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沙的海市蜃楼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21

一、幻灭

“良川,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遇见,现在大概我们也只是路人吧?”

一文伸手将壁灯调暗了些,蜷缩进男人怀里。

男人点了一支烟,头倚在沙发垫子上,手指来回拨弄着她额前的头发,

“你相信缘分吗?”男人答非所问,“我信……从前,我怀疑过,总觉得缘分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遇见你以后就……哈哈。”

她知道,此刻,男人一定脸红了。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你对女人都这么贫吗?”

男人看着,深深的吸了一下烟,手指有些发抖,一粒指甲大的灰烬掉在沙发上,她叹了口气,那灰就飞了起来……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迎合他的心思。

夜深了,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像是催眠。直到手机振动的嗡嗡声将这个男人拉回到现实。

“一点了,该走了。”灰姑娘害怕十二点,他比她多一小时。起身,穿衣,拉开窗户,一阵凉风迎面扑来……

“下雨了……”她清醒了许多,翻出一把玫瑰花伞递给他,他没有接,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有些发狠的。

“一文……我……”门在三秒钟后咔嚓一声关上,这下全醒了。她幽幽地立在窗前,歪着头,撑开伞,为这个即将走出视线的男人。

二、缘与分的距离

一个男人到了年龄就应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天经地义的,没有谁问为什么。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良川也这么想,28岁时,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枫,枫人贤惠,肚子也争气,第一年给生了个大儿子,第二年良川自己升了科长,第三年重起炉灶另开张。在外面,事业有成,回到家,有人伺候,按说该知足了,可是总觉得心里有时,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缺点什么呢?直到遇到一文,他知道就是她了。

一次邂逅,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谁能说的清楚呢。现实中的情节总不如电影里浪漫,后来俩人一起聊到这个话题,一文取笑他:“一个大男人拿个女士手机,还粉红色的!”良川也不反驳,笑嘻嘻地说:不然,你怎么会认出来?

他们的手机是一个型号,外壳都是粉红色,连铃声都是一个,moonriwer。

也是一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在三三茶楼参加各自朋友的聚会,这里的蛋糕做的别具风味。散场后,一文发现手机不见了,找到饭店,服务员说还没收拾呢,自己找吧,过去一看正好那桌一个男的手里拿着,一文让他还给自己,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半醉的,呲出一对小虎牙要吃人的女人,笑了,“还?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怎么办?”一文寻思着今儿是遇到茬儿了,“你怎么证明?”男人摆弄着手机,酒劲儿也上来了,“证明啊,好办”说着给旁边使了个眼色,moonriwer缓缓从手机里飘出来。一文也不示弱“趁我不在,早把号码打过去了吧”说着上吧台拨了个号,还是moonriwer,不对,声音怎么从自己包里传出来?一文放下电话,心想这下糗大了,把包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又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当着大伙的面儿,像变魔术似的,当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摆在一起时,良川,眼花了。

从什么时候起呢?大概就是那首moonriwer再次响起的时候吧,亦或许,第一眼看见一文气势汹汹地朝他要手机的时候,总之,那一晚,他信了,冥冥中有一种东西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三、坠落与迷失

缘由天定,分在人为。良川努力到可以把窗户纸捅破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原来很简单。这个女人天生就是做情人的料,良川给她买东西,她照单全收,从不推辞,约会总是迟到,也不主动找他。简单就好,好聚也好散。他心里早有准备,给自己约法三章:第一,不离婚;第二,一点钟必须回家;第三,见了眼泪就收手。

在良川看来,缘是缘,分是分,决不可混淆。女人掉眼泪,不是她爱上了你,就是在向你使小性子,耍手段。两样都很麻烦。君子发乎情,止于“理”。该收手时就得收手。懂得适可而止的男人,才不会为“情”所困。

一文的表现,令良川很满意。一搭眼,她并不漂亮,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够丰满,属于在人群里不显眼的那种。但看久了,眉宇间竟然能够生出一股魅气。漂亮的女人养眼,魅气的女人却是可以勾魂的。男人经常在低估女人时败下阵来。男女之间开始不管怎么拿捏,到最后似乎就剩了一件事。

灯光下的一文,身体发出一种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良川看的有些失神。

“皮肤有点干啊”他抚摸她的肩,

“你摸错地方了,我那里一年四季都那样,摸这儿看看”一文指着自己胸部。

良川也不客气,“你很了解自己吗”

一文肚子上有条线,证明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良川从不过问一文的过去,她也就不提。良川的可贵还在于,不再意自己的长相。他有一张蜜棕色的脸,和一双男人鲜有的凤眼,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忽略脸上的五官,其实,良川真的可以说很帅。 一文常说他如果投胎做女人,也一定是个美人。

