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石头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14

我看着洁淡漠而又轻笑的脸,很难想象她刚刚才狠心地拒绝了一个男子的追求,并让他伤心哭泣。我望着她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好深邃,我怎么也望不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她打了一下我的头,笑道:“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当同性恋的。你不知道吗?巨蟹座的人有时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她的嘴角在笑,但我却望不到她眼中的笑意。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我缓缓的冒出一句话:“你是冷血动物吗?那男的可是在哭啊!”

<div style=&#39;display:none&#39;>她把脸转向了窗外,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她那秀气的侧脸,传递着隐隐的悲伤。她轻柔的嗓音响起,不带一点点感情,平静地让我觉得心痛:“我只是讨厌望不到结局的事,从来就是。一旦陷了进去,就再也无法脱身,就算我是冷血动物也一样。”。

她看着我的表情,象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淡淡的阳光洒到她的身上,说不出的美丽忧伤。

我知道她将要叙述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只能听,只能看,却永远无法了解她那深切的悲伤。

读大一的时候,我们班被拆散到其他各个班进行军训,我被分到了电子二班。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恒,恒是一个很腼腆的男孩。站在我身边的他,总是穿着梳洗的干干净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让我觉得惬意。他的五官和同排的争比起来,并不是很出色,但我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脸上那对孩子气的酒窝。象邻家大哥哥一般亲切。

后来,军训结束了,争送了我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礼物。争说想我做他的女朋友,恒说想我做他的兄弟。于是,我拒绝了争,答应了恒,并且把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礼物还给了争。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回答的恒眼神和争一样悲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还是在过我的独身生活,而且相当惬意。没有望不到的结局,没有翻起涟漪的心,我渴望永远都这样平静的活着。

那是一次期中考试以后的狂欢,恒叫我跟他们几个去茶吧玩,我答应了。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孩子气的笑脸几乎让我陶醉,我暗暗叹了口气。

到了那天晚上,我却被几个朋友拖住了,要我陪他们去网吧。我想了很久终于点头答应了,因为我害怕看到那张笑脸,就好象自己的心都会沉沦下去一般。

于是,我直接出门,到了路上才打电话告诉他我去不了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是没来得及说,手机就没电了。我想象着他那失去笑容的脸,忽然觉得好难过,就象自己亲手毁了一样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十点多,我朋友的手机响起来了,她把手机交给我,我疑惑的接听。是争,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你关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不知道恒会难过吗?如果不想来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说拒绝就拒绝!”

我被争的一连串责问逼的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他们,我没有反驳的权利。然后,争的口气平静了,用很陌生很没有感情的声音对我说:“恒喝醉了,他说他一定要在门口等你来。不过,就算你不来,我拖也会把他拖回寝室。打搅了。”

电话挂了,我把手机还给朋友飞一般的跑,完全不管后面的呼唤。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跑,心一定会很痛,而且再也无法愈合。

我跑到茶吧门口,看到了争,他用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恒,然后我也看着恒,我想我的眼神说不定跟争很象。

他的外观不再象我平时看到的那么干净清爽,很灰暗,仿佛连孩子气的酒窝都消失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他抬头看到了我,很惨淡地笑然后走过来,我真的看不到酒窝,心难过的就要涨破一般。

“洁,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女孩子……”

我一把抱住了他,不想听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是说着和平常一样的话,一样不会抱怨,一样只为我着想。

争他们走了,留下我跟恒两个人。冷风吹着我们,他的酒也清醒了,我们坐在茶吧外面的石凳上,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刚我抱着他,他一动也不动,但我却不想放开,仿佛一放手心就会涨破了一般。我害怕着这种心情,害怕着无法自拔的自己。

“洁。”他的嗓音很低沉,仿佛会在夜空中回荡,于是我没有回答,怕盖过了这种回音,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不做兄弟吗?”我的心在狂跳,眼泪却落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泪,可是嘴角还是偿到了它的苦涩。

恒一看到我的泪就慌了,只能看着我,看着我的泪,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不起,我喜欢你。”

说完他伸手抹掉了我的泪,他的手捧着我的脸是温暖的,使我直到很久以后都一直贪恋着这种余温,而无法自拔。

他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还是象个孩子一般的清新气息,我知道我将沉醉在这种气息中,一辈子,永远不会遗忘。

