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没有广告的是凌依然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其实依然到枫城才七天，可是却感觉像是对这个城市格外的熟悉。那些高大的梧桐从小在就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过，带了懵懂的冲撞，在眼睛里洋溢着华丽的转身。从不知那个不断在自己梦境出现过的城市居然真实存在。依然想枫城应该是没有夏天的，无论太阳升的多高，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是温柔地躲藏在梧桐高大的阴影下面的，隔绝了尘世般闭着眼睛安然的呼吸。
那些梧桐从公交车高大的玻璃窗外一棵接一棵地退过去。
太阳斜斜地照进窗户，应该是公交车开出梧桐了。依然闭起眼睛想。闭上眼睛就出现梦里出现过的一个情景。是了，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依然从小就做着有关梧桐的梦。梦里还有个男孩子，好看的眉眼。拉着她不停的不停的奔跑……
吱呀的刹车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依然的思绪，一阵颠簸，感觉车停了下来。
想必是红绿灯。依然这样想着，然后睁开了眼。窗外满是车和人。视线穿过去，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单脚撑地斜斜地跨在山地车上。依然偏过头，想要细细看清他的样子。他的头发盖住了一些眼睛。他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马路边上，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依然看了他一会儿，他安静地趴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白色的T恤被微微地投上了梧桐的树影。他的头微微地转过来了一点，然后眉目突然冲进依然的眼睛。依然捂住嘴没使自己叫了出来。那么熟悉的眉眼。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此刻，居然就在她面前。男孩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他看，抬头，四目相对。依然觉的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止不动。她和他的眼神纠结在一起，只那么一瞬，便可今生今世。
男孩嘲弄般的笑容拉回了依然的思绪。她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他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种不以为然却伤到了依然。她所幸闭上眼。她并不是如其他女孩那般因为看到他帅气的脸而失神。她只是……
再睁看眼，已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是幻觉吧。依然想。对。肯定是幻觉。
2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女孩子唧唧喳喳吵个不停。依然坐在一个教室的角落。看着窗外出神。来这个城市快一个多星期了。依然觉的每天都好像在做梦。依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个城市。三年前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很少再和依然说话。可是依然知道妈妈还是很疼她的。每次数落完她后，她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依然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开心起来。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去依着妈妈。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包括来这个城市。
“安静，安静，安静。”有人在讲台上敲着教鞭。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手扶讲台眼睛扫了下面一眼，缓缓说道：“我姓王。教你们数学，也是你们的班主任。现在，请同学们上来自我介绍一下。恩，就从第一排开始。”
一个男生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周伦，周杰伦少个杰字。”男生的话一出，下面的同就叫，啧啧，周杰伦要有那么一副破嗓子还得了。这个人好臭屁哦。
依然一直埋着头。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所以她从不抬头看任何人一眼。那么多人，谁又会记得谁是谁呢。依然觉的这是多此一举。
昏沉沉差点就睡了过去。却好像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依然摇摇头。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呢？肯定是幻觉了。这样想着，索性就把头埋的更深。想要闭上眼小睡一会。
“大家好，我叫卡其。是这个学校的直升生。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
“大家好，我叫言枫。哈，和卡其一样啊，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哈。”
下面开始一片议论。
“哇！他们俩都长的好帅耶。”
“听说他们的学习也是超级好的那种哦。”
“我比较喜欢卡其，像个王子。”
“我喜欢言枫，他好有个性好阳光哦。”
……
那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弥漫在空气里，随着电风扇带起的风在教室里转来转去，依然觉得身边的同学很三八。不以为然的扯动嘴角。看来想小睡一会是可能的了，依然干脆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梧桐发呆。
那位同学，怎么不上来？
好像觉的突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猛的一抬头，所有的眼睛的都看着她，有疑惑，有嘲笑，有蔑视，有不解。依然大窘，站起身，走至讲台。
大家好，我叫凌依然。
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银镯子顺着手臂划动，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转身，朝自己的位子走去。教室安静了两秒。然后依然听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噫？”依然无暇顾及，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听见有女生细细的声音：“装什么与众不同啊。真恶心。”
“可是我还是感觉她好冷漠哦，好有气质的说。”
“少恶心了。还气质呢。”
“你妒忌啊。”
“你……”
“怎么样，恼羞成怒了？”
“切。我懒得和你说。”
……
每次是这样，依然在心叹了口气。就连这枫城，也如此。
电扇还是转个不停，吱呀作响着把夏天拉得越来越长。
3
有些地方即使你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你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摩过。
枫城对于依然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她面前。
