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72

我在房间的地板上打着滚,来回翻腾,因为痛经。做女人付出的坚韧永远是男人的书十倍。电视机里放着樱桃小丸子的碟,我承认我还是那么优质,智力只发育到十岁。

门外有人猛劲地按门铃,屋内的铃声震天响。“死了都要爱……”这一句话一遍遍反复地响彻整幢楼。天杀的木叶设置的铃音。什么死了都要爱,简直是变态。我可不相信这样的爱情。而且通常是我先回家,她有钥匙也喜欢让我给她去开门。我的耳朵天天饱受摧残,听力直线下降,工作连连出错。

最后,我怕邻居投诉,还是起身去开门。

我打开门,一张清秀的脸凑上来,无可抗拒。新锐作家严习站定在我面前,没有笑却也清新可人。

我难于呼吸,脸却红遍整个脑袋。他没有看清我的表情变化就冲进木叶的房间,搜寻几番后又冲到我面前,问道,木叶真的离家出走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又继续躺到地板上,强忍着痛喝白开水。严习发了疯地挠着他的头皮,似乎要把所有的头皮屑非挠出来。这是我和他共有的习惯。当木叶第一次见到他生气的时候就突然大叫起来,任初初也有这习惯的。我总是喜欢挠头皮,不挠出血来总有不甘心的抓狂,意犹未尽。上班的时候也挠,经理总无奈地摇头。我承认那很恶心,可严习的这个动作却是无比动人,气宇非凡,非常豪迈。

我呻吟着,喊痛,一边又把冰冷的圣代塞进嘴里。严习懂得想要套出我的话必先百般讨好。他开始冷静下来,走进厨房。

我在手机上玩着超级玛丽,厨房里飘出生姜的香味。

他小心翼翼地将姜茶端出来,蹲下来,将热乎乎的姜茶推到我面前。“我还超级幼稚呢。那么大了还玩什么低智商的游戏。”

我怨怼地看了他一眼,充满了不屑。他开始温柔起来,任初初女士,请喝茶。

我总觉得不对劲,终于意识到他这是间接骂我老了。我没理会,径自爬向我的房间。

“任初初,别学变形记里的格里高尔了!你到底喝不喝啊?”

我慢悠悠地起身,发现白衬衣全部染黑了。原来地板也需要收拾了。没有木叶果然是不行的。

严习哈哈地笑起来,这人啊,和地板一样,不收拾不行。

我的疼痛仍未消减,却在那时,迅猛地抓起沙发上的靠枕,甩了出去。

喂,我的大小姐,我不是来和你调情的,我是来找木叶的。她到底去哪啦。

我十分醋意道,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我怎可知晓?

他那表情,似有意克制要摔碗的冲动。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木叶到底去了哪里。自从她负气出走后,再也没和我联系过。她是学美术的,认识一大帮艺术家。

高中时,我们就粘在一起了。早在那时,她已长成个大美人了。每天中午都有男生在食堂里对她吹口哨,我只是她的陪衬。

到了大学,我说我喜欢严习。她说你难得看上一回,我帮你去追。这一追就一去不复返了,和严习出双入对,俨然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我并不诧异。也只有木叶这样美丽的姑娘才配和严习站在一起。我一个人在学校附近喝了很多雪碧,自以为喝得很壮烈,大有一醉方休的意味。可惜除了尿憋之外,别无其余感觉。只是在那天看到了一个人。在我人生中成了个插曲。

这年代,袭击有白马王子会垂青朴实的自己,简直是妄想,比天上掉500万支票还难。女人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攒些钱买只LV包包取悦自己更让人快乐。都是成年人了,何必去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

我很放开地面对他俩的关系,反倒让木叶在我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起来。我装作“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大义凛然,满不在乎的样子。

久之,她才愿意把我带出去,三个人一同逛街,出没酒吧。有时候,她和严习拌嘴,也是我出面化解。

我们三个表面是波澜不惊,却总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各自酝酿着如何保守自己的秘密,以致不被看出破绽,最好可以发酵成酒,越存越香,永无见天日的机会。

秘密是一枚子宫中的胎儿,日子久了,总会显山露水的,即使谁也不想主动去探究。

严习喜欢两个女孩,另一个居然是我。木叶则有一个情人,是来北漂的歌手,外貌声线与朴树无异。她总对我说起,她爱极了朴树。他俩的秘密如同各自为政的两国领导,小心翼翼地进行。我的秘密则显卑微多了。那就是我一如既往地暗恋严习。

秘密还是如战争般爆发了。

圣诞那天,严习照例来两个女孩子的住所。我打开门看到他抱着一棵圣诞树,可爱极了。木叶还没回来,我和他一起兴奋地捣鼓起这小家伙。他低下头吻了我的脸颊,恰巧被难得用自己的钥匙开一回门的木叶看到。霎时,三人陷入无限的窘迫之中。严习更像是犯错的孩子,低头不语。

就这样,木叶离家出走了。只隐约听她提过那歌手叫小同。别的,一无所知。

也许,他们就那样私奔了。谁知道呢。也是壮举吧。

此后的几个月,相安无事。严习再也没来过这里。屋子里的气氛,空空如也。

凉意始终蔓延着,飘散不去。仿似还是冬天。

我开始习惯了这种炎凉的局势,岁月平静却无好。

正如一场闹剧般,没有人会记得过往如何开始的。

三月伊始,我的门口放着一束玫瑰花。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便不再顾及它,关上门,把世界关在了外面。一个形影相吊的离异女人模样。

此后,每天都有一束玫瑰。我打开纸条看到一行字:

星瞳,

让我们重新回到相遇的原点,开始相爱,好吗?