一文肚子上的那条线,阴天下雨,就会痒痒的。就好像在提醒自己,那不可触及的过去。一文只谈过一次恋爱就结了婚,嫁给初恋曾经是她引以为傲的梦想。结了婚,柴米油盐都是自己,连丈夫的影子都难得看见,老妈苦口婆心地劝她,“男人在外面玩玩就算了,最后还得回家。”她整宿整宿失眠,晚上还必须开着灯睡,孩子出生后,就送到姥姥那里,从前的工作辞了,一直在靠从未超过三位数的存款过日子。她想着吃青春饭,不是长久之际,趁年轻学点新东西,老了也有资本。母亲支持她这一点,多半还是因为亲眼看见女儿歇斯底里地崩溃过。事实证明,孩子不跟她是幸运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过得很混乱,一个人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因此,得了严重的胃痉挛。

对于没有信仰,也没有爱情的女人来说,除了找些事情做,来填满空虚的时光,似乎也没有其它办法,一文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直到遇见良川。每次完事后,她的眼前像是过电影一样,记忆的碎片将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淹没,可是没有痛苦,好像别人的人生。只有一次,半梦半醒的流了泪,良川拉了拉她:“唉,做梦了?”

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不知身在何处。

一文常常想:她,或许是一片飞絮,一把小小的伞,风一吹,轻舞飞扬,落下来,扎下根,开过花、结完果,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清楚自己是颗树,还是野草。

良川的出现更像是沙漠中的一颗树,哪怕只有这一秒,她觉得在茫然不可预知的未来,自己还有希望。

良川不喜欢接吻,这一次,他吻了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一股寒气,他的唇很热,连同不自觉的热忱,他们都觉得,有种东西在体内开始融化……

良川有点眩晕,回到办公室,秘书把这个月的报表拿给他,签字的时候,他在想,一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开始想知道了……

一文的事情,H最了解。H的事情,一文未必全都知道。H结过三次婚,有过五个男人,不算一夜情。她经常说一文活得累。她说的是实话。一文和H从幼稚园就认识了,两个完全不同性情的人,彼此却什么都可以说,一文经常跟她诉苦,H便一本正经地说,“那简单,你找个情人,把你那花心老公给我”。然后哈哈大笑。

那天,一起吃饭,聊起来,H喝得高了点,拿起一文的手机,拨了过去,良川正在出神,看是一文的号码,就接听:“你不就想睡她吗,一文是个好女人,对她好点,别TMD总装孙子……。”那晚他们就在一起了。

良川给她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个毛毛融融的玩具熊。一文管他叫鲁宾逊先生,还为它做了一个十字绣的肚兜,摆在客厅的沙发上,说是让他看门。卧室很窄,两个大人就在那儿站着,好一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一文主动脱了睡衣,回身帮良川解领带,良川意识到,随手关了灯。远处的霓虹灯闪进来,映出两个赤条条的影子,纠缠着,拉长了,贴在墙上,月亮还没有出来,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一文一度相信,自己已经不再相信爱情,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良川对她意味着什么呢,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知道要对自己好一点,不再折磨自己。或许,从这个意义上讲,良川或是其他什么人都无所谓吧。

一文有时会梦呓般地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例如和谁家的男孩玩,被妈妈训了,所以不敢再跟男孩子玩了,拿粉红色的丝巾跟H换糖,结果以后买什么都要粉色的了……讲着讲着就睡着了……良川也纳闷,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暗暗地为自己捏把汗。

良川旁敲侧击地,也知道一些事情,她有孩子,也有丈夫。自己不也是吗,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又揶揄自己,你小子!总不会想着她还是处*女吧?

想起那个晚上的吻,良川竟脸红了,秘书问下午的会议要不要取消。良川莫名其妙地发了火。小姑娘委屈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良川在心里骂自己:MD,良川啊良川,这是干嘛呢?看来,会看上司脸色,是秘书的首要技能。

外表冷静的男人,不是不会爱,而是没遇到克星。良川有种感觉,似乎一文就是来克他的。

这一天,良川接了一单大活,给一文发短信,让她晚上一起吃饭。还在三三茶楼定了蛋糕。不巧的是一文的老公回来了,一文本想晚些再过去,最终无法脱身,只好对良川说抱歉,良川乘兴而去,败兴而返,心里这个火,个中原委怎能为外人道,结果第二天中午发生了办公室的一幕。