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问她：然然啊，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依然愣了愣，说：喜欢啊。不过感觉真的很奇怪哦，这里像是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样。我总感觉我曾经在这里的街边等过车，在这里的杂货店里买过一瓶水，在这里的树下乘过凉，在这里的广场上放飞过风筝……
妈，妈。你怎么啦？发现到妈妈的走神，依然打住了话。自从来了这里，她一直觉的妈妈好奇怪。总是走神。总是长时间的看着她，总是会问她些奇怪的问题。
妈妈回过神来，没什么，吃饭吧。
依然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饭后，依然回到房间。趴在窗台上看街道两旁的梧桐。忽然就想到了早上看见的那个男孩子。可能是对这个城市太过熟悉。所以，会产生幻觉吧。再或者，是这些梧桐扰乱了她的心思吧。看见了熟悉的梧桐，于是，也在潜意识中想看见总是在梦里出现的人吧。
正想着，听见妈妈在客厅喊自己。好像是来了客人呢。依然揉了揉额头，走了出去。看见妈妈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聊天，旁边还坐了一个男孩子。
依然，快来叫阿姨。还有卡其，我们的邻居。卡其好象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
依然走了过去，叫了声阿姨好。坐下，抬头，看见对面的男孩，一下子怔在那里。男孩也有些吃惊，继而微笑，是你啊。
是你啊？原来，早上不是幻觉。是你啊？这代表着什么？他记得她？
卡其的妈妈说，“哦，你们认识？”卡其笑着说：“我们是一个班的。”而且，他笑着看了看依然，“我们之前有见过面。”依然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两位母亲笑着说，这样最好啦，以后你们互相照应着啊。
卡其？是了，是记得班上有个叫卡其的男生呢。依然想。怎么这么巧呢？而且，怎么居然和梦里的那个人，那么像呢？
是夜。依然没再梦见他，以及那座城市。心里空落落的，比当初掉了爸爸送的玉佩还难过。就像一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然后会在每个梦醒的瞬间想到那个人已不在心里产生的失落和痛楚一样。
4
你曾经有做过这样的梦么？无声起伏的黑色的巨浪，在地平线上爆发出沉默的力量。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中荡漾。似清醒。却又总是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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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凌依然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其实依然到枫城才七天，可是却感觉像是对这个城市格外的熟悉。那些高大的梧桐从小在就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过，带了懵懂的冲撞，在眼睛里洋溢着华丽的转身。从不知那个不断在自己梦境出现过的城市居然真实存在。依然想枫城应该是没有夏天的，无论太阳升的多高，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是温柔地躲藏在梧桐高大的阴影下面的，隔绝了尘世般闭着眼睛安然的呼吸。
那些梧桐从公交车高大的玻璃窗外一棵接一棵地退过去。
太阳斜斜地照进窗户，应该是公交车开出梧桐了。依然闭起眼睛想。闭上眼睛就出现梦里出现过的一个情景。是了，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依然从小就做着有关梧桐的梦。梦里还有个男孩子，好看的眉眼。拉着她不停的不停的奔跑……
吱呀的刹车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依然的思绪，一阵颠簸，感觉车停了下来。
想必是红绿灯。依然这样想着，然后睁开了眼。窗外满是车和人。视线穿过去，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单脚撑地斜斜地跨在山地车上。依然偏过头，想要细细看清他的样子。他的头发盖住了一些眼睛。他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马路边上，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依然看了他一会儿，他安静地趴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白色的T恤被微微地投上了梧桐的树影。他的头微微地转过来了一点，然后眉目突然冲进依然的眼睛。依然捂住嘴没使自己叫了出来。那么熟悉的眉眼。在梦里反复出现的人，此刻，居然就在她面前。男孩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他看，抬头，四目相对。依然觉的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止不动。她和他的眼神纠结在一起，只那么一瞬，便可今生今世。
男孩嘲弄般的笑容拉回了依然的思绪。她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他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种不以为然却伤到了依然。她所幸闭上眼。她并不是如其他女孩那般因为看到他帅气的脸而失神。她只是……
再睁看眼，已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是幻觉吧。依然想。对。肯定是幻觉。
2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女孩子唧唧喳喳吵个不停。依然坐在一个教室的角落。看着窗外出神。来这个城市快一个多星期了。依然觉的每天都好像在做梦。依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个城市。三年前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很少再和依然说话。可是依然知道妈妈还是很疼她的。每次数落完她后，她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依然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开心起来。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去依着妈妈。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包括来这个城市。
“安静，安静，安静。”有人在讲台上敲着教鞭。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手扶讲台眼睛扫了下面一眼，缓缓说道：“我姓王。教你们数学，也是你们的班主任。现在，请同学们上来自我介绍一下。恩，就从第一排开始。”
一个男生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周伦，周杰伦少个杰字。”男生的话一出，下面的同就叫，啧啧，周杰伦要有那么一副破嗓子还得了。这个人好臭屁哦。
依然一直埋着头。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所以她从不抬头看任何人一眼。那么多人，谁又会记得谁是谁呢。依然觉的这是多此一举。
昏沉沉差点就睡了过去。却好像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依然摇摇头。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呢？肯定是幻觉了。这样想着，索性就把头埋的更深。想要闭上眼小睡一会。
“大家好，我叫卡其。是这个学校的直升生。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