“我们回去吧,太晚了会进不了宿舍的。”他站起来,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我。我忽然很害怕,害怕以后只能看着这样的背影。那么即使回到平静无澜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快步的跑上去牵住了他大而温暖的手,他楞楞地看着我的手,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孩子气的笑慢慢在他的脸上扩散,我又看到了他那对深深的酒窝。心从没有象现在这么充实过,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恒了,而且比我自己想象的更喜欢。

我跟恒开始交往,他这个人并不浪漫,也不擅长交谈,但却对我很细心很体贴。别人为我不值,问我为什么选择他而不选择争。可是我却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也许正是因为他不浪漫才让我依旧可以继续我的平静生活。

他的脖子上一直挂着一条链子,坠子是由三颗石头组成的。我问他这是哪来的,他总是淡淡的笑,然后说石头一块是爸爸送的,一块是妈妈送的,他笑的时候总是不会面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孩子气的酒窝。我一直都没有问第三颗红色的石头是谁送的,怕知道这个结果,怕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

但其实我当时就已经隐隐知道了,我曾经看不到的,又不想看到的结局。

一个学期后的一天,我们出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个女生的声音,叫他恒,只有我跟争才会叫的名字。她长的好漂亮,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我看到恒的眼神变了,我从没看过他那么深邃那么心痛的眼神,我的心荡到了谷底,终于猜到她就是那颗石头的主人。

恒用很低沉很低沉地声音叫她的名字:“静,好久不见。”那个叫静的女孩看看他又看看我,我对她笑笑,但她没有笑,用她那好听的嗓音对恒说:“这是你的新任女朋友吗?”

恒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话,眉头皱的很深。静继续问道:“是第几任?”

恒一挥手打了她一个巴掌,我可以感受到他牵着我的另一只手所传递过来的怒火。

“你也该长大了!”恒牵起我的手丢下静,和静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静的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在恒的背后响起:“恒,你这个大笨蛋!我跟海在一起是假的,我只是想气气你啊!我讨厌你从来不知道哄我,我更讨厌你……”

静已经泣不成声,我回头看到她蹲了下去把脸深埋在手臂中,讲出了最后几个字:“我更讨厌你从来都不曾说过你爱我。”

恒停下了脚步,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我不想看到恒的脸上有一丝悔恨的表情。他放开了我的手,没有他的体温我忽然清醒,恒从来没有忘记过静。

我总是看到的他那孩子气的脸,感受到的他在我肩上那孩子气的体味,都是因为他的心灵一直受着伤。他象个孩子一样想要找人安慰他,抚平他的伤口。他所有的悲伤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从我这里看到了静的影子。

恒走过去,蹲下来缓缓抱住了静,好轻柔好轻柔,连我的心都要被他的举动融化了。虽然很轻我还是听到了恒对静说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泪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连我自己都遗忘了。我转身离去,想起那天晚上恒对我说的话:“对不起,我喜欢你。”

我无法不哭泣,无法不心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放纵自己沉醉在那不属于我的笑容中。那手的温暖,那孩子气的酒窝都不是为我而留的。即便真的有我的份,也永远不可能独享。

我关闭了手机,不停地在街上走着。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寝室楼下,恒在那里等着我,满脸的焦急无措。一看到我立马冲过来抱住了我。我静静地站着,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叫道:“恒波。”

他听到我叫他的全名,一下子楞住了,放开手,只是呆呆的看着我。

我没有等他反应,就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带起的凉风让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我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他拉住了我,他的手不再温暖,而是冰凉的,而且全是手汗。

我还是不回头,我知道他盯着我脸,但是我的表情却是可以让他绝望的冷漠。

“洁,我承认我以前喜欢静。可是……”我冷冷地截断他的话:“请你把以前两个字去掉!”

恒生气了,他一把拌住我的肩膀,让我面向他,几乎是用歇斯底里地低沉声音说道:“你为什么永远这么固执?”

我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来,但我忍住了泪,用极度讽刺的语气问道:“不说我孩子气吗?我就是固执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不高兴可以离开我去寻回你失落的爱情啊!”我看到恒眼中的悲伤与愤怒,却认为那绝不是因为我。

“洁,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我跟静真的已经成为过去了。”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悲伤。

我抬头深深地望进他清澈的瞳人中,似乎想要记住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也似乎想要让自己的样子永远刻印在他心里。

我的声音响起,连我自己也不想听到的声音,离我,离我们,都好远好远:“恒,你想要我相信什么呢?相信你的第三颗石头不是她送的,还是相信你抱着她的温柔是伪装出来的。我,其实从看到静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我喜欢的是你那受伤的需要人抚平的孩子气,但可笑的是你的孩子气正是缘于静。恒,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真心的想要跟我在一起。但一开始你会喜欢我,却偏偏是因为我跟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不对吗?”

