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致命一击
李浑告辞出去，到了门房这边，坐上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叮咛一声道：“回鸿胪寺。”
轿夫们抬李浑过了一处街角，沈府已经越来越远，李浑坐在轿中又突然道：“去蔡府，注意看后头有没有人跟来。”
轿子折了一个弯，迎着炙热的太阳，朝蔡府标的目的去。
每到春日，汴京城便热闹了几分，出城踏青的公子哥儿骑着马带着童仆出城，也有很多就近欣赏荷塘美景的。这汴京的荷塘最出名的有几处，其中一处，即是蔡府。可惜这里其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门禁森严，那绽放的荷花挡在院墙之后，却只能让蔡家人孤芳自赏。
荷塘是一处月儿形地人工塘，岸边停靠着舟，塘中荷花绽放，放眼望去，让人不由心旷神怡，岸边有些水藻，几个厮在那儿捞着，蔡京今日出奇的又没有去门下省，而是穿戴一件蓑衣，泛舟垂钓。
阳光余晖洒落，水面波光粼粼，舟出现清波，现出一条条箭簇形的水纹。坐在前头的舢板上，蔡京纹丝不动，手中拿着鱼竿，边上是个鱼篓子。
微风拂过，水波一动，颓然坐定的蔡京突然牵动鱼竿，钓出一条红磷的金鱼出来，随即呵呵一笑，从勾中取了金鱼，又抛回水中。舟自在地进入一处荷花丛中，蔡京收了鱼竿，解上的蓑衣，进入舟鹏。
船尾已经有个年迈的家丁温了鱼汤，心翼翼地端过来，蔡京坐在这里慢吞吞地吃着，不由道：“还是海鱼更鲜美一些，来了这汴京，就再没有尝过那滋味了。”
蔡京是兴化军长年夜，那兴化军依山靠海，自从进入仕途，除一次父（母）丧回乡，确实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老仆微微一笑，用福建口音的官话道：“几个老爷不是从兴化军送来了一些海味吗？都是快马送来的，老太爷为什么也不喜欢？”
蔡京皱眉道：“进口之食讲的是鲜美，就算是迟误了几日，鲜味也已经淡了，倒不如这河鱼新鲜了。”从口中剔出一根鱼骨，不由地叹了口气道：“他们在兴化军还好吗？”
“好得很，几个老爷叫老奴来给老太爷传句话，他们都想回汴京来。”
蔡京放下调羹，双眉皱了起来，冷声道：“回来？汴京就有这么好吗？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们，就是死，也禁绝入京了，安安生生地做他们的富家翁，这锦绣前程，是要用命去换的。www.xiaoshuoyd.com”
老仆笑呵呵地道：“他们兴化军太闷了。”
蔡京冷笑一声，继续吃着鱼汤。
老仆又道：“几个老爷这些日子成日都是往泉州那边跑，四老爷尤甚，一个月便有二十天呆在那里。”
蔡京骂了一句：“没用的工具！”虽是这样骂，却也只能放任，他们天高皇帝远，力所不及，又能如何？
“让舟儿靠岸。”蔡京吃完了鱼汤，用丝巾擦了擦嘴，疲倦地坐在船篷里叮咛道。
舟儿靠了岸，几个厮忙不迭地系起缆绳，老仆扶着蔡京上了岸，蔡京遥遥看到拄着拐杖的蔡伦正在和一个人在柳树下着什么，皱眉道：“什么人来了？”
一个厮道：“回老太爷，西夏使节李浑前来拜见，蔡伦少爷正在和他话。”
蔡京冷声道：“为何刚刚欠亨报？”
厮犹豫了一下道：“怕叨扰了老太爷的兴致。”
“记着，下次禁绝了。”蔡京道：“叫他到那边的亭子里去。”
李浑见了蔡京，乖乖地行了礼，身后的蔡伦唤了一声：“曾祖父。”随即兴冲冲地道：“那沈傲果然上钩了，李年夜人的章程，悉数写进了国书里。”
蔡京只顾着喝了口茶，才向李浑道：“是这样？”
李浑便将自己与沈傲商谈的经过了，蔡京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一条也没有辩驳？”
李浑道：“一条都没有，不过先前却是提出了几句疑问，下官按着蔡年夜人的意思了，他也就没什么。”
蔡京缄默了一下，道：“太轻巧了。”
蔡伦激动地道：“如今他了不得了，将来自己有个儿子要做西夏国主，固然是为他儿子筹算。”
蔡京不由摇头，道：“这消息，谁也禁绝放出去。比及国书递上去再宣扬出来。李浑，接下来知道怎么做了吗？”
李浑笑道：“固然知道，递上国书之前，立即拟一份奏疏送到西夏去，让这事儿成为板上钉钉，就算沈傲要反悔，到时候向西夏那边也欠好交代。”