“大家好，我叫言枫。哈，和卡其一样啊，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哈。”
下面开始一片议论。
“哇！他们俩都长的好帅耶。”
“听说他们的学习也是超级好的那种哦。”
“我比较喜欢卡其，像个王子。”
“我喜欢言枫，他好有个性好阳光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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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同学，怎么不上来？
好像觉的突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猛的一抬头，所有的眼睛的都看着她，有疑惑，有嘲笑，有蔑视，有不解。依然大窘，站起身，走至讲台。
大家好，我叫凌依然。
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银镯子顺着手臂划动，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转身，朝自己的位子走去。教室安静了两秒。然后依然听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噫？”依然无暇顾及，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听见有女生细细的声音：“装什么与众不同啊。真恶心。”
“可是我还是感觉她好冷漠哦，好有气质的说。”
“少恶心了。还气质呢。”
“你妒忌啊。”
“你……”
“怎么样，恼羞成怒了？”
“切。我懒得和你说。”
……
每次是这样，依然在心叹了口气。就连这枫城，也如此。
电扇还是转个不停，吱呀作响着把夏天拉得越来越长。
3
有些地方即使你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你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摩过。
枫城对于依然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她面前。
吃饭的时候。 妈妈突然问她：然然啊，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依然愣了愣，说：喜欢啊。不过感觉真的很奇怪哦，这里像是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样。我总感觉我曾经在这里的街边等过车，在这里的杂货店里买过一瓶水，在这里的树下乘过凉，在这里的广场上放飞过风筝……
妈，妈。你怎么啦？发现到妈妈的走神，依然打住了话。自从来了这里，她一直觉的妈妈好奇怪。总是走神。总是长时间的看着她，总是会问她些奇怪的问题。
妈妈回过神来，没什么，吃饭吧。
依然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饭后，依然回到房间。趴在窗台上看街道两旁的梧桐。忽然就想到了早上看见的那个男孩子。可能是对这个城市太过熟悉。所以，会产生幻觉吧。再或者，是这些梧桐扰乱了她的心思吧。看见了熟悉的梧桐，于是，也在潜意识中想看见总是在梦里出现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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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快来叫阿姨。还有卡其，我们的邻居。卡其好象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
依然走了过去，叫了声阿姨好。坐下，抬头，看见对面的男孩，一下子怔在那里。男孩也有些吃惊，继而微笑，是你啊。
是你啊？原来，早上不是幻觉。是你啊？这代表着什么？他记得她？
卡其的妈妈说，“哦，你们认识？”卡其笑着说：“我们是一个班的。”而且，他笑着看了看依然，“我们之前有见过面。”依然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两位母亲笑着说，这样最好啦，以后你们互相照应着啊。
卡其？是了，是记得班上有个叫卡其的男生呢。依然想。怎么这么巧呢？而且，怎么居然和梦里的那个人，那么像呢？
是夜。依然没再梦见他，以及那座城市。心里空落落的，比当初掉了爸爸送的玉佩还难过。就像一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然后会在每个梦醒的瞬间想到那个人已不在心里产生的失落和痛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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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嘲弄般的笑容拉回了依然的思绪。她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他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种不以为然却伤到了依然。她所幸闭上眼。她并不是如其他女孩那般因为看到他帅气的脸而失神。她只是……
再睁看眼，已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是幻觉吧。依然想。对。肯定是幻觉。
2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女孩子唧唧喳喳吵个不停。依然坐在一个教室的角落。看着窗外出神。来这个城市快一个多星期了。依然觉的每天都好像在做梦。依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个城市。三年前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很少再和依然说话。可是依然知道妈妈还是很疼她的。每次数落完她后，她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依然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开心起来。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去依着妈妈。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包括来这个城市。
“安静，安静，安静。”有人在讲台上敲着教鞭。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手扶讲台眼睛扫了下面一眼，缓缓说道：“我姓王。教你们数学，也是你们的班主任。现在，请同学们上来自我介绍一下。恩，就从第一排开始。”
一个男生走上讲台：“大家好，我叫周伦，周杰伦少个杰字。”男生的话一出，下面的同就叫，啧啧，周杰伦要有那么一副破嗓子还得了。这个人好臭屁哦。
依然一直埋着头。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所以她从不抬头看任何人一眼。那么多人，谁又会记得谁是谁呢。依然觉的这是多此一举。
昏沉沉差点就睡了过去。却好像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依然摇摇头。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呢？肯定是幻觉了。这样想着，索性就把头埋的更深。想要闭上眼小睡一会。
“大家好，我叫卡其。是这个学校的直升生。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
“大家好，我叫言枫。哈，和卡其一样啊，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哈。”
下面开始一片议论。
“哇！他们俩都长的好帅耶。”
“听说他们的学习也是超级好的那种哦。”
