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30

大家18:30分准时到了梦醒酒店,一向开会迟到的曹局长却破天荒早来了半小时,牛县长、苏局长等一块到时,曹局长正站在柜台前与漂亮的吧台收费员小英聊天,见到牛县长大老远就伸出双手,牛县长却不大高兴的伸手表示了一下,不笑地说:

“哟,这地方倒有吸引曹局的东西,能迟到?”

“不迟到,不迟到,牛县长您组织的饭局,那能呢。没有广告的”

“在二楼6号厅。”服务员小心地说。

楼梯是旋转的,木质的暗红扶手踏上去“嘭嘭”地响,李晖用手摸着汉白玉扶手兽头,心想:“这雕刻倒蛮可爱。”

“曲阳的名家雕的,一个兽头要五千块钱呢。”曹局长看透了李晖的心思,殷勤地介绍。

上到二楼,满地褐红色的花岗石倒影着一个个“顾客上帝”的身影,李晖小心的走着,只怕不留心擦倒。

“先生,在‘华盛顿’房间。”服务小姐说。

李晖抬头看每间房门皆用红木镶包,上钳版匾,黑底金字,用中国隶书写着一个个外国名字:惠灵顿、吉隆坡、安格拉……

“噢……”他看见服务小姐善意的望着他,盈盈一笑,脸上露出小酒窝,笑的醉人。

各位均按宾主入席,菜早安排好了,众人刚坐定,凉菜已上了六大道。

李晖边用热湿毛巾拭着手,边仔细打量房间:洁白的天花板,高低错落,吊下一盏上下两层十六彩的灯,墙壁也用红褐色的木板包制成各种图案,暗红地毯干净的让人有赤脚之念;一张大圆桌周围八把古色古香的仿红木椅上落座着几位县里的头头脑脑。房间一角高起的地面上摆放着墨色花岗石茶几和四张柳编滕椅,靠墙却是一低柜,上陈列着洋酒、洋烟、国酒、国烟和各种饮品。李晖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幅精美的壁画—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李晖看了几眼耶稣,瞪了几眼犹大,依然慢慢用毛巾擦着手。

“请问先生用什么酒水?”是长酒窝的姑娘在说话。

李晖脸一红:“随便随便”。继而又补充:“越简单越好。”

“这小地方没好酒,就来五粮液吧?”牛县风趣地说:“先来两瓶,再来几杯饮料,奶茶吧,自己产的,为县财政做贡献嘛!”

不一会儿,酒到菜齐,小酒窝将每人的杯子斟成七分满,挺大的屋子里飘起酒香。没有广告的

“喝酒前李处长先把联系电话给说一下吧。”曹局长想得很周到,以后我会常去拜望。

“常出门,手机又不开,记个呼号吧,191台,8200888。”

“好号好号。”牛局长很认真地记在自己本子上。

酒开喝了,李晖是主客,又是省里的领导,又最年青,又回到了老家,当然要多饮几杯,三瓶喝毕,他有些头晕,看那壁画上的犹大快成两个脑袋了—这讨厌的家伙。

李晖趁几个局长与牛县打酒官司,借口去卫生间出来了。

他坐在大厅的角落里,不自然的夹着一支中华烟,今天他是自己驾车回县城的,这是违反规定的—领导干部不能开公家的车,“一定不能再喝了!”他嘱咐自己。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小小说》,翻开一页是讲一个和尚与一个小女孩的爱情故事的,故事说他们从小相爱,并接过吻,可后来小和尚还做小和尚未还俗,小女孩却嫁给了一书生,不久小女孩去逝了,丈夫请当了方丈的小和尚给她施葬仪,葬毕丈夫大哭说亏,一辈子没让亲吻过,方丈小和尚听了于是猛劲敲木鱼,李晖看到这里就猛劲抽烟,并猛烈地咳嗽,小酒窝刚好下来喊他:“上饭了,客人叫你进屋。”李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本不抽烟,呛出泪来了。”

本以为晚餐后便可倒头而眠的李晖,硬让曹局长缠着去跳舞,见牛县与几位陪酒的局长不推托,李晖想不能败别人的兴,便随了大家。

舞厅里空无一人,各色的灯却在忙活着,还有音乐在响,是用《梁祝》改编的曲子,李晖不会跳舞,在这种场合,他总是坐下来,吃几粒瓜子,耐心等别人跳完,有礼貌地陪人散去。

《梁祝》奏完了,服务员给每人斟了杯茶水,音乐开始一种节奏明快的调子,灯也懂事的随之闪个不停,牛县已不自主的用脚踏起了节拍,继尔站起身来跳舞,曹局长先鼓掌,别人也跟着鼓掌,李晖也跟着。

