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写个青春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57

故事是信手拈来的。纯属虚构,无据可考。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泛青找到我的时候,夏天的脚步也跟进了。我似对夏天有种忌讳的抵触,像恐惧诅咒。它的到来,只会平添我的烦闷与焦虑——而树,大概对这个20岁的夏天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触吧。她的第一双玻璃凉鞋是否在早春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地“哒哒哒”地上路了?不知她初穿凉鞋的模样是否像个智障儿童一样滑稽。臀部微耸,身体前倾。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泛青那天穿的衣服像个传说。诡异而神秘。像刚从出土的尸体身上扒下的。藏青的底,胸侧泛起朵艳丽的牡丹,枝叶蔓延到胸前。刺绣。栩栩如生。质地上乘,衣领和袖口却有明显破损。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他笑。苍凉得令我想到死亡。只余眼中掠过的一丝光亮才让我相信他是个活物。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青?”我惊呼。他的脸色,也好似曾深埋地下三千年。

我发现,他的左手腕上晃转着那只翡翠镯子。

泛青的故事,我想推倒重写。

初见泛青,他的微笑跌入我的眼帘,令我促不及防。他的微笑太过童真,完全是个孩子,有梦境般的幻美及迷惑。他是降生尘世的孩子。游戏人间,不谙世事。他的模样,难以用只言片语道尽。清秀异常,出淤泥而不染,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树推我,你似着了魇,你若是个女的,我才不敢把他介绍与你,以免遗祸无穷。

言语间的疼爱,无庸赘述。

我闲闲地说,应该把他锁在家里。

与泛青的初会,几乎没有攀谈。树喋喋不休,气氛融洽。与之相比,泛青显得矜持的多,甚至有些局促。只在树的喷饭的笑话间才爽朗的笑出声响。树对我太过信任,把他交付与我。复习他的数学。树的殷情举动,明眼人都看的出,惟有泛青痴痴。

青,你可是从月亮上来。你的眼里笼着层朦胧的月光。

他又笑。露出细细白齿。

我不敢再欣赏。嫌自身龌龊,怕愧对与树。却又欲罢不能。似吸毒,一次又一次地纵容自己。只是这次,下不为例。只是这次,下不为例。却永无终止,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我别转面孔,窗外灯火阑珊,行人稀疏。

泛青的故事,我想推倒重写。

他找到我的时候,夏天的脚步也跟进了。

他唤我。声音沙哑。

原来,他的声音早就刻录进我的记忆。尽管阔别太久,声音变质,却依旧能找回原来的路径。轻车熟路,无需指点,拼凑。而大抵回忆归心似箭,超速,造成交通拥堵。我一时语塞。

“青?”

泛青的言语极少。他的眼里有层月的光芒。恍惚而迷幻。

他唤我。

我转过头看他。他的表情矜持,欲言又止。我有预感。一旦戳破这个梦幻,便没有退路。不敢再看他的脸,他的眉目对我早已下了蛊。我再次看街上潦草的风景。

青,这是最后一杯咖啡,店快打烊了。

青,你明早的课有数学吧,别紧张,上课认真听就是了。

青,上周树在她的作文里写满了情诗,你知道男主角是谁吗。

青……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的话,见血封喉。孩子的天真与执拗,令我不知所措。凝在那边。

窗外有个流浪人,衣衫褴褛,发须像野草蒙住了整张脸。耷拉着脑袋,沿着路边走过。后面拖着只破旧的麻袋。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的语气坚定,不似问句。

那个流浪汉挪到了斜对面的自动取款机下,他要在此留宿了吧。

青霍然站起。我在玻璃窗上隐约看到他的身影,他是那样的瘦弱,经不起大喜大悲。我看不清他表情。有太多纷繁复杂的情感积压在我的胸口。他为什么这般精美,纯洁。像款质薄色润的青色釉瓷,让人流连往返却又不敢轻轻触碰。

泛青冲出咖啡店,蹲坐在路边饮泣。

一直都认为爱与伤是两种极端。或爱或伤。而这两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情感却有着难以割舍的内在关联。像对性格迥异的同胞。

我跟了出去,在他的身边站立。他的哭声好似婴儿,尖而亢奋。到最后肢体无力,只是无声地抽搐。像压抑了良久的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他太不懂自卫,爱恨都摈尽全力。