“我比较喜欢卡其，像个王子。”
“我喜欢言枫，他好有个性好阳光哦。”
……
那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弥漫在空气里，随着电风扇带起的风在教室里转来转去，依然觉得身边的同学很三八。不以为然的扯动嘴角。看来想小睡一会是可能的了，依然干脆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梧桐发呆。
那位同学，怎么不上来？
好像觉的突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猛的一抬头，所有的眼睛的都看着她，有疑惑，有嘲笑，有蔑视，有不解。依然大窘，站起身，走至讲台。
大家好，我叫凌依然。
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银镯子顺着手臂划动，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转身，朝自己的位子走去。教室安静了两秒。然后依然听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噫？”依然无暇顾及，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听见有女生细细的声音：“装什么与众不同啊。真恶心。”
“可是我还是感觉她好冷漠哦，好有气质的说。”
“少恶心了。还气质呢。”
“你妒忌啊。”
“你……”
“怎么样，恼羞成怒了？”
“切。我懒得和你说。”
……
每次是这样，依然在心叹了口气。就连这枫城，也如此。
电扇还是转个不停，吱呀作响着把夏天拉得越来越长。
3
有些地方即使你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你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摩过。
枫城对于依然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她面前。
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问她：然然啊，你喜欢这个城市吗？
依然愣了愣，说：喜欢啊。不过感觉真的很奇怪哦，这里像是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样。我总感觉我曾经在这里的街边等过车，在这里的杂货店里买过一瓶水，在这里的树下乘过凉，在这里的广场上放飞过风筝……
妈，妈。你怎么啦？发现到妈妈的走神，依然打住了话。自从来了这里，她一直觉的妈妈好奇怪。总是走神。总是长时间的看着她，总是会问她些奇怪的问题。
妈妈回过神来，没什么，吃饭吧。
依然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饭后，依然回到房间。趴在窗台上看街道两旁的梧桐。忽然就想到了早上看见的那个男孩子。可能是对这个城市太过熟悉。所以，会产生幻觉吧。再或者，是这些梧桐扰乱了她的心思吧。看见了熟悉的梧桐，于是，也在潜意识中想看见总是在梦里出现的人吧。
正想着，听见妈妈在客厅喊自己。好像是来了客人呢。依然揉了揉额头，走了出去。看见妈妈正在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聊天，旁边还坐了一个男孩子。
依然，快来叫阿姨。还有卡其，我们的邻居。卡其好象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
依然走了过去，叫了声阿姨好。坐下，抬头，看见对面的男孩，一下子怔在那里。男孩也有些吃惊，继而微笑，是你啊。
是你啊？原来，早上不是幻觉。是你啊？这代表着什么？他记得她？
卡其的妈妈说，“哦，你们认识？”卡其笑着说：“我们是一个班的。”而且，他笑着看了看依然，“我们之前有见过面。”依然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两位母亲笑着说，这样最好啦，以后你们互相照应着啊。
卡其？是了，是记得班上有个叫卡其的男生呢。依然想。怎么这么巧呢？而且，怎么居然和梦里的那个人，那么像呢？
是夜。依然没再梦见他，以及那座城市。心里空落落的，比当初掉了爸爸送的玉佩还难过。就像一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然后会在每个梦醒的瞬间想到那个人已不在心里产生的失落和痛楚一样。
4
你曾经有做过这样的梦么？无声起伏的黑色的巨浪，在地平线上爆发出沉默的力量。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中荡漾。似清醒。却又总是醒不来。
然后在你与梦与现实挣扎的时候。会听见细小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温暖无限蔓延。
视界里拉动出长线的模糊的白色光点。是那个反反复复在梦里出现过的人。你对他的眉眼再熟悉不过。包括他的声音。就是这样了吧。
很不可思议是吧。可是依然就是做着这样的梦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她就跟身边的人提起这些不可思议的梦。可是所有的人都只是笑。敷衍或是怀疑。
没有人相信呢。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呢。
就像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城市这些梧桐反复在她梦里出现过一样。还有那个叫卡其的男孩。如果她告诉别人，他从小就一直出现在她梦里。肯定会遭到全班女生的攻击吧。是很俗气的一种套近乎的方式呢。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每天一起去上学。一起回家。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本应如此。很多时候，依然觉的，这样的场景，也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如果可以。她愿意相信一次前生。或者真的是这样呢。前世他们是很要好的人？要好到什么程度？应该是很好很好吧。不然也不会相约好今生再见。
或者。前生，他是她很在乎的一个人。她不舍得忘记他。于是偷偷把孟婆汤倒掉了。所以今生，会在无意识中经常跑进他的梦里，记住他的脸。
这样想着。自己偷偷的红了脸。紧张的瞄了瞄周围的人。大家都埋头写作业，并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眼睛无意识的朝他的位置看去。看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忙猛的低下头，在本子上胡乱的画着。
卡其笑着摇摇头。埋头继续写作业。
依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认真的表情。果然是很好看的男孩子呢。难怪那么惹女生喜欢。
5
放学后。
卡其收拾好东西。看了看依然。依然笑了笑，忙收好东西走过去。两人就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出教室。
顿时有不满的声音响起。
“那个凌依然有什么好的？怪里怪气的。真不知道卡其是怎么想的。”
“她啊，就是想把自己整的与众不同，好让卡其注意到她。”
“哼。我就是不喜欢她那样子。”
言枫站起身，“各位美女，别吵了啊。卡其和依然是邻居，当然会走的比较近啦。”
“哦，是这样，我就知道卡其是不会喜欢她的，你看她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好讨厌啊。”
言枫笑了笑。看看了已远走的身影。心里也有许些疑惑。卡其最近，都没有去看小桑了。
你上课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啊？没有啊。依然有些窘迫。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
啊？哦。依然垂下眉眼。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这里不习惯？
