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四周的无脑吹嘘声，鹿开是满面愁绪。
这帮人吹嘘得越厉害，心里就越忧愁越悲痛。
夸我帅可以理解，但夸天资……
我鹿开在修行一途上一路走来，靠的是天资么。
不是！
我靠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劳刻苦善良奋进，和百分之一的天赋系统。
鹿开叹了口气，刚换了一个新的姿势，身后那群人又讨论上了。
“据说拥有神上天资的人，一举一动都蕴含道意，和天地规则相融。那太上长老李长奕随手一剑，便令整座剑锋惨然失色，这是一个道理。”
“所以你们看，鹿兄脸上那伤戚的表情，肯定是在悲悯世人，大家再看他双手负于背后，直视天穹，分明是在以无畏之心，替芸芸众生质问无情苍天。”
“不错，此时他立于树下和悬崖前。身边是坚韧挺拔的生命，身下是埋葬尸骨的死亡深渊，这莫非是在领悟生死轮回至理？”
鹿开：“……”
看把你们给能的。
剑锋试炼，果然不愧是精锐汇聚，秀儿真多。
丫的，我就想以四十五度角忧伤地仰望一会天空。
挨你们这些秀儿什么事了，能不能别逼逼叨叨，让我安静会。
鹿开十分无奈，只能迈步离开，去寻找一片清净之地。
“大家快看，鹿兄是先迈出左脚，后迈右脚。正所谓无出其右，他左脚在前，这是抛砖引玉。没想到鹿兄在步履间，也蕴含着以右为尊的道理。”
“咦，他右手握成了拳，对我们竖起了中指。这莫非是某种法诀的结印手势，又或是哪国的王室礼仪？”
鹿开溜进剑锋的密林中，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
细细一感受，这边的灵气如一大片雾般被吸纳而来。
剑锋上的灵气，比摘叶城那丝丝缕缕的灵气充裕不少。
左右无事，干等着剑锋试炼结果实属无聊，便先打坐巩固一下刚升的聚气境四重吧。
……
剑锋外的远方天际，碧空与连绵山峰连为一片。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浮立长空，面如沉渊。
老者气息沉凝，一步千丈，轻巧的几小步，便瞬息跨越到了剑锋之上。
强如火道人宋玄极，也不知老者已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老者正是沧澜剑宗的大长老云简尘。
云简尘轻声道：“剑锋试炼已然结束，宋师弟辛苦了。”
宋玄极毫无察觉，正仰头喝着酒，这一声出来，顿时吓得表情崩坏，一口酒水喷了出去，整张脸被呛得通红。
宋玄极擦了擦嘴，连忙躬身道：“见过云师兄，不敢妄称辛苦。师兄下次来时，可否别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我是越往上修，越知天地桎梏的可怕，胆子也越小啊，人都差点给吓坏了。”
云简尘拿过酒葫芦，仰头豪饮。
咕咕咕。
琼浆般的酒液一股股流出。
那流的是酒水吗，是宋玄极的心血和心肝。
宋玄极脸有点黑，心痛地道：“留点……师兄给我留点。”
云简尘痛快畅饮一番后，便把酒葫芦扔给宋玄极。
宋玄极拿到手一掂量，得，是一滴都不剩，当即苦下着脸。
云简尘道：“怎么，喝你点酒就不乐意了，你们小岐峰的人，真是一脉相承的小气。”
宋玄极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小岐峰这名字，可是开山祖师爷钦点提名，我们就算小气，也是奉祖师之命小气。”
云简尘又道：“看，还有一脉相承的歪理。好了，先说下剑锋试炼的事情吧。”
宋玄极无奈地道：“师兄，你就别难为我了。师兄的神通术天感何其厉害，你虽然不在当场，但看得比我更清楚细致吧，就直截了当总结吧。”
云简尘颔首道：“总体来说，这届弟子的天资和修为境界都算不错。但意料之外的是，出现了三个怪胎，并且这三个怪胎，都是来自天罗剑院。”
宋玄极微微一愣：“三个怪胎，有这么多么？”
云简尘道：“首先，便说一下公孙小白吧。”
宋玄极诧异道：“怎么，她也有问题？我看着很正常啊。”
云简尘微笑道：“她的表现太过于游刃有余，一路轻松踏进，没有触碰到天河剑意的强烈压制。也便是说，她并没有把自己的天资悟性展露到淋漓尽致，就中途退出，有隐瞒天资上限之嫌。”
宋玄极思忖道：“这……别的弟子都是一往无前，争取一鸣惊人，大放光彩，她却反其道而行。师兄，不对劲啊，以她甲等下的天资，才堪堪修到聚气四重，已算很慢了。若她又故意隐瞒天资，那岂不是很矛盾么。”
云简尘回道：“蹊跷之处，便在于此了。她像是刻意抹去了从前的修行痕迹，如今的修为境界，是第二次重新修行的结果。”
宋玄极眉头一皱，问道：“抹去修行痕迹……近来魔宗重见天日的传闻愈演愈烈，魔道中人偶有现世。师兄您说，会不会这公孙小白是邪魔外道，潜进沧澜剑宗另有所图？”
云简尘摇了摇头：“切莫草木皆兵，未必有这么严重。宋师弟你可知，为何要用天河剑意来测试弟子天资，明明有更精确更快速的办法。”
宋玄极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鼓励弟子，告诉他们天资悟性和心性意志同样重要。”
“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让心怀鬼祟之人有机可乘。太过铁板一块，反而是下策。”
