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分说
作者:西陵不涉水      更新:2019-12-14 22:04      字数:3561

阒寂幽暗的所在,一道人影被锁在石台之上,不知已过了多少年月,他端坐石台之上更不知是死是活。在石台的周围一片黑暗如同潮水将他围住,唯有他端坐的石台之上有着一束清亮的光落了下来,照在她的身上。忽然他睁开了双眼,在幽暗之中他的双眼格外明亮,如若星辰般灿烂,他看着眼前的黑暗轻叹一声。

“伏麟,你来了。”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虽看不清其具体形貌,倒是能够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只是这身影极不稳定,一直在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这道身影来至石台上的人身前的黑暗,他匍匐在地,语气极是恭敬,不带一丝别样之色,即使他跪拜的人如今被困石台,他对着这道身影依然崇敬之极。

“属下参见鬼帝。”

端坐石台上的人看着眼前的身影,他的脸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令人看不见其神色为何,他的声音却是冷淡。

“吾已不是你们的鬼帝了,鬼涧已经散了。”

黑暗中的身影没有动摇,语气依然坚定。

“无论鬼涧在不在,您永远都是鬼道的帝王,伏麟永远追随鬼帝左右,还请鬼帝不要抛弃伏麟。”

石台上的人静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

“你强越鬼门来此,是为何?”

伏麟道:“不久前阴冥府与太上道界交战,锁魂塔被太上道界的人打出了一道裂缝,其中的黑龙趁机逃走了。”

石台上的人打了个哈欠,半露的脸表现的极不在意,他支着手看着眼前隐在黑暗中的身影道:“太上道界那几个老家伙还不肯放弃星种。”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是了,太上道界星源即将枯竭,没有了星种,太上道界也将会成为一片蛮荒之地。”

石台上的人看向伏麟,见他欲言欲止的模样,早已料中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于是道:“你担心吾被困这里,黑龙会来寻仇?”

伏麟俯首道:“是属下多虑了。”

石台上的人看向上方落下的光辉,他忽然诡谲一笑,对着伏麟挥了挥手。

“你且回去,吾有事自会召见你等。”

伏麟恭敬的称是,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石台上的人看着上方落下光芒的光源,手晃动困住他的铁链,哗哗响声在幽暗的深渊中响起。

“许久不见了,奉天子。”

光源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道:“我的好徒儿还记得为师,这数甲子来过得可好。”

石台上的人举起被困的手晃了晃上面的铁链,他道:“有你亲手设下的天机锁,吾过得如何你还不清楚,你若是肯解了天机锁,相信吾会过得不错。”

光源之内传来笑声道:“你若肯告知为师另外两道灵的去向,为师不仅为你解了天机锁,连天机印都为你解开如何?”

石台上的人放下手,用手拍了拍头,似是有些苦恼。

“吾也想告知你,只是吾与他们本为一体,吾若说了,他们也会立刻就知晓,不如你自己去寻他们如何,南荒十万大山之中总能找到他们的,再不然就前往域外天府,他们与域外天府几处极为交好,说不定便藏在那里。”

光源之内的奉天子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转而道:“你一直被困在此地?天渊现今出世的阴司可是受你指使。”

石台上的人无奈道:“自从吾被封在这里,便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你是不相信自己的道行?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天机锁能困住吾?”

奉天子轻轻一叹道:“为师是不信你,以你的天资,无论何种道法你都是一点就通,一学便会,就算未学过,只要钻研一些时日也无师自通,纵然你现在功体仅剩一成,为师也不得不防。”

石台上的人道:“现在你放心了,吾被困在这里哪也去不了,天渊如何吾也管不了。阴司早已背叛了吾,她又如何会听吾的,这你还用来问吾?”

奉天子道:“为师还是不放心,不若你将本源真灵交与为师,这样为师才可对你放心。”

石台上的人怒极反笑,更多的却是无奈,他如今被困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这些年来他的性子也没岁月磨了许多,若是以往他早就出手了,岂会耐着性子一直听奉天子的话。

“奉天子啊奉天子,你老糊涂了。直说吧,你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光源之内没有声音传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声叹息传出。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我唯一无法看透的人,或许在你年少时,我还能大约的猜到你想的是什么,而今我却一点都看不透了。近日你师叔对我说,当年与你交好的金阙神界,天魔恶地,云巢仙窟以及冥渊似有染指神州的迹象,这让为师不得不起疑心你已脱困了。”

石台上的人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回答奉天子的话,是他不想说,又或是这一切都是他所为。只是这一切都重要么,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

光源之内的奉天子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方的人回答,他叹息一声道:“也许并不是你,你已被困在此地数甲子,就算你又越界之能,被天机锁制住功体,现今也做不了什么了。为师还会来看你的,望下次见面我们师徒能放下芥蒂,诚心一谈。”

