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丽的第七天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46

2008年夏天,位于市郊的紫罗兰庄园,清新,宁静,典雅,对我,却是太过奢华的疗养院。没有广告的

我是在昏睡的状态中进入这座庄园,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已是无穷无尽的粉红,粉红的墙壁,粉红的天花板,粉红的公主床……我不吃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睡梦中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张床搬到另一张床,只是他们不知道,没有天使的地方,哪儿都不是天堂。房间很宽,包裹着一重温馨的浅黄,那是床头灯发出的光,带着薰衣草令人宁神的清香。厚重的粉色蕾丝边窗帘阻隔了自然给予的黑暗或是亮光,甚至不知道现在是早晨或是傍晚。

赤着脚下了床,触到的却是一片柔软,白色的羊绒地毯。一丝笑掠过嘴角,我该感激他们吧?在用粉色掩埋我的同时,给我保留了唯一能让我感动的纯白。窗帘很宽,正对着床的一侧,占据了半面墙。窗帘拉开的那一瞬,窗外的阳光好像在顷刻间得到了释放,肆无忌惮地入侵这陌生的领域,屋内的浅黄被驱散了,洒进来的是夕阳没有温度的光。窗台只比床高一些,我没费多大劲就爬了上去,我想真实地触摸一下阳光,就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透明的玻璃窗拉开了,我伸出的手触到的只是细密的安全网。跪在窗台上,看着阳光透过一个个小格子落在掌心,泪水却无助地爬满了脸庞,傍晚的风卷起我栗色的长发,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当阳光照在掌心的时候,那是我在牵着你的手,暖暖的,永远都不会放开。”一年后,我终于记起你时常说的话,一年后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你的温度,窗开着,我触不到天空,可我真的感受到了,暖暖的,被你牵着的感觉。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珍姨不知何时已走到我的身后,不说话,只轻轻扳过我的双肩,将我的头靠在胸前,轻抚着我及腰的长发。“小慈不哭,乖啊,珍姨在这呢,来,我们去洗洗脸,该吃晚饭了。”这个从我一出生便来到我身边,照顾了我十几年的女人,我知道她此刻一定也在抹眼泪,从年轻少*妇到半老徐娘,她为我流过的泪不知该如何计量,她从不唤我小姐,只直呼我的小名,她宠我,疼我,比我的父亲更理解我。顺从地让她牵着走下窗台,我对恍惚中的那丝温暖依旧眷恋,迈出房门口的一霎那忍不住回头,阳光已不见,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经意的映入眼帘。

两个人的晚餐并不漫长,一个人无眠的夜却好似没有尽头。睡前珍姨曾执意要我开着床头灯,可她走后我就把灯关了,窗帘也早已被拉上,满屋的粉红消失了,床头桌上的满满一大杯牛奶也不见了,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掺着些许具有安眠成分的药物,只是,我记不起它们的名字,那么多样,那么复杂,相同的,也许只有功效。

属于我的黑夜。羽说:“如果黑暗中只剩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害怕,千万不要哭,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只有看着你甜甜地睡去,我才能安心地离开。”羽说喜欢看我沉沉睡去,在睡梦中嘴角微扬的样子,羽说如果带着微笑入梦,就可以在梦中看见自己想念的人……可是当我微笑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这个曾无数次进入我梦中的人却从现实中消失了。“我希望你能安心地离开,我想让你看见我熟睡的脸庞,我想让你记住我笑着醒来的样子……可是我睡不着,怎么努力也睡不着,怎么办,羽,告诉我该怎么办。”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被泪水浸湿的夜,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小缝探进头来时,我仍是毫无睡意。满屋子的粉红让我感到厌倦,穿过窗帘,我坐到了窗台上。窗台很宽,就像一张小床。推开窗,凉凉的晨风迎面而来,晨光还没达到可以驱散微寒的温度,羽就是这个时候起来练球的,这个爱篮球爱得狂热的男生,看他一次次带球跃起,我竟在微凉的空气中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当阳光洒满整个窗台,我听到了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小慈呢?小慈怎么不见了?”窗帘随即被拉开,阳光不再独属于我了,此刻一定照在领头的那个男人严肃的脸上。我依旧闭着眼,等着他无理地把我抱离窗台放回床上。

