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绝命女友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2

半点都没有刹车的意思,橡胶轮胎飞速的旋转着。没有广告的血一样猩红的残阳像是将要谢下的帷幕,预示着结束,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虽然死并不可怕,对她来说只是迟早的问题,她始终要走在我的前面,她已经病的很重。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是为什么——对待一个将死之人,也要如此刻薄。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变成了重伤,她则永远的丢失了性命。

北京现代在穿过一个没有交通灯或是交通灯坏了的十字路口时,被一辆兀自窜出的大货车拦腰撞上。猛烈的冲撞使小车严重变形,车头和车尾分离开来,白烟缓缓冒起——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之后,万籁都寂——片刻的凝静使我明白我的腿已经没有半点知觉,甚不用说是疼痛。血如滔滔大河般来势汹汹,扒开皮肉,能看见森森白骨,寒气咄咄逼人,却不能动。眼睛开始模糊,脑袋慢慢下垂压迫喉咙,使呼吸也越发沉重。真的太累,我想休息,想睡觉。不,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一定要活下去——一个声音响彻耳旁,拉我回到现实。是的!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啦!意识渐渐清醒,是回光反照吧?我努力支撑起头部:就这个动作,好象用尽了我几十年所积攒起来的全部力气,请让它在透支几十年吧。环顾四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怎么样了!头脑中快如闪电的思索出这个问题,请让我再伸一次手牵她的手。像胶水一样粘黏黏的血,且又腥味扑鼻,这最后时刻,生命即将逝去,我的血与她的血交融在掌心。从此她就拥有了新的生命,不用担心被遗忘。渐渐的我再度开始昏迷,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沉睡,带着思维的沉睡:

晚风吹来,夹杂着深夜漂浮在空中的雾气,闷头打过,凝结成露珠粘粘上发梢,丝丝垂下,挡在眼前有很隆重的压抑感,而这感觉又像是被装进闷皮铁罐子被运走。现在我无法顺畅呼吸——一定是在喝水,空气清新凉爽有泥土的腥味,又好象在下雨——不,不是。那是缄默与凛冽,一切都沉默的可怕。黑夜,有个人寂静走在小道,穿一身白色睡衣。睡衣被风吹的蓬松,看不清体形。这是谁呢?我目力不及——是你,自己回答了我。在干什么呢?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也不知道。脑袋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灼烧,冰锥在刺扎,冻的麻木烧的生疼。你在干什么,自己问我,你怎么搞的像只刺猬,还被人捆的严实。我没有回答,却又反问道,你身后是睡?——乳白色带碎花的地板砖上,一双熟悉的五厘米后跟的粉红色高跟鞋“驾驾驾”扣击出顿挫的声音——你是病人。没有广告的是呀,但我也是你的女朋友……——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经过特殊的介质传入神经,耳朵仿佛多余,就直接融入了血液。

我爱你,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大声说。可我有病,我很快会死的。她在哭泣,不停的哭泣。我不管,我要你,你就是我的唯一,我一定会把你治好,请想信我。你看,我是医生,医生一定是要比你懂的多些是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紧紧相拥,没有缠绵,却也难分难舍。

“心跳?”

“40!”

“血压?”

“60!”

“注射强心剂!”120快速的穿行在街道。

——咿,这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过,轻飘飘要飞了!真的,你看:灵魂像剥了壳的花生米。飘起来,荡呀,荡呀,入云端。你别走!我大声叫喊,手舞足蹈起来。但他好象没听见,还是头也不回的去了。奇怪,我是死了吗?那我还在这儿干嘛?这儿有是哪儿?是介于地狱与人间的第三空间?那我又算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半人半鬼,抑或又不是人又不是鬼?这什么意思——哎。难道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大恨,大爱?

还是漆黑的夜,两点钟,没有一丝光亮,没有手电,没有蜡烛,没有星光和月光,在常人看来全部都是漆黑,没有颜色的黑。但我却能完全看见,我能给没有色彩的黑暗添加上应有的白色调,使它变的更加灵动,构成一幅有着单调低色的组图。像是在放老式幻灯机,前进段,一换一张;再前进一段,再换一张。

——

我恨你,你玩弄了我的感情,虽然我将要死去!

……

今天是周末,我们出去走走,好吗?别老呆在医院里,这样会憋坏的。你要带我去哪儿,嗯……我喜欢看柳絮,象这样,这样飞的——唔……。她快乐的张开双臂,比画着翅膀的动作,身子倾斜,笑着向前跑。真是个调皮鬼,我喃喃自语。

……

这双鞋睡买的,你不能穿。知道吗,你的病是不能穿这鞋得!是呀,但我也是你女朋友,我也爱美!