没有啊，我很喜欢这里的。
恩，那就好。对了，今天我爸爸带了很多水果回来哦。等下我送些到你家去。
谢谢啊。
你我之间，还用的说谢谢吗？
你我之间，还用的着说谢谢吗？你我之间？你我之间。这样。是这样啊。依然的脸微微的红了，空气里弥漫了青草的味道。侧过去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侧脸，在黄昏里显得安静而深邃。
头顶是交错而过的天线，分割着不明不暗的天空。云很低很低地浮动在狭长的天空上。铅灰色的断云，一路上投下深浅交替的光影。
6
无数次，她曾经希望某天在这样的时刻醒来。走到窗边，就可以看见满路的梧桐，看到它们以古老的姿态站在那里，在万籁俱寂的世界突兀的出现在那，直至清晨结束。才可看清一切。可是来了这里快两个月，却从未曾失眠。睡眠强悍，每次一碰到枕头就昏然入睡。胡乱做梦，却梦不见从前。
醒来时。早上七点左右。天色大亮，晴朗天空，雨后朝霞绚烂分明。夜色的声响与喧嚣消失无踪。窗下一排排梧桐，树叶在风中哗然翻飞。几处处小小的湿润水迹，未被即将破云而出的太阳蒸发。大地苏醒之后，恢复暴烈的干燥。
早饭后，听见敲门声。收拾好东西。妈，我上课去了。
恩。路上小心。
知道了妈。
打开门，看见卡其微笑的样子。对着门里面说一声，阿姨，我们上学去了。然后拉着依然的手下楼。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依然的手里泌出细细的汗。呼吸着卡其身上青草般的味道。感觉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或者就是个梦吧。依然想。只是这个梦太过漫长。
或者哪天突然醒来，回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老地方呢。推开窗户，看见的不再是梧桐而是高高底底的平房以及喧闹的人群。如果是那样。宁愿睡死在梦里也不要醒来呢。
依然，你看。妈妈给我换了辆单车呢。这样以后我就可以载着你去上学了。
想起那天卡其问自己。依然你为什么不骑车去上学啊。
因为我不会骑单车啊。小时候摔了一次，然后就再不敢骑。
哦，这样，那以后我也不骑了，我和你一起坐公交车。
有一种温暖，在她的心底无限蔓延，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坐在他的单车上。想着他的那句，我们之间，还用的着说谢谢吗？感觉脸上烫烫的。阳光穿过梧桐，深深浅浅的剪影投在他们身上。一切都那么温暖而甜美。依然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7
卡其，你很久没有去看小桑了。
啊？卡其抬起头，看着言枫。
小桑啊，我说你很久没有去看小桑了。你不会真的有了新欢就忘了小桑吧。言枫握紧拳头，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卡其看了看依然。正好依然也抬头朝这边看来。两人相视而笑。卡其转回头。对言枫说，今天放学后，你和我一起去吧。
“啪”的一声。桌上多了一个小纸团。抬起头。看见卡其正看着这边笑。疑惑的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今天放学你自己回家。我有点事。
恩。好的。你记得早点回家。
放学后，依然看了看卡其，然后离开了教室。卡其看者窗外，直到依然消失。言枫有些不满。好啦，别看了，人都走了。
路上，言枫问卡其。你是不是喜欢凌依然？
恩。
言枫没想到卡其会回答的那么干脆。有些恼怒。那小桑呢？
小桑？卡其微微愣了愣。那不一样的。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凌依然有什么不好的？要让你抛弃小桑……
够了。卡其打断言枫的话。小桑，在我心里，一直是妹妹。
妹妹？你居然说小桑在你心里只是妹妹。卡其，你……
转眼间，已经到了小桑的家附近。小桑远远的看见他们，就跑了过来。卡其哥哥，言枫哥哥你们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们都我把忘记了呢。
小桑，那个学校，还习惯吗？
恩。还行吧。小桑微微皱了皱眉，本来他也可以和他们在一个学校的。可是因为钱的缘故，她只好去那所名声不太好的私立学校。
卡其哥哥。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我……
哼。他呀。整天和那个凌依然在一起，哪会……
看见小桑黯淡下去的眼神。言枫马上闭上嘴。
凌依然？卡其哥哥，是你女朋友吗？小桑紧紧的盯着卡其。很怕卡其的回答是肯定。
不，小桑。你别多想。她是我的邻居。刚来这个城市。我妈妈叫我多照顾她点。小桑的眼神马上又恢复了光彩。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卡其哥哥最疼我的。言枫哥哥，肯定是你多想了。我跟你们说我们学校好玩的事吧，我告诉你们啊……
回家的路上，言枫问卡其。为什么不说？
啊？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啊？为什么不和小桑说你喜欢上凌依然了。
说这个……干嘛？
你……呐，总之呢，你不准伤害小桑。
“咦？”卡其突然看着言枫。言枫被看的有点不自然。干嘛？卡其笑笑：你是不是喜欢小桑？言枫满脸通红。我，谁说的。我……才没有。卡其笑着摇摇头，加快车速，朝前冲去。喂！你等等我。
有本事你就来追我啊。
哼。谁说我追不到你了？
来啊来啊来啊。
……
8
跳过绿春悲秋忍冬和来年更加青绿的夏天
你又出现在我面前。眉眼低垂。转身带走一整个城市的雨水
转身带回染上颜色积雪。麦子拔节。雷声轰隆地滚过大地。
你泼墨了墙角残缺的欲言，于是就渲染出一个没有跌宕的夏天。
来年又来年。却未曾等到一个破啼的夏至。终年不至的夏天。
逃过来回往返的寻觅。
他不曾见到她。
她不曾见到他。
谁都不曾见到它。那个从来未曾来过的夏天。世界开始大雨滂沱。潮汛渐次逼近。
很多时候依然都在想，是从什么时候起天气就突然变得这么凉了呢？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时间顺着夏天一点点消失的痕迹漫上脚背，潮水翻涌高涨，所谓的青春就这样又被淹没了一些些。飞鸟已经飞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的梧桐与梧桐的枝桠间就变得越来越安静。于是落叶掉下来都有了轰隆的声响。
卡其。依然坐在单车后面，小声叫唤。
恩。带些男孩子的漫不经心以及只属于依然的宠溺。
小桑，她是谁？
虽然不想。但她终于还是问了出口。好几天了。卡其放学后总是言枫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依然好奇。于是多留了份心。走过他们身边时，听见了这个名字。
啊？哦，一个女孩子。
哦，这样啊。
恩。
一个女孩子。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呢？依然想。他，很喜欢她吗？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临近放学时，小纸条如期而至。不用打开就知道他写的什么。依然看都没看就放进课桌里，对卡其挥挥手。卡其微怔，随即对依然抱歉的笑笑。转过头和言枫说着什么。
放学后，依然收好东西赌气般看都没看卡其一眼，就走了。感觉深厚有人在追自己。依然笑了笑，他还是跟上来了。
凌依然。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呃。你，找我有事？
恩。这样，卡其呢，要去看小桑。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你不和他一起去看……呃，小桑吗？
我去干什么？做电灯泡啊？
哦，这样。
你想不想听他们的故事呢？
啊？哦，随便了。
恩。这样的。小桑呢，是我们小学的同学。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就和卡其关系特别好。小桑的身世很可怜，她是她的爸爸妈妈在路边捡来的孩子。那么时候他们没有孩子，所以对小桑特别好。可是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小桑就逐渐冷淡了。本来这次，小桑也考到了我们的学校，或者她就是我们的同学呢。可是小桑的父母却让她去了一所私立学校，就只因为那所学校可以让小桑免费读书。