“你怎么能让小姐睡在这,这么大的太阳,还开着窗,就不怕出事吗?”每次的委屈珍姨都替我承受着,可这次她却没有选择沉默:“先生,小慈刚刚睡着了,她真的睡着了,整整一年啊,我怎么忍心……”片刻的沉默后,我被一双手轻轻抱起:“别让太阳晒坏了。 ”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忍不住睁开眼,面对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爸爸,这个只有对着女儿才不会板着张脸的男人,看我的眼睛居然有些发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会替他心痛,可是我说不出来,很久没有对着他哭,对着他闹,对着他撒娇了,他也会寂寞吧?他会心痛吗?躺在他面前的,不是昔日的小慈,只剩了一双空洞的眼。跨出房门前,他朝着窗的那一头望了望,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肩——那个把我抱下窗台的男人,“教授,拜托你了。”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透过薄薄的轻纱,对面阳台上,有个白色的身影,隐隐约约。

自从羽走后,身边的医生一换再换,终究没有人能替代,哪怕一点点。生命中少了一个人,我的世界从此便只剩下冷清。爸爸离开后,就没有谁再进来打扰我,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再次散满窗台的白色羊绒毯时,他进来了。没有说话,把那层薄纱拉开,把透明的玻璃窗打开,然后抱起我,把我放进那片柔软的金黄。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和以往的每一位都不一样,不哄我,不对我说话,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材挺拔,面容里有和年龄不符的苍老,头发也已花白。“羽喜欢穿白衬衫。”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眼睛转向了窗外。此刻的阳光是天使的翅膀,不耀眼,不张扬,却也不能把我爱的人带回我的身旁。晚风肆意地抚弄我卷曲的长发,白色的裙摆也轻轻扬起,“瞧你,头发乱得像个小傻瓜”,那是羽在说话,“如果明天你还穿白色裙子站在窗前,我就来接你。”可是我没有等到他,那天傍晚留下的,只有白裙子和我。

“你的白裙子在夕阳下很美。”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真诚的眼,那一刻,我突然泪流满面,那双眼,那是羽看我的眼,深情的,爱怜的,他回来了,回来兑现他的诺言。疯狂的血液在我细细的血管里毫无方向地冲撞,拼命地扑向安全网,我想叫,却叫不出口,只有眼泪汹涌地漫出眼眶,“为什么我们的距离不能再近一些,为什么这么近,我却触不到你的脸……”我的心脏此刻纠结在一起,他却没再说话,只是刚刚还挺直的身躯变得略微弯曲前倾,眉头紧锁着,抓着雕花护栏的双手似乎很费力,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便慢慢的消失在粉蓝的窗帘后面。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匆忙跑来的珍姨也被吓到了,我已不记得何时曾哭得如此彻底了,也许是羽离开的时候吧。一只手捂着嘴,我的视线仍然无法从对面的阳台上离开。

“羽,是羽,真的是羽……”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小慈,别这样,珍姨心疼。”也许没听清我的话,她只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紧搂着我,生怕我会掉出窗外。卧室的门口,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笔直地挺立着,眉头轻皱,不动,不语。

夜很静,客厅里有珍姨哀求的声音:“先生,千万不要啊,小姐她就喜欢坐在窗台上,您若要封了,难道让她整天躺床上吗?您要是不放心,我时刻陪在她身边就是了……”“您多久没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了?今天她说话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希望一切都能继续。”换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

客厅的说话声止住了,那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我的新一任医生,拉开了窗帘,只留一层轻纱,接着拧亮了床头桌上带蕾丝灯罩的水晶小灯,粉色的房间顿时罩上了浅浅的紫,和窗外透进来的那沫鹅黄很协调,一缕隐隐约约的幽香在空气中浮动。蹲下身,他替我拨开了散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就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有那么一瞬间,淡淡的怜惜掠过眉间。没有抗拒,我第一次对这个中年男人产生了好感,不逼我吃药,不强行往我的动脉注射冰凉的液体。“放在心里就好,每个公主都有一个天使守护着,只要安心地睡着,他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禁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朦朦胧胧的,白色的身影。羽,我使劲地想从床上坐起来,可颤抖的手还没撑起身体,就被他轻轻地按了回去。“闭上眼睛。”一双大手覆上我的双眼,我哭着挣扎,拼命想推开他的手,尖利的指甲似乎已陷入他的指内。他没有动,只是当泪水触到他的掌心时,我停止了挣扎。