没有署名,但我肯定,信是给我的。星瞳是我的乳名。我想一定是简生,两年前被我丢下独自去往法国的简生。

我打开MSN,看到简生在线,我始终不想主动问及此事。因为他总是沉默着。签名上写着:致我最爱的星瞳。

那时,严习与木叶在一起后,我在饮料店里碰到的正是简生,我胡乱地答应了喜欢我8年的他。但敏感的他最是了解我,猜到我一直喜欢的是严习,而非贵族典范的他。即使我很拜金。

我喜欢善谈的男人,不羁却不放荡,事事知道适可而止。简生是个寡言的人,在我面前,他永远是十几岁的怯懦与羞涩。他不敢牵我的手,不敢主动亲吻。久而久之,我也远离了他,说服他母亲将他打发到了法国。不管他能否念念不忘。

我问他:回国了吗?

他沉默着。良久,他说恩。又怕我对其答案不满,又过了很久后打出一串字:还是喜欢国内的青草气味和这里的……一些人。

你喜欢谁。我明知熟稔的答案,还是虚荣地问道。

他那里下线了。

我自知无趣,也关上了电脑。

我每天提前半个小时起床,为的是等待一个答案。我怀疑送花的不是简生了。

六点。送牛奶的牛仔小子来过

六点半。送报纸的阿姨来过。

六点四十。一个人举着硕大无比的花走向门口。他将花移开,我才看清了他的脸。是严习。不是简生,我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这种感觉比得到的幸福感更多更磅礴。

这是我期盼已久的场景。在此刻,却是不真实的。那么生搬硬套,非我所原。

我开门。他睁大了瞳孔,仿佛受惊的小鹿。继而他眯眼一笑:我想和你谈谈。

我轻轻地让开了道,让他进来。他径自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出来的时候顺手递给了我。他俨然这里的男主人,反倒是我更像个误闯进来的不速客。

初初,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与他的羞涩相比,镇定自若。我喝了口咖啡,看着他的眼睛,没了往日的漏*点与爱的冲动。我突然很想念简生的拥抱。正因为他给的不多,才弥足珍贵,让我至今留恋。

初初,我们结婚吧。连戒指我都准备好了。是你以前说过的最喜欢的。

我头脑发热,胡乱地抓起咖啡杯吞下一口。已经有点冷了。

我说,咖啡冷了就不好喝了。人的感情也是一样,淡了也没意思了。我们早已过了那种漏*点燃烧为一个人所改变的年纪。我现在平静如白开水。

他笑了。平静得反常,没有挠头,只是将戒指盒子放进了口袋,低下头沉默着。

他试图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掏出了戒指递过来。我将它推开了,戒指光溜溜地从里面滚落出来,到了桌脚的地方。

我们一直对峙着,静坐到了8点。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们开始意识到时间的流淌。

简生的电话。他说,想见我。

延安路的星巴克里,简生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我猜这里面也是一些落了俗套的东西吧。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明信片。

我的眼睛瞬间潮湿。

他说,星瞳,你愿意陪我去法国吗?

坐在一旁的严习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问我:“初初,你爱谁?”

我确实不知道选择谁。只有无奈苦笑的份。一个是爱我10年,痴心未改的绅士,一个是我爱上了,好不容易他也爱上我的风流才子。

我仓皇地逃离了那里。因为那里的一首英文歌让我很想哭。Hyde的《evergreen》把我带回过去的学生时代。

那一个男生一年四季都穿干净的白衬衣,穿一双涂鸦球鞋,CD机里永远不知疲倦地放着日文歌。他是当年的简生,只会在远处偷偷观望在教室门口发呆的任初初。

我想我是喜欢简生的,只是这种喜欢属于学生时代,现在才被打捞起是不合时宜也是于他不公平的。

经过剧院门口,我看到一张巨幅海报,煊然印着木叶的名字,还有那名歌手的照片。他们在一起,相亲相爱,并且过得很绚烂。我祝福他们,自己的命运依旧如浮萍如蒲公英飘忽不定没有归宿。

母亲打电话来,催我赶快找个好男人嫁了。又一阵巨大的空虚感将我包围住。难以逃脱,那就束手就擒吧。

我很轻易地答应网上一名CEO的要求,只身赴约。我没拒绝他的一夜情,将我的第一次给了这个陌生人。天亮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公寓。放纵过后是无尽的悔意。

严习总喜欢看我的博客。在字里行间他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他留言道,无论你发生过什么,我都愿意接纳你。因为爱。

我一直没有预想过这样的言语会出自他之口,竟有些潮湿的感动,清醒后,权当作了戏言。

第二天,他就开着奥迪A8来求婚。碰到心疼女儿来看望我的母亲。她一见到他就欢喜,紧锣密鼓地要求布置婚礼。也没管我答没答应。她说,傻丫头,这么好的男人不能便宜了逼人。

我知道,她是不喜欢简生,确切地说,她不喜欢简生的妈妈,当年差点把我爸爸勾引去的女人。

这样的结局,蛮好。没有人因此而低落。简生早已习惯我的不按理出牌。

我们各自恪守着现世安稳的错觉,麻木地生活。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