隔天良川阴沉沉地来找她,一文趿拉着拖鞋蓬着头发,为良川开门,看她一脸倦容,良川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时一肚子的话顿时没了影,良川用手帮她往耳朵后面掖了掖头发。“一文,看你这样,我心疼”。一文同良川说起产后忧郁症的事,说看见卫生间镜子中披头散发的自己,吓了一跳!在最无助的日子里,一文整日在她那真实又荒诞的世界游荡,一会是沙漠一会是海,一会又是让她疯掉的现实。她同自己的母亲诉苦,老妈说她闲着没事瞎寻思。连自己亲生的妈都不理解她,自己真没的救了,泪水像拉闸泄洪的浪头,奔涌出来,之后她的记忆出现了一段真空,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去了那里,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镜子中的一幕,邻居们偶尔会在一起议论,都是背着她。老妈看在眼里,只有沉默。

H说过这件事,良川没在意,当从一文嘴里说出来时,良川觉得后背发凉,像听鬼故事。一文看着良川的眼睛,笑着说“我先洗个脸,”良川坐在那儿点了根烟,鲁宾逊先生在一边斜着眼睛望着他。

半个小时后,一文湿漉漉地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帮我拿个干毛巾,在阳台上,”。良川将半截烟掐灭,拿了条最大号的,一阵风地将一文裹着抱起来,一文有点吃惊,张着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床上,一丝不挂,要说他们俩有什么共同之处,大概都是慢热的人,床上也是,“一文,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超薄浮点香蕉味,棒吗?”老公每次都呼呼大睡,良川不一样,他会小心地为她收拾起支离破碎,“我喜欢香蕉……但是这么棒的男人,不用上班吗”“再好的机器也得充电,还有一格没充完呢?”说着像座小山似的,压了过来,一文喘不过气,任由良川的力道,不知将她带向何方。“良川,我看见海了,好多浪花,”“还有呢?”“……别离开我,就这样……”良川问她,为什么是海,一文说,不为什么,就是看到了,一文说那海面,泛着果冻一样的淡绿色光泽,没有云彩,也没有风。她坐在船上,海面生起雾来,良川问他在哪里,一文说看不见,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良川看不见海,倒是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上,有些收不住了。醒来时,那只超薄香蕉不见了,他看到的是一只撩人的小手。一文带给她的不仅是性,还有心里层面上的充盈和满足。男人是火,女人是水,良川知道一文身体里结了块冰。是火能融冰,还是水灭了火?

同一文说起自己的约法三章时,一文笑他事故,良川眼里的一文,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有在那个时候,反而像个孩子,而他则决对是胜利的。二十分钟后,良川找左脚那只鞋,如果他能稍微弯下腰来,将会发现,一个不大不小但足以震撼他的景象。但是,他习惯性地用脚,所以,那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一文曾经为自己的人生选定了向导,一个能够引领她走出疯狂的男人,向导举起胜利的火把,从此,天空便着了火,三个世界劈啪作响,她躲进自己的愤怒,不敢出来,不知道何时才会安宁。

有一次,一文一个星期没有出门,她望着果盘里已经发霉的南果梨,呆坐了一个下午,她在那片沙漠里,觉得自己就是一粒沙子,没有生命的灵魂,游离着,被囚禁着……或许不久的将来,有人可以为她收拾起这混乱失衡的世界,或许没有,而现实就是一只腐烂的梨,只有继续烂下去……

四、你不是我的谁

一文中学时的几何老师,打过一个比喻,说人的一生,就像圆规画圆,一只脚固定一点,另一只脚张开,迈一步,转一圈,就是你的世界。如果那只脚再向外一点,又会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个世界没有,所以向外一小步,人生更精彩。

一文想,世界真是大,一个世界中又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个世界呢?

说来也有意思,那位老师交了她两年,她却偏偏记得课本之外的东西。她不知道那位老师当时说这番话的用意,长相也忘记了,就只有这番绕口的话。

她也记得刚工作时,同事张姐常常说:“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在一起吃饭时,讲起她和老公的事,因为种种,突然请假去海南和一个认识一个月的男人生活两年多,然后又回来与老公和好。细节是琐碎的,她听得懵懵懂懂。记住了,似乎更多的是因为张姐的长相。那时张姐人已近四十,身材保持的却像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皱纹被眼镜遮盖,遮不住的是眼睛里的光芒,再加上一把朝天辨儿,得,活脱一个“天山童老”。一本书里讲,有故事的女人,惧怕年华老去,所以潜意识里一遍一遍地念道:我不可以老,不可以老,到后来真都成了精。

后来的后来,一文发现眼睛开始有皱纹的时候,就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只是不自觉罢了。

H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为任何人守节。H从来不说自己怎么苦,她只是和男人一样,不停地抽烟,一文就没看她哭过,但是,她明白身边的这个女人有着一个比谁都疲倦的灵魂。

老公的损友曾经暗示她,看不见的,就是不存在。不存在的事情就不要想。

这都是哪门子的逻辑?

