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岂有帝王甘做猪 五
作者:天翼凌云      更新:2019-12-11 20:32      字数:4103

石敬瑭又不停的接下去说:“那老贼这下吃足了苦头,再也不敢嘴硬,呻吟道:‘是……是……我不是皇帝,我……我是猪……’叶军士大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刚刚,就你这瘟猪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又把他提起来,看起来是要逼他去写传位诏书。

“然而,就在这时,行宫外面忽然隐隐传来争执声,接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叫道:‘皇上,臣有要事求见!’听声音居然是……是鹰王到了!”

“什么?你说鹰王来了!”梅寒香大惊问道。其他人也耸然变色。他们当然都知道此人一来,情势再也无法由叶军士掌控了。

石敬瑭道:“没错,的确是鹰王从莱州回来了!此刻想来他正被宫外禁卫军挡住进不来,但他确实有要事须面见老贼,因此就高声求见了。”

梅寒香紧张地问道:“那……那叶军士他……”

石敬瑭道:“叶军士一听也大吃一惊,危急中用一只手捂住老贼嘴巴,然后另一只手把老贼身体朝二殿下紧握在手、一动不动的长剑剑尖狠狠推了一把,我们只听见‘嗤’地一声响,那柄长剑一下子就刺穿了那老贼的胸膛!”

“什么!”天龙帮一众几乎跳起来。梅傲天平素一贯冷静,但此时也不禁脸上变色,惊道:“你说那老贼就这样被杀了!”

石敬瑭口气掷地有声:“没错!”

“好!好!总算那老贼不得好死!”梅傲天仰天长笑,只觉得多年的恶气到今天才一出为快。梅寒香和其他人也都喜形于色。

石敬瑭看他们大喜若狂的样子,心里不禁纳闷,不知道这帮人和朱梁有什么深仇大恨。过了好一会儿,梅寒香才追问道:“那老贼死后,叶军士又怎么啦?”不知不觉中,叶军士安危占满了她的心头。

石敬瑭道:“叶军士端是沉着,在那个时候还知道先捂住老贼嘴巴,要不然那老贼被二殿下手上长剑刺穿时,定会惨叫出声,这样一来鹰王肯定要不顾一切冲进来了。”

“没错没错!”梅寒香大表赞同,“看来这个叶军士绝非等闲之辈,那他接下来……”

石敬瑭接道:“当时我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即惊于鹰王突然出现,更惊于那老贼突然被杀。可叶军士还是很冷静,悄无声息地把老贼尸体扔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又一把提起一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王氏,掩到房间门口去。

“这时外面鹰王叫声又已传来:‘皇上,臣乃安定坤,莱州有紧急事务要向皇上汇报……’他话还没说完,我们就已听到身后王氏开口说话了:‘鹰王,皇上今晚龙体欠安……不论有什么要事,你还是明天早朝再说吧!’

“原来这时叶军士已解开王氏穴道,并以剑架住她脖子,为的就是要由她出声妥善应对鹰王。

“王氏语气虽然有点不稳,但总算没说错话。鹰王却还不死心,又道:‘不知皇上如何得恙了,臣……’王氏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鹰王,不论何事都没皇上龙体重要,你还是不要来打扰我们安歇了,要不然皇上龙颜大怒……’

“她说着假装在和那老贼嬉戏,嗲声嗲气地嬉笑道:‘嗯……皇上你真坏……’叶军士也跟着压低嗓音哼了两声,听起来像是老贼正在和王氏亲热一样;王氏又嬉笑道:‘皇上你摸这里,臣妾这里好痒……’

“这下鹰王终于死心了,道:‘那臣明天再禀报皇上。’说完外面终于消失了他的声音。他就算再不识趣,也知道这时绝不能再勉强老贼见他,只是令我们没想到的是,王氏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使出那一手绝招来,想来正是叶军士示意她那样做的。

“鹰王虽然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当时我们几乎吓死了,难得叶军士不但艺高,而且那般胆大,居然以一个女人做武器,有惊无险打发了他。

“鹰王走后,叶军士又重新制住王氏穴道把她放在床边,然后走到二殿下跟前,伏在地上叩了叩首,道:‘殿下,在下眼看天下百姓惨遭这老贼荼毒,早已立下杀他之决心,只是苦于宫中禁卫森严无法出手,这才辗转来到禁卫军找机会……所以,上次我要殿下怂恿老贼调离飞鹰堡高手,为的就是调虎离山以便往后行事……’

“当时小人听叶军士那样说,不由暗暗心惊,只是苦于无法开口才没出声。而二殿下想来也和小人一样的心思,因为他眼中也流露出吃惊的色彩。

“叶军士说着又叩了一个头,接道:‘还有,在下虽然不知道老贼为何要起意杀殿下,但我前面说朱友文是老贼亲子而殿下反而不是,这纯粹只是胡编乱造,目的只是要打动殿下跳起来谋反,不然只靠我一人之力还是毫无机会……这样做说来好不卑鄙,但为了杀老贼为天下人报仇,在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天龙帮等人全听呆了。他们再也想不到,叶军士把朱友文朱友珪的身世说得那么曲折那么生动,却原来不过是他杜撰出来诱使朱友珪上钩的谎言。

过了好一会儿,梅寒香才开口道:“爹爹,那叶军士如此苦心孤诣却又工于心计,相较于我们一心只想着靠武功解决问题,可高明得多了。”

梅傲天点点头,道:“此人能够深藏不露,静等时机,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说完转向石敬瑭,问道:“那后来呢?”