门开了,进来几位漂亮的姑娘,李晖一眼先认出了换了便装的小酒窝,她又在冲他笑,醉人的笑,他也认出了吧台收费的小英,她用眼斜着正在看她的曹局长。

接着是轻柔的音乐,是《十五的月亮》改编的,这支唱红在劳山前线的动人调子,在音乐人的制作下也能成为轻歌曼舞,曹局长早已搂着小英步入了舞池,他胖胖的身体几乎与苗条的小英姑娘同高,舞步的娴熟却未免奏不出和谐的美,牛县长身体高瘦,象农民用锄头锄地,一躬一直地从这头锄向那边,还不时一只手撒开舞伴推推直往下掉的眼镜。

小酒窝懂事地给李晖添满水,立在一边,等他邀请。

李晖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小酒窝爽朗地说,又冲他笑,醉人地笑。

“我学了多少次都不行,我看算了吧!”

“我认识你。”小酒窝说话干脆又直接:“我邻居天天讲你。”

“谁?”李晖惊诧地问。“小玲”

“……”李晖没说话,却愣住了。

“她每天都到我家,天天说起你。”

“……”李晖还是发愣。

“嘀嘀嘀……”BP机响了,李晖从愣中出来,打开机子,是一个陌生电话,但留言却赫然写着“小玲”。

小酒窝在笑,冲李晖醉人地笑。

“是我家的电话。”小酒窝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和曹局长说你呼号时我记下了,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喊小玲姐等着说有人给她打电话,进舞厅前我让服务员代呼了你,怎么?你回电话吗?”

李晖心里一片空白,自己大学毕业后,父母不同意他与小玲的婚事,母亲以自杀相逼,李晖屈服了,但自己并没有结婚,后来小玲家逼她嫁给了和她一块教书的老师,听说她婚后第三天,丈夫为救一名小学生瘫于车祸,李晖并非不想结婚,如今的社会,使具有硕士文凭的他难以适应,李晖想来也只觉悲哀,可现在这只让他叫的名字又显眼底,李晖茫然不知所措。

小玲自丈夫残后,八年来直身劳动养活丈夫,听说李晖发展了,只是高兴,她不恨他,只怕误了他的名声,自己一个活寡妇,常跟他接触别人肯定会传言纷纷,他是一个好人。

“喂、喂!”李晖到走廊中用手机打通电话,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喂、喂!”李晖着急了,你说句话吧。

电话里继续无言却偶有泣声。

李晖又喊了几句:“喂、喂!”

于是李晖也不言语,只把手机放在耳边。

仍在沉默着……

舞厅里的音乐依然强烈地响……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挂断了。李晖想重拔,回头却见小酒窝冲着他笑,醉人地笑。

“别打了,我陪你见见她吧。”小酒窝说。

李晖没说话,也许酒劲刚上来,头分外晕,他赶紧回舞厅坐下。等一曲终了,慌称不胜酒力,与大家寒喧数语,先到客房休息了,小酒窝说:“先生客房在这边,我送你去。”

出了大厅,李晖说:“你不用送我,我送你回去。”

小酒窝笑了。

路上,她给他讲了许多她的故事,他只是听,却从心里痛,他只知道她丈夫有病,却不知原来这么多苦楚,他想到自己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一顿饭吃几千块钱,而小玲的丈夫却因无力支付3000元住院费而误时致残,他觉得自己不是人,至少不是好人,他思绪万千,想到了以前,还想起了小和尚与小女孩的故事,还有那张壁画《最后的晚餐》,那犹大多讨厌……

车拐了个弯便到了小酒窝家,她说旁边那个破门即是小玲姐家,她下去叫她了。李晖将车调过头,小酒窝已从那个破门出来了,说:“小玲姐不见你,你还是早回吧,谢谢你送我。”

李晖正想问,小酒窝将一包东西隔着窗子递给他,手一碰吓一跳,还烫手呢!是他爱吃的热玉米,李晖呆了一刹儿,小酒窝已跑回自己家门口,冲他醉人的笑,向他摆手告别。

李晖望着那破门,动了动,但没人。

李晖咬了一口热玉米,泪往下流,脚狠踩了下油门,奥迪车不情愿的“哼”了一下,急速启动了。

李晖嘴里咬着玉米,眼里充满泪水,手打着方向盘,脚狠踩着油门,心里想着过去,小和尚与小女孩、《最后的晚餐》……

“哐”一声剧响,一辆大黄河拐弯过来与奥迪撞个正着,夜空旋即恢复宁静,车灯熄灭了,机器声停了,星在闪烁,月依然明,一切是那样的静啊静啊,恼人的静,象犹大一样让人厌的静。

小酒窝尚未回家,惊呆在门口,而那扇破门“咣”地打开,冲出个人急向前扑,“咚”一声绊倒在地,却听见她颤声喊道:

“我还是害了你呀……”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