这样。那个小桑还真是可怜呢。
是啊。我和卡其一直都很疼她。小桑是个很善良很懂事的女孩子。
你。也喜欢她吧。
恩。是吧。可是小桑喜欢卡其啊。
那，卡其也喜欢她么？
当然了，卡其很小就很关心她，每次小桑生病，卡其比谁都难过。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卡其就很少去看小桑了。
哦？
恩。所以，我希望，我希望。
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你把卡其还给小桑。你漂亮，聪明，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小桑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有一个卡其。
卡其，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呢。说完这句话，依然红了眼。别过脸，怕言枫看见自己不小心掉下的眼泪。
言枫看着依然，突然有些不忍。可是一想到小桑黯淡的眼神，他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看着依然远去的背影。他轻声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请你原谅。小桑，她真的不能没有卡其。
9
我去干什么？做电灯泡啊？
小桑呢，是我们小学的同学。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就和卡其关系特别好。
当然了，卡其很小就很关心她，每次小桑生病，卡其比谁都难过。
我希你把卡其还给小桑。望你漂亮，聪明，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小桑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有一个卡其。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在依然的脑海中浮现。密密麻麻的。填满在心里。就像填满一整张演算纸。没有一丝的空隙。像要喘不过气来。
我希望你把卡其还给小桑。
我希望你把卡其还给小桑。
我希望你把卡其还给小桑。
为什么是还。而不是让。
那些话语缠绕在心里面，像是一根一根浸满了黑色毒药的刺一样，朝着柔软的胸腔内扎进去。像是有毒的菌类，遍布所有内脏，蓬勃地生长着，吸收掏空着整个躯体，风一吹，变成壳。
光线一秒一秒地暗下去，心情不好，于是整个人就变得很沉重。于是就那么坐着，手指在桌面上无聊地画着花纹。想起卡其曾经说，心情不好，就闭上眼睛，想一想快乐的事。于是依然闭上眼睛，然后脸上就湿了一大片。
推开窗户，看见年轻单身女子，披散漆黑长发，一边抽烟一边端着脸盆，走过花园的石板地，去公众浴室洗澡。走廊的木头椅子上，有坐着看地图的人，神情索然。深夜如果失眠，推开窗户，随时都会看见有人坐在木头椅子上抽烟失神。有些身影已经很熟悉了。有些则只是停留一小段时间就不再出现。会有人走向另一人借个火，或搭讪几句，都是极其自然的事情。可以随时说话。随时失去踪迹。
这样吧。就这样吧。还能说什么呢？他们是从小长大的。感情一定很深吧。自己和他认识也不过才两个多月。虽然，他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两个月。
那个叫小桑的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吧。一定是的，看言枫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很惹人喜欢的女孩子吧。不像自己。
影子和影子的交替让时间变得迅速。可是感觉却出了错，像是缓慢的河水漫过了脚背，冰凉的感觉。有钢琴声在遥远的背景里缓慢地弹奏。滴答滴答的节拍慢了下来。
翻个声，眼泪就被脸压住。黏糊糊的。突然觉的，夜还真漫长呢。这是来枫城第一次失眠吧。睁大眼睛。看天色一点一点变幻。
黄叶似乎一瞬间就卷上了山头，枫城的周围开始一天一天变换着颜色，从盛夏的墨绿，到末夏的草绿，再到初秋的浅黄直到现在黄色包围了整个枫城。
大片大片的梧桐叶缓缓飘落。依然看着它们。突然觉的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揪的紧紧的。
10
有关于往昔的梦，仿佛提醒着她妄求的岁月是多么不可逆转。
连同铭心的仇雠，龃龉，都是不可及的祭奠。
镌刻在石碑上，成了谁谁谁谁，微漠的哀痛。
日子就这样不断地朝身后行走，带着未知未觉的蒙面感朝着更加蒙面的未来走去。
每天刻意提早十分种出门。放学后第一个冲出教室。不理会卡其在后面的叫声。
这样就好了。自己确实不该担在他和那个小桑中间呢。何况那个小桑，的确比自己更需要卡其呢。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抬起头，就看见言枫站在面前。
给。
接过言枫的纸巾，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真的……那么难过吗？
……
不过才两个多月而已。我没想到你会那么难过。
……
放学一起回家吧。
已经是快临近冬天了。记忆却依旧停留着遥远阳光下的晴朗世界。言枫和依然不紧紧不慢的走着。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过来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树和树的阴影交叠在一起成为无声的交响，来回地在心上摆荡。
对不起。
啊？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毕竟你和卡其认识也才两个多月而已。
很奇怪是吧。说出来也许你都不会信呢。
依然笑了笑。其实，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呢。没有理会言枫疑惑的目光。她自顾自说下去。
在我很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梦见过这个城市。梦见这里的梧桐，这里的马路。这里的公园。其实，在我们那个城市，是没有梧桐的。在小学的时候，有一篇课文是讲梧桐的。老师问我们有没有谁见过梧桐。只有我举了手。我告诉老师我在梦里见过，并且描绘了它们的样子。可是大家都不相信。说我撒谎。
我试图让别人去相信的。那个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的城市，和那个在梦里陪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后来，我就没再和任何人提起，既然，没有人会相信，那就让他成为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吧。你也不相信是吗？
言枫愣了愣，很认真的说。我相信。
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梦和现实。因为很多人的梦是模糊不清的。我的却那么真切。比现实还真切。我抚摩过那些梧桐。我记得那个男孩子好看的眉眼。我和他一起牵着手过马路，一起放过风筝。甚至，连他的声音，我都记得真真切切。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摔断了手，那几夜，我总是会梦见他在哭。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脸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直到我来到枫城。你知道吗？刚来的时候我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熟悉。好像我本该就在这个城市般。特别是我见到卡其时……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是了。或者真的是梦呢。也许我现在也正是在梦里和你说话呢。
只是这个梦，也未免太长了吧。
言枫看着凌依然。在夕阳下她沉浸在幸福中的脸和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凝结在空气里。