石敬瑭道:“小人那时也听得震惊不已,对叶军士又害怕又佩服。叶军士顿了顿,接道:‘自在下来到禁卫军,殿下一向对我青睐有加,所以刚才我本来一心要老贼写好传位诏书再下手,可形势比人强,在下担心功亏一篑,也只能先杀了他再说,这实在是有负殿下的厚爱。’

“他说着脸现歉疚之色,停顿片刻才接道:‘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鹰王晚上有来过——所以殿下以后说不定会背负弑父之罪名,说来在下实在是对不住殿下……’

“可以看得出,叶军士对此真的很不安,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勉强宽慰二殿下,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这老贼更是死有余辜,殿下大义灭亲但请好自为之,至于后悔那是完全没必要了!’

“说完后,他又深深地拜倒下去,等再抬起头时,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烁,接道:‘如今在下杀贼成功,也已是离去的时候了……此去自不会再回头,望殿下能够好好掌控住当前局势,以后若能登上皇位,当施行仁政,要不然……’

“说到这里,他终于顿住语声不再开口,只站起身一一在我们身上拍了拍。我们只觉得眼前花了花,接着感觉身体松了一下,手脚又渐渐恢复了知觉。但等到我们转身去寻找他时,行宫里早已没有他任何影踪了……”

石敬瑭说着停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显然漫长的故事终于到了尾声。天龙帮等人也不由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梅寒香想象着那两天精彩纷呈且又惊心动魄的情节,一时对叶军士其人神往不已,心想他这次主导的“杀猪”行动尽管过程颇多曲折,但最终还是功德圆满,简直可说是大快人心;还有,从他行事风格来看,他或许够不上世人眼中君子或侠士之类的标准,但他绝对算得上是个独一无二的传奇人物。

石敬瑭停顿了一下,又接道:“叶军士离开后,二殿下虽然慌乱,但还是勉强带领我们清理了现场,并严令在场的人严守秘密……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二殿下一边加紧控制行宫情势,不让老贼驾崩信息走漏,一边又伙同王氏假传老贼口令,要鹰王自行决断扫匪事务,立刻赶回汴州去。

“就这样到了那天下午,二殿下忽然要小人和李……李将官出来找朱大人。小人走后,洛阳那边之后的形势就全不知道了。”

石敬瑭说完后,梅寒香顿时从对叶军士的神往中回过神来,心里又想起这人早上那恶毒的行径,冷冷地说道:“你虽然不知道那边形势,可你早已看出你们二殿下处境不妙,因此早上刺杀同伴想远走高飞,是不是?”

石敬瑭听她语气不善,暗暗心惊,道:“昨晚朱大人不慎失口走漏风声,这样一来老贼驾崩之事天下皆知,三殿下那边有鹰王及飞鹰堡高手助阵,二殿下却势单力孤,自然……自然……”

看了天龙帮等人一眼,为自己辩解道:“小人当然也想为二殿下出力,但无奈武功差劲,所以就只能一走了之,这……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梅寒香正要教训他几句,父亲梅傲天已不无讥诮地说道:“该狠时心狠手辣,需要说话时能说会道,形势不利时,又能当机立断,脚底抹油……这样看来,你也算是难得一遇的人物,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伟业呢。”

石敬瑭却假装没听懂,叩首道:“多谢这位英雄美言!蝼蚁尚且贪生,小人这样做只是不想平白无故去送死。小人但请诸位英雄不要为难小人,至于以后是否有成就,那还是等以后再看吧。”

梅傲天点点头,道:“只是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关于叶军士的行事风格,却始终没说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比如他大概多大年纪,或者……”

石敬瑭赶紧回答道:“叶军士很年轻,看起来只比小人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什么!你说他不过才二十来岁?”这个答案倒真让梅傲天和下面几位堂主出乎意料。在他们意识中,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物,至少应该有个三四十岁才合理。

“那他长得怎么样?”梅寒香却脱口问道。

话一出口,立刻看见叶明珠小玉白羽齐刷刷地看过来,父亲和几位堂主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不禁大为羞涩,只觉到脸上阵阵发烫。

石敬瑭正要回答,客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接着听见有人叫道:“快说,你们客栈昨天可有什么可疑的人住进来?”

梅傲天脸色微微一变,道:“定是官府中人前来查朱友成被杀一案,大家快散开,回自己房间去。”他虽然不怕官府衙役怀疑他们,但如果被盯上了总难免麻烦,因此要大家先回避一下。

梅寒香赶紧拉着小玉叶明珠跑到客栈梳洗室去藏起来。只听见外面闹了一会儿,渐渐就没了声音,想是客栈老板即使真发现自家店里住着可疑客人,但为了经营生意,还是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关,那些官府衙役匆忙之下,也很快转到下家去查问了。

可等到梅寒香等人回到客栈房间,却发现那石敬瑭早已趁着刚才回避官府的空当,跑得无影无踪了。

像他那种卑鄙歹毒之徒,当然不相信他人的承诺,难得出现这个好机会,哪还会不抓紧溜之大吉?梅寒香心里还有不少问题,但也只剩下暗暗跺脚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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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故事中,朱友珪反叛父亲朱温,带领禁卫军将其杀掉,属历史真实事件,但关于石敬瑭曾混在朱梁禁卫军中,参与这次谋杀行动,纯属作者虚构,读者不可妄加相信。

另外,朱温是史上出名的暴君,恶行累累,罪不容诛,这场谋杀行动从人伦角度来看,自然是大逆不道,但从恶有恶报的天理来讲,确有其大快人心的一面。由此推述,叶军士虽然手段极端,但他立场是无可厚非、属于正义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