……

吃药哇。你别管我!我不管你谁管你,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

你今天真美。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们一起坐在海滩上,面对着夕阳,度过一个下午共同有你的美好时光。你是真的爱我吗?嗯……我深深的点头。直到我死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变心?——嘘……你看那山,金黄色的石头,海鸥在它们头顶上空盘旋而过,波浪拍打礁石开一串美丽的花,前面是片深邃的蓝,多么温馨的海呀!“啵”一个深情的吻盖在她的额头。相信我,这么美丽的景色我不忍欺骗。我对着大海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治好,请你给我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机会,好吗?嗯……她含泪答道,我相信你。同时她的双手紧紧扣在我的脖颈上,起伏的胸脯也帖在了我脸上,能感觉出他的抽泣。而我呢?也是一样!眼泪如决堤洪水倾泄而出,片刻不会停息,忍不住,要滚落在脸夹。

……

“马医生,马医生……”蜂拥着一群护士在后面边跑边叫。

“急诊室,快!”

这是怎么我的思维好乱,头脑里的记忆象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的揉搓成碎片。蓦地,心好烦,也好痛,象是被什么捶打着,翻腾的苦汁,倒入口中,引人作呕。

这应该是在做梦吧:

不知道多久的一天,路过莲塘,看见美丽的莲花依河而开,一朵朵如雪瓣儿晶莹,又似倒立的白色连衣裙,微风过处,还送来缕缕清香。此后,上天注定了我还要这等待的时刻已过去,她牵引着我深深的爱上这位看书的女孩。她对我笑,面靥似盛开的桃花,十分美丽,但却也多了些许苍白;弯弯的嘴唇闪烁着月亮的光辉,照耀了包括我在内的世俗之物;她的牙齿是那么洁白,如玉石般温润,繁星一样点缀着浩月。从此,我时常去莲塘,她时常带我玩,带我熟悉她的父母,进出她的家门。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她——活泼开朗积极向上,虽然她有病。她得的是什么病,我不只一次的问过她的父亲——白血病,这也是我多年试图攻克的难题。

我喜欢你,我在她耳旁轻轻的说。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病,你父亲都已经给我说了,请相信我,我会治好你。

……

你喜欢吃莲子粥,那我中午给你做?她怀揣期待,兴高采烈的躺在病床上给我说。不行,你得待在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一定要听话哦。好了,我要出去工作了,再见。顺便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

谁让你做的,不是说好了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吗,你回来干嘛,你不知道自己已经病的很重?我知道,我就要死了,自己的身体能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给你一点我最后的快乐……!她硬咽着抽泣着,仿佛一只迷失的羔羊,寂寞和无注填满了她的心。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话语斩钉截铁,不含半点委婉。听罢,她拥抱了失落的心摔门而出,我欲在后边追去,但关上的门却把鼻子碰了个正着。

……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母亲和大哥满脸焦急的追问着。

“已经没什么大碍,刚度过危险期,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哦……那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恩……我们可以进去吗,我现在想看看我儿子?”

“可是可以,只不过要安静不能太吵,病人需要休息。”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不要伤心。她背过脸暗暗摸去泪水,尽力掩盖着黑色忧伤,强颜欢笑,给我一个编定好了的程序——直至死亡。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问。一双水灵灵,被泪水揉湿了的期待的眼睛直盯着我。不敢回答,我只有埋头整理收拾东西,也不敢停下,因为泪水早已流成海。片刻沉默之后,倏地。我要死了!最终她还是强忍不住,情感彻底崩溃,奋力抛开一切,扑进我的怀抱: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此后我们就要阴阳相隔了!紧紧相拥,抱在一起,我们泪如雨下,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地,拾不起来,也扫不出去。门口围观的人群是被感动的潸然泪下。

你说过,爱我到死的最后一刻,——嗯……我含泪踯地的点头。我想去看海,你曾带我去过的那片海。——嗯……我又点点头,只是不能说话。揉揉眼睛,她镇定了许多表现出坚强,此时我倒显得脆弱了,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下午,我收拾好东西,请了假,在一次走进病房看见她,心都碎了。她已经非常虚弱,面色惨白,仅存一翕血气。看见我进来,她还强打着精神站起身高兴的想向我走来。她身穿一件白色短衫,一条浅蓝带紫色碎花瓣盖至脚踝的褶皱长裙,随风吹过,裙摆似百合花叶般上下起舞,多么温柔的美丽,也尽显这离别的凄凉!

我能穿这双鞋么?她笑笑把它提在手中,又是那十分熟悉的粉红色。

——嗯……我点点头,你今天最美丽……。哈,都好了吗?好了。那走吧。于是我快步走到她跟前,用一双我自己的手永远搀扶起她那对蹒跚的步履。慢慢的走上车,随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直到那一声巨响……

“定国,你醒了!”送来的是,母亲充满疲劳的爱意的眼神。

“妈,大哥!我这是在哪儿,婉芳呢?”

“这是医院,她……”

“哦!”又是沉默,我又哭了,泪水湿了脸夹,湿了枕巾,湿了枕头,湿了被褥,湿了我的心!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