“小慈,你完蛋了,你的眼泪居然是冰凉冰凉的喔,不过不要紧,我给你接着,捧在我的掌心就会变暖。”每次听羽这么说,我就会破涕为笑,我把它称为全世界最好的安慰,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甘心为我捧着泪水。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熟悉的暖暖的掌心的温度,泪水覆满双眼,我甚至有种错觉,羽回来了,就蹲在我的床前,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他不忍心看着我哭所以他回来了。他的手已拿开,我却再次顺从地闭上双眼,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上。再也挥不去了,那个熟悉的曾经陪伴在我身边的身影,不管睁着眼还是闭上眼,除了在梦里,梦里没有你。“每次我儿子哭的时候,他妈妈就会用手盖住他的眼睛把他紧搂在怀里,她告诉他,只要压住了泪腺,泪水就流不出来了,所以当她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懂事地捂着我的双眼,你见过一个小男孩泪流满面还拼命地想止住父亲的泪水,还拼命地把父亲的头贴在他穿着白衬衫的小小的胸前吗?”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了很久,十分钟,一个小时,整个夜……我只记得,梦里有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温暖的小手捂着我的眼:“不要动,不要让眼泪滴下来了……”

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我躺在床上揉着自己酸涩的双眼。“小慈。”珍姨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套着围裙。“昨晚睡得好吗?我们的宝贝会快快好起来的……”搂着我半个身子,她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泛着泪花。卧室门口有一个挺拔的白色身影,疲惫的脸上挂着笑。不说话,我只是注视着他的双眼,我想让他明白,在还没学会微笑之前,这就是我表示感激的方式。点点头,我知道他懂。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又坐在了窗台上,只是,我不再有气无力地半躺半卧,屈起双膝,我把赤裸的双脚露在白色裙摆外,低着头,细细地回想昨晚的梦境,我希望可以在某个被我遗忘的角落搜寻到羽的身影。“为什么你不笑呢,穿白裙子的女孩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声音从对面的阳台上传过来,抬起头,我又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那双时时带笑的眼睛。双手紧紧地扯着裙角,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我想好好地看清他,看清我的羽,可是灯光好暗,我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抓住那束来自他双眼的温暖的光。已经一天没有哭了,此刻,我难受至极,却只能紧咬下唇无声落泪,我怕他会像昨天一样又迅速地消失,如果这注定是我们的距离,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跨越。我以为不哭出声,一切就会静止,可他还是走了,看着我,眼睛里的笑换成了痛,捂着胸口消失在窗帘后。

那一夜,他仍旧用低低的嗓音讲诉自己的故事,我却没在听,眼睛对着那盏鹅黄的阳台灯,我知道他在那儿,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会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天亮。当天空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我才安心地闭上了疲乏的双眼,梦里,白色上衣的小男孩变成了少年,小麦色的皮肤,笑容灿烂。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厚厚的窗帘把灿烂的阳光阻隔在外,床头的小灯还执着地亮着。珍姨就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我,眼里有小小的期待。我知道的,爸爸来了,该吃午餐了。父女一起进餐,这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我今天没有拒绝。今天的他,额上的皱纹变少了,大大的笑脸对着每一个人,直到傍晚才离开,临走前亲吻着我的额头:“过几天就回家好吗?陪着爸爸。”这个在我降临那天失去爱妻的男人,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忽略了他的孤独。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坐在床沿上对着窗外,我等待着夕阳慢慢下沉,等待他的出现。当最后一抹红霞还在天边燃烧的时候,他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眼睛里带着笑,很好看的笑。我没有站起身,只专注地看着他,在他身上寻找羽的身影,可是没有,他的皮肤那么的苍白,白衬衫让他显得那么瘦削……除却那双神似的眼。两天的期待换来的结果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没有哭,我甚至为此感到惊讶,羽的身影好像一下子变得模糊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了那一双眼。他仍旧一动不动地静立在那里,直到厚厚的粉红窗帘被拉上。我渴望看到那双眼,却也害怕,害怕沉沦在那双不属于羽的眼。