她自知很忧郁,所以逢人便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除了良川。在良川面前,她本色的没一点架子,良川看来却是有点像诸葛亮给司马懿唱“空城计”,不知道需要走多少步才能参透她。其实,用一文的话说“就那样呗”。

接下来该发生点小小的意外了,又一次,良川在床底下找拖鞋,甩的远了,他伸着腿几次都没够着,趴在地板观察,半天没动弹……一番景象让这个熟读三国的男人,想起了“关云长封金挂印”。没想到一文将良川的所有贵重礼物项链鞋子皮包分门别类编了号,一个挨着一个罗在卧室床下。良川一直认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做人做的像下棋,步步为营。

“没想到你也防着我呢”

“彼此彼此嘛”一文笑着,

“有必要这样吗,”

“不让你送,显得我扭捏作态,但是,东西太贵重,心里的确有负担,,想着哪一天,我们结束了,就还给你,我留着记忆就好。”

“那鲁宾逊呢?”

“他长得像你,我得留着做你的替身。”

良川恨恨地说:“想都别想。”接着,将东西一件一件拆开,一股脑地往一文身上挂,那晚,星光灿烂,一文像过了一次超炫的圣诞节。“鲁宾逊”也为自己争取了一个水晶苹果。他们就围着它跳舞。

躺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睡不着时,他脑中闪过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话:天使的笑容背后隐藏着魔鬼的才思。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他们之间最浪漫的一晚了。但是,良川总觉得还应该有点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五、癫狂啊癫狂

聪明的人应该猜的到:是“香蕉”。我无心亵渎水果之王。但是小东西不能被忽视的原因,还在于,它那极具历史性的关键性的决定性作用。

动物世界中眼神不好的,嗅觉大都异常灵敏。话说一文的老公那天破天荒回来,以他男人特有的灵敏嗅觉,强烈地嗅到了自己的领地上有着同性的味道,,,但是她老公是个颇没幽默感的人,要知道别人把它说成非洲猎犬,一定不好过,事实是他的确饥肠辘辘了,看一文没有给他做饭的打算,只好寻着味道找…。唉,。良川错就错在不该喜欢这么蛊惑人心的水果。于是乎,一文这面墙算是漏风了。老公的确是个聪明人,马上取消原定计划,陪老婆。那晚,一文什么都没察觉,抚摸着鲁宾逊先生的肚子,想着蛋糕和良川的表情,到天亮。

“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男人的通病。三个月后,老公拿着铁证,找到丈母娘时,老太太犯了精神病,说死了算了,第二天真的开了煤气。良川后来听H说,一文的姥姥就是死于疯癫,良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岳母”,是在医院的病房,老太太身上插着管子,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看着他。三天后,撒手人寰。

一文消失了,良川去她家,开门的是一个夹着烟蒂的妖冶女人,说房子易主,人搬走了,刚办完过户手续……关门的瞬间,忽然说,你是良川吧”这个女人就是H。

良川约H出来,之前也都是为找一文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有些事情,她竟然全然不知,那天三三茶楼很晚才打烊,一个活生生的一文,被H从嘴里吞云吐雾般娓娓道来。

良川越听越觉得对这两个女人之间很无知。良川对H说,不明白一文老公为什么没有当面戳穿她,H神情有点不自然。

一文真的消失了。良川没收到她的一个电话半条信息,就这么结束了?

良川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一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让他遂不及防。他觉得他和一文的故事还没完,他还没有准备好,应该至少还有个仪式,可以让人怀念一辈子的,爱的仪式,但是,有时生活就是这样,不容你准备。

没有一文,日子过得奇快。三年后的某一天,良川为老婆过生日,定了蛋糕,还是三三茶楼,亲手点上蜡烛,围了满满一桌人。他看到H挽着一个瘦高的眼镜男人经过他们,举止亲昵。良川觉得那镜片很刺眼,三秒钟后,幡然醒悟。

在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早晨,良川走进办公室,习惯性地打开电脑,EMAIL显示有新邮件,标题是,一粒沙的海市蜃楼,没有正文,只有附件,下来,一幅梦幻般的画面在桌面铺开:远处海面上,盈盈的闪着淡绿色果冻一样的光泽,海岸线一直蜿蜒到海天尽头,三条线交汇于一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子,阳光下,眯着眼,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右下角的沙滩上,鲁宾逊先生捧着水晶苹果,依旧斜着眼睛,肚子上的小脸,和她如出一辙。

良川扭曲着脸,给了自己两个嘴巴,眼里顿时金星四溅、时光倒流……

那晚,他们跳着舞,她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我们三人一起去那里吧,我知道它在哪儿了,你来吗?”

他望着墙上婚纱照中眼镜后面的男人,没说话。

六、后记

电影《时时刻刻》中,弗吉尼亚的丈夫痛苦地质问她:在你的故事中,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呢?弗吉尼亚面无表情地说:一些人死去,是为了另一些人更好地活着……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