写到这里,总有些不忍。他是朵开在尘世的幽兰。我这只凡尘的笔,小心翼翼,举步为艰,不敢丝毫懈怠,生怕一落笔就成千古罪人。只是,搜肠刮肚,也觉自己的笔锋生硬,画不好泛青的绝世。边写,边觉罪过。歉意缠住笔尖,进退两难。突觉眼眶湿润……

我从身后怀抱住他。他的颤抖,像电触般的传遍我身体的每个细胞。我将脸紧贴在他的后背。我分明地感受到他衬衣下的突兀的椎骨。他的瘦弱,让人心疼,怜悯。只想保护,怎忍加害。是否,圣洁的花朵,多半早夭……

泪水浥湿了他的背。

泛青的故事,我总想推倒重写。

树在她18岁生日的时候,许下了个愿望。推倒,重写。黑暗的房间中只有18根细瘦的蜡烛的光亮婆娑照亮。话即说出,气氛骤然尴尬。树的眼里,烛火跳动。

是谁打破僵局,树,吹蜡烛吧。

节目继续。个个都是好演员,掩饰得没有半点破绽。故事隐藏在心,谁都不愿提及。而事实上,他们知道的只是表面。树示爱失败,心情沮丧。我与青的事,只有她觉出端倪。那天,或是每个人平日里都崩得太紧,即便高考将近,也一起疯到深夜。

是夜,树撒起酒疯。她跳上沙发,踮起脚尖走。说要在20岁生日的时候穿上高跟凉鞋。说世上最美的男子都不及泛青。哒哒哒,哒哒哒。步履蹒跚,晃晃荡荡,跌到了我的怀里。半响,才看清是我。一下沉静。她安静地端详我。她看我时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只是在陈述,哦,是你啊。这让我产生一种疏离感,像电影的尾声。镜头拉远,越来越远,扑朔迷离,看不清原有的色彩。然后音乐缓缓响起,荧屏暗下来。剧终。

树……话未脱口,她就从我怀里跳了出来。继续疯疯癫癫。口里念叨,重来,重来。

推倒,重来。只是现实不留情面,木已成舟。

这一切,泛青大概都已看在眼里。

凌晨,我送泛青回家。衣着单薄,抵不住初夏凌晨的寒意。小镇的街道,破旧而古老,

有青苔的潮气。街上没有行人。路灯泛着腐朽的昏黄。星光依稀。夜是空洞的死寂,无限曼延。我与青背负着罪恶,一前一后行走,像被生命放逐。没有言语。

泛青说,我找了你两年。

他比以前更加阴郁,在我宿舍一角席地而坐。两腿屈膝,抵御外敌。他的牛仔裤染有斑驳的污迹。长时间的未经清洗,使裤子泛着油光。他竟然掏出了烟,示意我要否。我摇头。他便问是否介意。我说不。他抽那种韩国的带有淡淡薄荷味的香烟。烟身细长,白色。妖娆,妩媚。他的双手耷拉在膝盖上,十指修长。左手腕的那只翡翠镯子寂寥滑转。上面有几道粘合起来的疤痕。修补工作拙劣,那几道疤痕异常突兀丑陋。难以磨灭。

初买的时候,那只镯子晶莹透彻,只有几块斑驳的翠绿。泛青看到,煞是喜欢。只是那是女性配饰,泛青内向,不敢试戴,只是频频回头欣赏。当晚,我独自折回那家商铺,花了半个多月的零用将它买下。第二天开课,偷偷塞进他的课桌里。而我重未见他戴过,只是没有机会……

那些琐事,一环扣一环,被连根拔起。

只是泛青,那个懵懂的小小孩,被我有意无意地玷污。我愧对于他。是罪过。无法弥补。像那只断了几截的镯子,勉强修复,却是盖不住斑斑裂痕。

泛青的故事,我真想推倒重写。一步错,步步错。断了退路。

青的身体白皙,像瓷器,没有瑕疵,却也易碎。他的身上散发着诱人的芳香。我从身后抱住他,轻咬他的后背。他嘴里咝出淡淡呻吟。我吻他的颈项,脸颊,嘴唇。他的舌头软得像棉花糖,一碰即化。虚幻的快感,刺激而危险。我们在相互的身体上经历冒险。饮鸠止渴,引火烧身。那个夜里,在一家简陋的旅馆,我折下了那株娇滴滴的幽兰……