深秋的夜晚像潮水一样从地面上漫上来，一秒一秒地吞没了天光。梧桐与梧桐的轮廓再也看不清楚，路灯渐次亮起来。
11
我……到了。
恩。上去吧。我看着你。
今天，谢谢你。
啊？呃，没什么啦。
言枫看着依然上楼，就在她要消失在转角处时，突然叫住她：“凌……依然。”
啊？依然转回头看着言枫。
我知道我没有有卡其好。但是，我可以代替卡其对你好。如果你愿意的话。
依然直直的看着言枫，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可以感觉到言枫灼灼的目光。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
言枫看着依然消失在转角口，呆了两秒。然后也离开。
这一切，都被卡其看在眼里。卡其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言枫。眼睛里光芒明明灭灭。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依然这段时间不等自己，也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吗？明天，应该好好问问依然，到底，是怎么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是那传来的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空气里硬生生扯出一道透明的口子来。大风从黑暗里突然吹过来，一瞬间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温度。
12
依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仿佛又看到自己又走上那条白漆斑驳的走廊。小小的卡其蹲在她身旁，你的手还疼吗？
大雨还在下。那年的春天，雨水充沛，整日整夜，无法休止。走廊尽头的窗，映出透露微弱亮光的深蓝天空。有哗哗的水声。水声包裹着走廊，通向尽头遥不可及。雨水剧烈地敲打在墙壁上。
她逐渐确定清楚自己的位置，穿越走廊的拐角。手抚摸过流淌着雨水光影的墙壁，手指间留下潮湿的粉尘微粒。空气中有灰尘和消毒水的气味。一切都非常清晰。她知道她会看到梧桐。
他从一棵梧桐树上跳下来。在寂静微光里，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慢慢朝依然走过来。他伸出手，他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依然伸出手，是好久没见了呢。猛的睁开眼，手还伸在半空中。那个呢字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自从来到枫城后就没再梦见。还以为不会回来呢。依然赤脚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见街道的两旁叶子铺满一地。黄色的。红色的。缓慢地溃烂在昨夜的雨水里。空气里低低地浮动着一股树叶的味道。
穿好衣服，妈妈已经叫吃饭了。
依然，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和卡其一起去上学了？闹别扭了吗？
没有啊。
没有就好。和自己哥哥有什么别扭好闹的。
啊？依然有些吃惊的看着妈妈。
我是说，……卡其就像你的哥哥一样，你们要好好相处。
哦。
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哥哥。连妈妈都认为，我们只能做兄妹呢。或者，之前，他的照顾也只是把自己当妹妹吧。那个，叫小桑的姑娘，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呢。
妈，我吃完了。我去上课了。
恩。依然……
怎么了，妈？
没什么，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妈，再见。
13
自从来到枫城后，妈妈就变的很怪呢。依然正想着，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依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到，被卡其及时扶助。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没，没什么。
一起去上课吧。
哦。好的。
两人走到楼下，就看见言枫站在那里。
气氛一瞬间变的有些尴尬。卡其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每天都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吗？”
对啊。还没等言枫张嘴，依然就先回答了。她别过脸，不敢看卡其的眼睛。
这样……啊。
恩。这样。
言枫看了看两人，故作轻松到，别傻站着了，再这么傻站下去呀，就要迟到了。依然抢先一步，走到言枫面前，轻轻一跳就坐在言枫的单车后面。
他们……卡其不愿也不敢想下去。眼眶湿湿的，好象有什么要流出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的依然居然成了言枫身后的？是因为小桑，使自己忽略了依然吗？可是，可是，一直是依然在刻意回避自己的呀。刻意回避自己，只是为了要和言枫在一起吗？车微微的颤了一下，差点就摔倒。
每踩一下脚踏板，卡其的胸腔里就会拉扯出一阵强过一阵的伤痛感。不是剧烈的痛，而是缓慢的，来回的，钝重的痛。
车辆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发出轰隆的声响。秋天的风从树梢上刮过，显得又高远又空旷。像是很远很远的蓝天上有人吹风笛一样。
14
“啪”一个小纸条掉在依然的面前。打开，是好看的熟悉的字体。
放学后，我们一起回家。
好吧。依然想了想，还是把那两个字涂掉了。你不去看小桑吗？
小桑？卡其困惑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扳起脸问言枫。你和依然说了什么？
啊？言枫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哦。是关于小桑吗？我不是故意的。卡其呼了口气。刷刷写到：放学你必须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必须？依然心头一紧。突然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吗？我们之间，什么叫我们之间呢？像妈妈说的像哥哥一样吗？有话对我说？是什么呢？他会对我说什么呢？
时间一秒秒的流淌过去，依然的心也随着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这样想着。指甲不由的深深陷入指甲。“叮呤呤”下课铃在此时显的有些突兀。依然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神经绷的紧紧的。
卡其看了看依然，是不可抗拒的眼神。依然索性闭上眼，好吧。就听听他怎么说吧。睁开眼时，卡其已经站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朝门口走去，教室里顿时响起嘘声一片。言枫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懊恼的叹口气。天气，越来越冷了呢。
他们静静的走着。一路上没有飞鸟声，没有蝉鸣，没有树木拔节的声响——像是一切都停止了生长。
时间荒诞地停顿着。
良久，卡其沙哑的声音在依然耳边响起。依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恩。
其实我还有个妹妹的。
哦？
恩。其实，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的。可是妹妹在出生那天就不见了。我听我妈妈说，在生我和妹妹那天，也有一对外地夫妇和我妈妈在一个医院。但是，他们的孩子好像没顺利生下来，第二天，那对外地夫妇连同我妹妹就一起消失了。妈妈说，应该就是那对夫妇把妹妹抱走了。呵呵。其实想想。他们要抱的应该是我，可能是慌乱中抱错了呢。
那。你那个妹妹后来找到吗？