蔡京颌首颔首道：“其余的事交给老夫来办。来人，给老夫换衣衫，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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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阁里显得有些闷气，赵佶心不在焉地看着奏疏，一脸的不耐烦，他这人最怕麻烦，近日又没出什么年夜事，都是鸡毛蒜皮的，赵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终于，赵佶将案上的奏疏一推，道：“一条水渠都能引起两乡数千人械斗，那些处所官都是做什么的？官府为什么不管？闹到这么年夜，才送到朕这边来。”
蔡京来了也有些时候，这些奏疏，都是他抱着来的，蔡京规矩坐着，淡淡笑道：“陛下，权不下县，乡里的事，朝廷一向是不管的，都是些有名望的乡绅照应着，新昌县县令也是无计可施。”
赵佶冷笑道：“都乡绅照应，可为什么还能弄出这么年夜的事？”
蔡京慢吞吞地道：“乡绅是乡绅，豪强是豪强，这乡绅和豪强之间只是一线之隔，陛下，听话的是乡绅，横行乡里的就是豪强了。”
赵佶缄默了一下道：“门下省下旨意捉拿，是谁煽动的，械斗而死的又是谁动的手，都拿起来。”
换作是畴前，赵佶或许一语也就揭过了，或者干脆这件事太师去措置。今日难得他出自己的心意，想按自己的意思去办。
蔡京淡淡一笑，早已觉察到了这个转变，道：“老臣遵旨。”
赵佶眉毛一挑：“太师干坐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话要？”
蔡京道：“陛下，老臣想问，西夏的国书是否递上来了？”
赵佶这时候反倒清醒了，慢吞吞地道：“没有这么快，问这个做什么？有沈傲去做，朕安心。”
赵佶已经觉察到一丝眉目，蔡京这些时日似乎处处针对沈傲。
蔡京笑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老臣过的话吗？”
“什么话？”
蔡京眼眸幽幽，慢吞吞地道：“沈傲如今已是夏臣，再不是陛下的臣子了。”
赵佶冷哼一声道：“蔡爱卿，太猖獗了。”
蔡京不疾不徐地道：“陛下不信，待那沈傲送了国书来一看便知。老臣只是在想，沈傲深受陛下宠任，若是给夏人做了鹰犬，陛下会如何？”
赵佶冷哼，愣愣地遥望着窗外板滞了一下。
蔡京其实没必要问，也知道谜底，这个皇帝他太清楚了，便淡淡一笑道：“老臣告辞。”
赵佶突然道：“且慢！”他急躁地在阁中踱步，慢吞吞地道：“若是朕敕封沈傲为亲王，可以留住他吗？”
蔡京笑道：“摄政王可以。”
赵佶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道：“胡八道。”
蔡京正色道：“陛下已经不克不及再给沈傲什么优渥了。”
赵佶坐下：“继续。”
蔡京道：“沈傲手眼通天，最紧要的是，手里还握着武备学堂，武备学堂的手段，陛下应当是知道的，若是……”
赵佶冷笑道：“他不会反。”
蔡京淡然道：“他固然不会，可是陛下可曾想过，沈傲若是去了西夏，以他的手段，十年内，西夏必定能练出一支百炼强军来，我年夜宋该如何？养虎为患，终为虎伤，陛下不该有妇人之仁了。”蔡京冷冽一笑，又继续道：“所以老臣以为，陛下当断则断，宁可让我年夜宋与西夏交恶，也该杀沈傲，免留后患。”
赵佶呵呵一笑道：“蔡爱卿言笑了。”
蔡京冷着脸道：“老臣不是在笑，陛下可曾听过秦晋之好的典故，却又知不知道，秦王为晋公子重耳夺得了王位，晋国却成了秦国最年夜的仇敌。沈傲在我年夜宋掌握兵权，又颇懂武备，武备学堂的校尉，都成了他的门生故吏，到时候这些校尉放入军中，若是有朝一日与西夏为敌，会是什么结局，陛下可知道？”
赵佶正色：“蔡爱卿，今日的话地太多了。”
蔡京叹了口气道：“老臣为社稷，为陛下着想，情愿肝脑涂地，这些话，都是老臣的肺腑之言，沈傲这人，可用，可是一旦不克不及为己所用时，应杀之而后快。陛下顾念与沈傲的情谊，可曾想过，沈傲为一己之私，如今却为西夏驰驱，难道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洪恩？”
赵佶怅然一叹：“朕倦了，出去。什么事，都留待国书递交之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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