他已失去了原有的鲜泽。无庸置疑,我是罪魁祸首。

故事并不曲折,只是离奇。谁来引咎?我与树,在那天后就形同陌路。渐行渐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或是在那晚我与青独处旅馆时就埋下祸根。拟或更早。高考后各奔东西,句号画得完完整整。一直在等她的宽恕,无颜面对。或是她现在早已踩着高跟鞋,开始新生。但愿如此。友谊越单纯越能维系长久,点到为止,互不侵犯。我与树,牵扯太多,磕磕碰碰,注定疏离。

而故事总不尽人意。莫名其妙的青春,稍纵即逝。走得却又不够彻底。没有丝毫责任可言。让当事人独品道道伤疤。冲动,冒险,叛逆,另类。苦果后知后觉要尝半个多世纪。毕竟太过年轻,林林种种,实难承受。忧郁,颓靡,性爱,苍老。恶性循环,纠缠不清。

过早地接触到性。欲望,恐慌。患得患失,多疑,焦虑。

树有意疏远我,我有意疏远泛青。爱情畸形,前程迷离。只是青固执,不理世事。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否爱他。他缩在我怀里,以为就是个小小世界,固若金汤。

他的话总令我语塞。我与他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不幸交叠。交叠的部分,必然是阴影。没等东窗事发,我选择离开。好象是故事多半如此。这个句号我自己画。我渐渐疏远泛青,他便小心翼翼问我是否还爱他。问题本身就漏洞百出。这与爱情无关。我不知如何回答。青,我想,考个好的大学。唬人的谎话,也只有他能深信不疑。

泛青说,我找了你两年。他再次将我逼到死角。我不知该如何应答。

泛青这次想必带着故事前来。怀揣过往,破口,幻想,希望,风尘仆仆。两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他流离漂泊,蜕变了原来的稚嫩。无限沧桑。我蜗居南方的一座无名大学,闭关养伤。而现在,我情感错位,不知该扮演什么角色。

“青?”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脱出口。

连他都笑我。我是泛青。

泛青的眼里云淡风清,千言万语难以明说。

故事写到这里,该是尾声。把泛青写得面目全非,并非我的初衷。只是故事雏形一定,便有了灵魂。我只是跟着它的牵引,乘进一列没有终点的列车。它来诉说,我来掌笔。

是青打开话题。他抬起左手,镯子顺势滑到了手臂中截部位。你买大了。他笑。

当时买的时候,我怕女款的手镯青戴不进去,便买了最大一号。青的瘦弱,像干尸,有些糁人。

我眼里充满疑问。

青领会,继续说道。不小心碰碎,摔成三截,我自己粘合。

事实恐怕没有如此简单,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也便不再细究。时过境迁,没了必要。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若真能如此豁达,就不会有伤。这也是爱情的悲哀,对过往的人与事,念念不忘,无法释然。我只是不愿提及。亏欠太多,步步为营,怕一失言,徒增内心罪孽。与他之间的疏离,就像瓷器上爬行的裂痕,时间越久,列得越开。

“青?”在他面前,歉疚积压太深,不知如何述说万千心事。

青讪笑。是,我是泛青,我找了你两年。

我唯唯诺诺,等待他的故事。而他却不再言语。频频抽烟。

我终于发话,吃过饭了吗。话一说出,便已后悔。尚不至于到泛泛的寒暄地步。

青怔怔地看我。我心虚,停滞在那里。

他泯灭了烟头。起身告辞。我只是来看看你,再会。他现在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感,不像从前,喜怒哀乐全写尽脸上。吃堑长智,我该庆幸。这多少有点掩耳盗铃,推卸责任。故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再如何重写,青都在我的笔下蜕变。

我在列车开到泛青找到我的时候就已下车。故事并非都有始有终。相遇,熟识,相爱,交媾,然后离开,遗忘。已经开过了好几个站点。带着伤口,各食其果。若说是错,那便是我根本就不该上这趟车。泛青的故事,我只想推倒,不敢重写。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