端坐石台上的天鬼抬头看向上方那束光源,五彩迷蒙中他似乎看见了奉天子那张苍老而又慈祥的笑脸,天鬼撇嘴冷笑,他伸手凌空一抓,光源熄灭,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的黑暗。黑暗中无人声息,天鬼好像就此陷入了沉眠,纵是外界风雨齐聚,雷电轰鸣,他也巍然不动,甘此沉潜。

在这深渊之下,密布阵法,与世隔绝,更有当世大能设下的乾坤道术,天鬼就是有越界之能也束手无策。只是,设下乾坤道术的人真的能够就此对他放心吗?天鬼很清楚,也很明白,奉天子永远都不会对他放心,他唯一放心的只有他自己,正如他天鬼一样,他们师徒本就是同路之人。

不知是过了多久,深沉的黑暗中一声叹息响起,光源再次亮了起来,从中传来了苍老的声音道:“徒儿,你还是这般的深沉,做人做事都是滴水不漏,这让为师要如何把控你。”

石台上的天鬼没有回答,他双眼已阖上,双耳也已紧闭,不再去搭理奉天子。

奉天子又是一声叹息,他继续道:“我已知晓你取走了魇魔地考,天机印与天机锁也已落在了你手上,你若真的脱困也告知为师一声。”

天鬼随手甩出两物,正是天机印与天机锁,整个深渊内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的东西吾不稀罕,你的道术,吾不学。”

奉天子看着眼前的两物,心内已默默了然,只是他们师徒是如何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的,他已经不知晓了,是第一次阻止他离开玄阳峰,是不让他带回他心爱之人,,甚至痛下杀手,还是他亲手击杀了他义结金兰的兄长。

太多太多,奉天子也想不起来了。

······

冷月下,浑身散发蓬勃魔气的人,手执太阴之剑步步逼近震邪。震邪早已闭眼束手就戮,他此时已没有反抗的力气了,玄隐清辉的功体太过霸道,竟将他一身功体摧的十不存一,纵有神兵在握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生死攸关,逼命之刻。

一道火焰自远处袭来,逼退了玄隐清辉前进的脚步,火焰散去露出一柄狭长的长刀,远处夜空中一人踏着风走来。

“皇气出九霄,足踏风云变。炎刃膝上横,帝兵谁堪与。”

一名青年面容俊美,身穿金色锦衣,脖子上挂着一串金色珠串,腰间坠着香囊和玉佩,头戴金冠,衣服上配有赤色,紫色等花纹配饰。

方一出炽烈的炎气席卷四周,周遭弥漫的强盛太阴之力顿时弱了三分,他看向浑身散发太阴之力的玄隐清辉,眼中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清辉,还不住手。”

来人正是第一千临,阳星天曜的嫡子。

玄隐清辉晃了晃脑袋,神识似乎是清醒了许多,只是很快更为强盛的太阴之力自他体内涌现出来,双眼魔性更甚先前,举剑便向第一千临劈来。

第一千临右手凌空一抓,炎痕刀自行回到他的手中,手握长刀横在眼前,火光自刀身上燃起。明快的刀法,瞬影的身姿,即使遇上浑身盈满太阴之力的玄隐清辉也不落下风。

就在两人招来势往之际,震邪悄悄隐匿身形远遁而去,那两人一为电母之子,一为阳帝之子,皆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人物,他现今有伤在身,且与他们二人并无冤仇,现下还是先走为妙。

震邪回到无心草庐,发现震天与那名老者皆不见了踪迹,心中幡然醒悟,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是如今后悔已是晚了,他不仅与李千烨分开,如今更是深受重创,要想复原还不只是什么时候。

这时黑暗的树林内走来一只顶着金角的鹿,震邪认得它,未想它竟还在这里,并未被那三名魔道之人抓走。

“你尚无事,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金芝鹿看了一眼震邪,叫了一声,转身便向远处走去,震邪心中有感便跟在了它的身后。

他们一路向着三天山之上走去,行了约有二三十里,直至天色泛白,他们方来至一处极僻静的所在,眼前的是一处方圆十丈的圆形广场,状若两仪而分,借着天使呢还能看见远处一株延伸至悬崖外的古松,松下是一块顽石,石上放着一张七弦琴。

金芝鹿对着石上的七弦琴叫了一声,只见原本空无人迹的顽石上境缓缓浮现了一人的身影,一身白衣,满头银发束成马尾,唯有眉梢染上了一点红意,他的手按在琴上,轻轻挑动了一根琴弦,一阵音浪荡漾开来,将广场上的枯叶扫飞,褪开天色,阳光落落洒在天地间。

“瑶儿,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