没有。你知道吗？小桑是他爸妈在路边捡的。
恩。所以……
对，我想，那对外地夫妇肯定是当时在慌乱中抱错了。后来发现是个女孩，所以，就扔路边了。
这样。
恩。所以，我一直很关心她。小桑是个好女孩。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恩。
依然。
恩？
你愿意接受这个妹妹吗？
啊？
我说你愿意接受这个妹妹吗？
又不是我妹妹。
依然。
恩？
我喜欢你。
依然转回头，看着梧桐树下的这个男孩子。这个从小就钻进她梦里的男孩子。这个因为去看别的女孩子就会让她难过好久的男孩子。
现在，站在她面前，说喜欢他。
残阳似血。
突然有些惧怕。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不知道。她知道，她也是喜欢着他的。她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会有些莫名的恐惧。心底深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扎，一下一下。深深浅浅。
15
好像还没有剧烈的炎热，秋天一个仓促的照面，匆匆卷上枝头。树叶越来越多地往下掉，黄色席卷了整个山头。放学的时候依然坐在卡其的车后，看着轮子压过路面的时候会听见落叶丝丝地碎裂声音。
秋天已经很深很深了。而夏天早就遁形无踪。等到要寻觅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见了。依然闭上眼，轻轻的靠在卡其肩上，感觉到卡其的身体微微的动了动。空气在肩膀与肩膀的间隙里面传来传去，热度微微散发。真希望，能够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呢。依然这样想着，一眨眼已到小区门口。
懊恼的叹口气，依然赖车上不肯下来。卡其笑笑，好啦，依然，到家啦，快点下来，乖。
依然跳下车，做生气状。卡其捏捏她的脸蛋。又乱想什么？
每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在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太阳不要下山，时间不要转动，就这样一直一直下去。你说，那样，多好？
傻瓜。卡其抱了抱依然，不要想多了。
这样温暖的怀抱，如果只属于自己，那多好？
卡其，也经常这样，抱那个叫小桑女孩子吧。
自己，到底还是介意的呢。别过脸去，不敢正视卡其的脸。这样美好的男孩子，又怎么会属于自己的呢？
刚到门口，门就被唰的打开，仿佛是早已准备好的。依然的妈妈站在口，依然，卡其，回来了，卡其，今晚和在我家吃饭吧。
不了，阿姨。妈妈在等我回家吃饭呢。
恩。这样。真是好孩子。
阿姨再见。
恩。再见。
依然看着卡其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楼道里清晰的传来卡其上楼的声音，过了一会隐约听见，妈，我回来了的声音。
每天都是这样，熟悉他的说那句话的音调，熟悉他的脚步声，甚至可以知道他走几步就可以到家门口。
依然趴书桌上。细细的回想着卡其的一切。第一次看见，就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其实，这一切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呢。夕阳从窗外无声地遁去。天气，是真的越来越冷了呢。
16
早上醒来。感觉全身都在痛。凌依然揉揉眼睛。走至窗前，窗外，一片雪白。下雪了。这是她来枫城的第一场雪。依然趴在窗台上。呆呆的看着素裹银装的世界，依然突然很想念爸爸。记得以往。每次下雪，爸爸都会和自己一起堆雪人。爸爸，不知。他的那个世界，是不是，也下雪了。
依然。动作快点，卡其已经在等你了。听到妈妈的叫声，依然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后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一开门就看见卡其坐在客厅。依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暗想：这家伙怎么起的这么早。
吃完早饭。凌妈妈说：来，依然，把围巾围上。依然愣了愣，那是爸爸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依然一直收着，坚持不带别的围巾。把围巾戴好。努力对妈妈扯出一个笑容。妈妈，我上学去了。
恩恩。卡其，你们路上小心点。下雪了，路滑。
知道了阿姨。依然，我们走吧。
坐在卡其的车后，依然觉的很温暖，头轻轻靠在卡其身上。突然就又想起了爸爸。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卡其感觉到背后细微的变化。骑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怎么了？
没，没有啊。
傻瓜，对我，你不用伪装坚强。
卡其。我想爸爸了。我很想他，很想……
好像闸子被打开了，控也控制不住，眼泪就那么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卡其停下车，转过身抱了抱依然。乖，别哭了。不是还有我吗？呐，我像你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依然吸了吸鼻子。卡其刮了刮依然的鼻子。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真不乖。依然打卡其的手。我哪有。卡其好笑的摇了摇头，好好，没有没有。快点上车。你想迟到啊。
17
远处，小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丝毫感觉不到疼。她拿出手机，给言枫发短信。晚上来见我。
言枫看着短信。内心隐隐觉的不安。
小桑，知道了什么？该如何去和她说呢？言枫微皱眉头。手重重的捶在桌子上。卡其拍了拍言枫的肩膀。
怎么了？
小桑晚上要见我。
哦。
我要怎么和她说？
什么怎么和她说。
你和依然啊，我怎么和她说？说了，她会难过，总不能骗她吧。
实话实说吧。
你知道她会难过。
可是。你不是喜欢她吗？
言枫看着卡其的脸。有种想给他一拳头的冲动。但是他看了看依然忍住了。心想，就算为了依然，为了好兄弟，为了他们幸福。小桑，就由自己，来搞定吧。可是，小桑，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桑，那个曾经自己以为很喜欢的小桑，这样伤害她，他，有多么不忍。
言枫懊恼着抱着头，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喜欢的，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课铃响了，下课铃响了。就这样，不知不觉就下课了。卡其拍拍言枫的肩：祝你成功。然后拉着依然走了。
言枫看着他们走远，一咬牙，转过车头朝小桑的学校骑去。
小桑在梧桐树下等他。远远的向言枫招手。言枫靠进梧桐，单脚撑地，对小桑说：上来吧。小桑笑笑，跳上言枫的后座，动作熟练，自然。
隐约听到人声：哇。那是练小桑的男朋友啊，好帅哦。
言枫不自在的加重脚力，只想尽快离开。
离小桑的学校已经很远了，但是依旧没有走出梧桐。小桑说：言枫哥哥，我们走走吧。言枫点头。跳下车，推着车慢慢朝前走。
卡其，他最近，还好吧。小桑试探性的问。
恩。言枫点头。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很漂亮呢。
恩。
你们，卡其有女朋友了都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小桑故做轻松道。
小桑。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很……
我很怎么样？小桑打断言枫的话。言枫哥哥，你不知道吗？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言枫哥哥，你不知道吗？我喜欢的一直是你。这句话，自己等了多久啊，可是，为什么这句自己曾经在梦里想象里描绘过无数次的话，现在亲自听见小桑说出来，自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