父亲!父亲你去哪?”

听到儿子的声音程武才醒过神来,想起此行目的,想起洛云还深陷牢中,一时踌躇,喃喃不知如何言语。程义闻声转过身来,看到程沐眼睛一亮,边上下打量边问程武:“这是你儿子?和你当年简直一模一样!嗯……就是瘦了些,以后跟着叔叔多吃点肉补补,又是一员猛士!”

“二哥,这是犬子程沐。沐儿快来拜见你义伯伯!”程武招呼程沐过来磕头。程沐老老实实的走过去跪下,对着程义磕头行礼口称:“程沐拜见义伯伯。”

“嗯,好孩子。快起来吧。”程义伸手扶起了程沐,顺手捏了捏沐儿的胳膊,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程武说:“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对了,孩儿她娘呢?弟妹呢?”

“哦,他娘也来了,在车上呢。素梅……”程武转身刚要招呼,却见素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车旁,却并未过来。见他看来,曲身行礼:“弟媳见过兄长。”

“好!好!小武你这一家都好!都随我来吧,将军见了你们定然欢喜!”程义欢喜的白胡子都翘起来了,脸上的伤疤皱纹也都舒展开了,一手拉着程武一手拉着程沐,不停的说好。

“且慢!”红拂耐着性子等他们认完亲,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再不走恐怕就要宵禁了。见程义竟要带走程武一家,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拦。“程武可以跟你回去。他们母子必须跟我回府!”

程家众人闻言一愣,程处默这才知道红拂滞留不去不是在看热闹,可这程武一家人怎么会与卫国公府扯上关系?若有麻烦,他却是不能不管。于是上前抱拳问道:“夫人,不知我武叔与卫国公府……”

红拂不耐烦的摆摆手,指着程武说道:“这里面的事你不知道,也与你无关。他们自己清楚!程武别忘了来长安的目的。”

“这……”程处默不明所以的看向程武,看来这武叔一家来到长安并不是为了寻他父亲,而是另有缘由:“武叔若是有什么难事,告诉我,若我力不能及还有父亲。”

“对啊,小五,有什么事跟我回去见将军,自有将军给你做主。”程义不敢顶撞红拂,但看到程武犹豫的神色也猜到他定然是遇到什么事了。

“岂敢再劳烦将军。公子,二哥放心。我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我家答应李夫人的事情还没办完。”程武转身之间看到李振安骑在马上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看着李广雄的马车毫无反应,心中有数,转身对程义说:“我先随二哥去拜见将军。让我妻儿先随李夫人回去。改日我再带他们去与将军磕头。”

程义点头,程处默见状不好多说。红拂扭身回了马车,程沐与父亲告别,搀着母亲回到车上,两方人马这才分别离去。此时,第一通闭门鼓刚刚敲响。程处默赶紧写下一道手令让一亲卫拿着送卫国公的车队回去,否则明早恐怕真要有御史参奏卫国公府犯宵禁了。

红拂靠在软垫上与弄铉说着话,说没想到看着本分木讷的程武竟还有那样的过去经历。见到这些百战余生的士兵,红拂更加牵挂远方征战的夫君,眼神迷离,若夜空暗黯,唯思念与回忆若星茫闪烁。

车厢内陷入沉静,就连弄铉也没了调弄琴铉的心思,车轮辘辘,伴着马蹄声向家的方向驶去。刚刚听完了一首属于战士的铁血悲歌。乱世佳人的颠沛流离,儿女情长……在卫国公府的大门前,属于过去的曲调,随着曾经的人归来,宛若凄凉的一曲羌笛,让人心殇。

有故事的人,今夜终将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