恒一把抱住了我,我知道他在哭,连声音也沙哑了:“洁,不要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不想放开你啊,从来都不想!”

我的泪滴落下来,弄湿了他的衣服。我离开他的怀抱,心痛的已经没有了知觉。“恒,你知道吗,我可以容忍我的男朋友心里还有以前女友的影子,我可以接受我的男友不是纯粹地喜欢我,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那个男朋友是你。因为你是恒,你毕竟是恒啊!”

泪水从我的脸颊不断滑落,我几乎连它是否苦涩都分不清楚了,说完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也不管自己会否因为跑出学校而再也进不来。

那个晚上我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望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发呆,路灯发出幽淡的黄光在这漆黑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昏暗。

一个人的马路,让我引发出无尽的寂寞与凄凉,在这层无与伦比的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该往哪去。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更让我感觉到被抛弃的悲哀。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仿佛我再不离开这里,就会被这个黑黄相应的孤寂世界吞没了一般。

我颤抖地打开了手机,想要向室友求救。一开机,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接听,声音因为害怕而忍不住发抖。

“洁,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是恒,一听到他不住喘息地声音我就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问了半天,我还是哭,他只得说道:“你别动,手机也别关,我总会找到你的!”

我轻轻地回答知道了,然后真的就不再害怕了,仿佛他已经找到了我一般。

一个小时后他的声音在手机里和手机外都响了起来。“洁,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回头看到他在马路的对面,对着我笑,那孩子气的酒窝格外明显,“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越过草坪向我跑来,我看到他的项链已经不在脖子上了而在他的手上,三颗石头还是串在一起,在路灯和远方急驶而来的汽车车灯辉映下显得格外闪光刺眼。

我望向他的脸,被汗水湿透的黑发正汗津津贴在他的额前,眼神依旧那么清澈明亮凝视着我,深深的酒窝加上微微上扬的嘴角,真的仿如一个孩子久经疲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一般。

我笑了,也许他就是恒,不管快乐的他,悲伤的他还是孩子气的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忽然,链子的一端从他手上脱落了,三颗石头都滚到了地上,他急忙俯身去拾。一颗,两颗,第三颗闪着红光一直向前滚去,滚的好远,他匆忙追上前去,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远方的车子呼啸而近,路灯,汽车车灯,第三颗石头,依旧辉映着,愈加刺眼,就仿佛要把我的眼睛我的心全体毁灭了一般。

“恒——”我大声尖叫,用尽我一生的力气,甚至一生的灵魂。连喇叭的声音也没有响过,我看到了捡起第三颗石头的恒,和被撞飞出去倒在血泊中的恒。

汽车停在那里,我也站在那里,终于明白,我再不离开这里真的会被这个黑黄相应的孤寂世界吞没,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终于被吞没了,而且将要付出一生一世的代价。

洁说到这里便停了,我看不到她的脸,但仿佛真的能看到她的躯壳已经空了,而灵魂依旧在三年前的那条马路上游荡。

她叙述了这么久第一次转身看着我,眼中没有泪,我想可能三年前她的泪就哭干了,也或许她认为自己连哭的权利也没有。她的眼神依旧深邃,但我终于看懂了在她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是悲哀,一种真正心死的悲哀。

她说——

就如紫霞说得那样,我猜到了这个过程,却猜不到这个结局。恒的葬礼结束后,争把恒到死都紧握在手里的第三颗石头放到了我的手上。

他说:“军训结束的时候其实我和恒都喜欢上了你,只是我先表白了,恒就没有开口。可是我没想到,我们连礼物也选了同一样东西——你的幸运石。他是顾及到我的感受才没有给你,而一直串在自己的……”

没等争说完我就飞一般地跑了出去,街上那家“石头记”依旧矗立着,宣传海报上诺大的字晃的我流泪的眼睛生疼生疼,就跟那晚刺眼的灯光一样,仿佛要将我的眼睛我的心全部毁灭,而且也真的被毁灭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红宝石就是巨蟹座的诞生石。”

她的眼神那么悲伤,但她的声音却是那么平静。我终于明白她是在为这望不到的结局而惩罚自己,她那有如天籁的声音明明离我那么近,却仿佛从天边响起,又渐渐地消失在夕阳的彼方。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终于被吞没了,而且将要付出一生一世的代价。为了我的无知,为了我的虚荣,为了我的……第三颗石头……”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