“原来如此么……”
云简尘话锋一转道：“好吧，此时暂且揭过。对于公孙小白，再未有定论之前，要一视同仁，留心些便是，”
宋玄极点头称是。
“这第二个怪胎，便是让人又惊又喜的甲等上天资司若。”
这一点，宋玄极自然看出来了。
就连法无都能看出司若被炼制成人傀的事，宋玄极的眼界自非法无可比。
“嗯，她有甲等上如此卓越的天资，可惜遭遇不测，被人残忍地炼制成人傀。否则，即便是才十四岁，也绝不止只有区区聚气三重修为。”
云简尘叹道：“人傀能沟通天地大势，她又有甲等上的天资，虽然能把人傀潜质发挥到极致，但始终会影响正常修行啊。”
宋玄极好奇地问道：“师兄你说有此等风险，掌门还会全力培养那小姑娘么？”
“自然是培养！甲等上的天资，有再大风险，也值得全力培养，只是要先想办法中止她的人傀恶化趋势。”
宋玄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说道：“对了，那小姑娘陷入不可控状态时，她听到一名叫鹿开的弟子的声音，便很奇怪地安宁下来了。”
云简尘点头道：“这我有留意到，而且第三个怪胎，说的就是他了，他身上的疑点最多。”
宋玄极咂嘴道：“这家伙，在摘叶城算半个传奇人物。”
云简尘沉吟片刻：“我观他筋骨初固，肯定踏入修行不久。可他又有聚气境四重的修为，如此快的速度，应该也身怀绝顶天资才对。我粗略一看，他的天资不算差，但也不算好。”
“那剑碑为何毫无反应？”宋玄极也从未遇到如此情况，十分好奇。
“不知，我只知他上剑碑前时，天穹峰上紫雷汇聚，风云惊变。”云简尘的眼眸里，出现滔滔天势席卷的虚影。
宋玄极一脸不可置信。
“天穹峰！是我们的师父……难道这小怪胎试炼时，惊动了师父？”
“嗯，师父正在闭关，他老人家心绪一动，便生滔天异象。只是这些异象并未表明，和师父刻下的这道天河剑意有关。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小怪胎试炼有关。”
“那这个怪胎小家伙准备如何处理？”宋玄极一时觉得，这个家伙比中了人傀的司若还要麻烦无数倍。
云简尘笑道：“我沧澜剑宗海纳百川，就把他扔到宋师弟你那小岐峰去打磨打磨吧。”
宋玄极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这……师兄，你不能总把有问题的家伙，全扔到我小岐峰啊。再说，要扔的话，你把那前两个怪胎随便扔一个过来也好。”
云简尘淡淡地看了宋玄极一眼：“怎么，有情绪？”
“不……不敢有情绪，他不管是庸才还是天才，都不适合小岐峰啊。你没看他那贼眼珠滴溜溜转，鬼心眼多，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那不是正适合胡作非为的小岐峰么？”
“师兄你……你怎能平白无故诬陷小岐峰的清白呢？”
“好了，你有意见也晚了，看吧……”
云简尘伸手一指，宋玄极顺着指尖看去，只见一片火红衣衫疾冲翩跹而来，飞上了惨白的剑锋。
宋玄极头痛不已，不由想到了一个把小岐峰搅得天翻地覆的名字。
暮夕凉。
另一边，鹿开正打坐完起身，便觉得眼前一亮，一人身穿薄逸火衫，飞驰而来。
就像在雪白世界中，跳跃的一朵烈火艳苗。
是在万花楼里“仙人跳”自己的暮夕凉。
当初，鹿开就是怕剑锋试炼失利，于是在这位小岐峰师姐面前一顿忽悠，希望到时候她能给自己开个后门。
此时再见到她，终于迎来了希望，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鹿开脑海里，立马冒出无数溢美之词，准备把她夸晕过去，再接着忽悠。
哪知道这位师姐的智商，还是被自己高估了。
她一展双臂，火红长袖飞扬，一层层裹住了鹿开的腰。
她再一回抽，鹿开便如一个陀螺般飞旋过去。
然后，一头栽进她的怀里。
暮夕凉搂住鹿开的腰，把鹿开扛到肩膀上后，撒开脚丫子就跑。
一边跑一边发出了杠铃般的豪爽笑声。
哈哈哈哈，终于被我捡到了一个正常人回小岐峰了，师父宋玄极见了肯定开心得要命。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很是欢快。
鹿开的脑海里不由地响起了一首十分应景的bgm——猪八戒背媳妇。
呸……什么鬼比喻！
“花魁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暮夕凉哈哈笑道：“扛你回小岐峰啊，”
鹿开无奈地道：“师姐，咱们是正宗的修仙宗门，不是山寨土匪。你能不能像我一样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凡事先讲道理，强扭的瓜不甜啊。”
暮夕凉道：“咱不管这个瓜它甜不甜，先扭了再说。”
好像……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完全无法反驳啊。
这份心安理得的无耻，竟然让我有想引为知己的感觉。
“果然，不愧为暮家二小姐。”
“咦，你怎知我是暮家二小姐，我从来没说过啊。”
嗯，主要是气质，气质很二很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