一切都还在继续,每天晚上,他还是会替我拧开水晶小灯,还是会有幽幽的馨香在空气中飘荡,只是厚重的窗帘没再拉开,他依旧每晚给我讲故事,只是额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白色衬衫的袖口也微微的发皱。珍姨脸上的笑也变少了,看我的眼神增添了许多担忧。我没再哭过,也无法再进入到梦里,只睁着眼,看时间跟着秒针悄悄的流逝。

第七天,爸爸的车一大早就停在了楼下。七天以来,我第一次走下这幢三层高的小别墅,原来两幢别墅间只隔着一个种满薰衣草的小花园。抬头望向那个阳台,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车子在柏油马路上平稳地开着,爸爸一只手搂着我,眼睛里除了担忧似乎还多了些什么。我安静的坐着,车窗外的风景从眼前不断的掠过,可是呈现在我脑海中的却是一袭飘在窗前的白裙子,在晨风中飘,在晚风中飘,孤独地飘……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急急的刹住,“先生,我们必须去医院,现在。”白色的衬衫,话中依旧是带着果断。眉头紧拧,爸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代表默许。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拉着我的手匆匆地奔向手术室,也不知道为什么珍姨和爸爸没有阻止,而只是紧跟其后。直到,看到那双熟悉的少年的眼。躺在病床上的他脸色越发的苍白,可眼睛却始终睁着。从进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便有一股异常熟悉的气息追随着我,环绕着我。就好像这个场景,曾经在我的脑海中回放过。气氛很凝重,只有珍姨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而此刻,我也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希望能搜寻到些什么。

“小慈。”他的声音很虚弱,可我却听清了,第一次意识到,我竟离他这么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叫我的名字。等回过神来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握住了我的手。完全可以轻松地抽出手,可我没有,冥冥中有股力量让我动弹不得。很久以前,也有个男孩喜欢这么牵着我的手,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知道吗?羽一直好想你,一直舍不得离开你,他担心你睡不着……”他把我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很微弱很微弱的跳动声。没有说话,我只是闭上了眼。我以为没有人会再跟我提起羽,我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慢慢的试着去忘记,我以为……泪水不知何时又爬满了脸庞,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却也觉得一切都不需要去明白,我有些舍不得把手拿开,我想多感觉一下他跳动的频率,或许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我却不在身边。我甚至害怕放开手,那微弱的跳动就会停止。

“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吗?我想尽快看到穿着白裙子的你,想在你醒来之前赶到你的身边,我怕你等不到我会着急,可是……”我的泪水凝在了眼眶中,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望向穿白衬衫的男人,他竟朝我点点头。

“怎么会呢?羽他……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我紧紧的握住他苍白的手,跪在床边,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微的心跳,眼泪又开始奔腾。真的是羽,这个不再强劲的心脏告诉我他真的是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竟成了我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的理由……”珍姨想上前扶起我,却被爸爸拦住了。

“你一直在埋怨我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跟你告别就匆匆地走了,所以一直睡不着对吗?所以笨蛋,我一直不敢安心的离开,不敢进入你的梦里,看到你哭,我也会心痛。”他还在吃力的说着,可我却没敢抬起头,大声的哭出来,起伏的心跳震得我的心好痛好痛,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我害怕这个微弱的心跳会忽然停止……白衬衫的男人在抹眼泪,爸爸也红着眼眶。

“就算躯体不在了,羽的心也会为你而跳动,只是现在……小慈,对不起,伯父,对不起……”

那双眼睛合上的那一刻,我也倒在了白色的地板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珍姨说,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也许是累了太久,这一次,我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墓地里便出现了两个白色的身影,穿着白色裙子,披着栗色卷发的女孩,和穿着白衬衫的高大的男人——羽的父亲。羽走后,他的心脏却没有停止跳动,直到前天。扶着墓碑上那张灿烂的脸,我没有哭,羽喜欢看我笑,所以我会对着他笑,对着伯父笑,对着所有的人笑。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小麦色皮肤的男孩牵着白裙子,栗色卷发的女孩,微笑着穿过美丽的薰衣草田。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