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80

1

深夜里,她在用迅雷下载电影。没有广告的高清,不停出现在眼前的字眼。扫描过的东西,大幅大幅的画面片断定格在屏幕前。一切尽在眼底。不停纰漏掉的悲伤,如列车碾过的铁轨,锈迹斑斑,满是灰尘。

——楹,我出来了。

QQ上很简短的一句留言,再也没有其他了。没有问安,没有寒暄。笑,一无所有。

三年,她已经习惯了不聊天,甚至很少上线。多是看碟,或是写字。朋友很少,多是网络中的。三年,不长,亦不短。她用这些空档下来的时间,去了甘肃敦煌,云门石窟,云南丽江,四川九寨沟,杭州,广州……

一次又一次的单身的旅行,一路的疲惫。从北方出发,走进了南方的潮湿。从网络走到了现实。

如果把时间塞的满满的,那就不会存在任何的思考。

在丽江,不需要任何解释的诉说,住进了某个男人的屋子里。只是与爱无关。那段日子,她只抽中南海,像一只任性的猫舔着自己的伤口。言语也溃烂在沉默中。

到了云门山大觉禅寺听弥梵心经,听佛家歌曲。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只是靠打短工和写字来维持困顿的生活。没有任何固定的收入,只能抽一些劣质的烟。但越要遗忘的越深刻。

2005年10月的那天,北方,雨。她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几乎没有带什么物品。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衫,香烟,打火机,书刊,MP3外,别无他物。笑,一是嫌麻烦,二是火车挤。他在城市相隔不远,其实可以打的的,或是乘坐长途汽车的。但她习惯了信赖火车这种交通工具。笨重的厚实感,给人弥留一丝安定的想象。

天微凉。她穿了一件暗绿的棉布短衫,外加一件黑色衬衣,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旅游鞋。褪去了学生的孩子气,倒是多了一份成熟。清瘦的脸有些灰暗,或者是抽烟的缘故吧,让她显得比同龄的女子老成。 仅是眼里还有一丝孩子的眼神。

2

她和他,是巧合,像两辆车次不同,方向不同,目的不同的列车,中途却相遇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定局,仿佛一个预言者,或者,说是一个先知吧。她说我想见见你。他说好。并把地址EMAIL给了她。

她从不去揣测他内心的斗争,挣扎。只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向他说了一个时间,说车在那时会抵达他所在的城市。

她站在吸烟道口,安静的抽出烟。纤细的咖啡色的烟杆,仿佛一揉便断,浓烈的烟味把她呛得不停的咳。只需8个小时,就天亮了。她不断的回想,回想起他们的相识。在无法弥补童年的缺失里,还是在他纯净而静谧的眼神里,看到了辽阔深邃的海洋,旁人无法抵达的美,如此破碎。

她告诉他她爱他,爱他潮湿阴暗如刀刺的过往。这个男人在任何时候都坚持在她的文字后回帖。他说,楹,你是干涩的暖。她告诉他,她从南方逃到了北方,那时的年轻气盛令她有一股想飞的冲动。笑,她一直在字里使用的字。笑,它的含义很多。真诚,自嘲,讽刺……诸如此类,她不想一一列举。

他给她写了最后一封EMAIL,却一直没有发出去。他知道,也了解她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聊天的女子。这几年来,一直坚持着以邮件,电话的形式保持那烟水般朦胧的关系。未来,对他来说,貌似一个无稽之谈。判决书还没有下来,一年,两年还是三年。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只有当你身处其中才能真正明白它带来的苦痛。

楹告诉他,她爱他,给爱他的颓废。他们一起谈摇滚。他出没在阴暗,低级破烂的酒吧里,为生计奔波。楹告诉他如果宿命注定要我们支离破碎,那么这个世界定会让我们在废墟中站起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我们却要身败名裂。

她说:女人不倾城,男人不倾城。我也不要你倾城。只是我不愿你带着回忆的僵尸存活。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拧不过她的倔强。她说:我爱你的几年,即使是不能一起,即使不能幸福,竟抵不过见你一面的理由。

进来已经有两个月了,等待审判书是一个漫长的恐惧过程。在这里,不能抽烟,不能听摇滚。他已无心去起诉,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横竖的把人搁在半空,不上不下。

看着刷的苍白的墙,整齐干净的床铺,他笑笑,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安静的坐着,然后,无所事事。

3号,有人找。

铁门打开,他走了出去。一个比照片里清瘦的女孩,坐在铁窗外。穿着棉布的衬衫,发白的牛仔裤和满是灰尘的球鞋。他走了过去,带着微微的拘谨,拿起了听筒。

她说:我是楹。

我知道了。他尴尬的笑了笑。眼睛里是痛苦的沉默。

她说:你说。我听。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黯淡的眼神,饱经了岁月的摧残。

他开始诉说,关于他的一切。认真的听着他说,不发一言。她知道,他们拥有的时间不多,只是她想把他,和关于他的一切烙印在自己的心里。在那个静谧的心灵抵触,是灵与魂的交织,只有在夜里,独自一人时,赤裸的情感从心底爬出来,享受黑夜带来的美丽。

最后,她说:我给你带来了书。他接过,是赫拉巴尔的《过于喧嚣的孤独》,他仅仅握着她的双手,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只想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那是他一直心疼着的楹。一种复杂又不能跃进的感情。28,对他还不算老,但对楹却过显苍老。

看守员不耐烦的叫了几下,他拿着书,只说了句:要好好的生活。

转过身,他有一种欲哭的冲动。时常说死亡有什么可怕的,那是最甜美的梦。现在,不死,却也不远了,关在这没有窗户的房子里,别说自由了,连未来都充满了绝望。

她一直站着看着他走了进去,没有回头,没有拥抱。铁门开了,又关上了。中间是一大串钥匙碰撞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仿佛破碎在内心的玻璃,刺入了心脏,一股血液萌发的冲动,是爱人凝固后的暗红。血液是世间最美的香水,有桀骜的力量,芬芳如允吸了春日里的甘露般甜美,有爱的痕迹。

她走了出去,这个城市比她所在的城市靠北,而且是在内陆,空气很干燥。10月的天,还是带有稍微的凉意。她抬头望望天,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鞋。

3

那年的12月,她得知了他的判决。因故意殴打行政机关人员致重伤,被判处三年的徒刑。

关掉电源,无法入睡。窗外的天格外的白,已经是夏季了。她告诉过他,她喜欢夏天,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在夏天出生的。冬天太干冷,她喜欢南方的潮湿,还有人们柔软的温情。只是这样的话语,她只能自己对自己说了。

2008年5月,收到了他的EMAIL。

楹,我结婚了。我不知自己能否以自己的方式去爱你,只是疲惫不堪,所以决定离开。在中间,隔着太大的悬殊,我只想安定下来。音乐少听了,日子也随波了。笑,或许,这是最好的前进方式。楹的字始终带着暖意,是女子特有的柔情。安。

一个房间里,拉上了窗帘,只有暗淡的灯光,阳光照不进来。

——孩子,把衣服脱了,躺在床上。她照着他的话,做了。

她躺着,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流到了发梢。

不要闭眼睛,你害怕吗?

厄……

以前看见过吗?其实,第一次看见都会有些恐惧的,况且你还年小。来告诉我,你为什么刺青?

刺青。是为了纪念某些遗忘了的人,也是纪念某些认识过的人……

她不停的说,带着呻吟的声音。感觉空气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不断的絮絮叨叨。

站在大大的镜子前,她抚摸着左**上方的蝴蝶刺青。笑,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它有一双黑色的唇。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