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切实际，你打算等你镇高官当到头了，这烂摊子你能忍着给别人？乡亲们口口声声叫你书记，那就几条的炸鱼也给你吃，你能忍心这摊子就任他烂在这儿？”

屠何钊被儿子教训了，却哑口无言。

“你说得对，我看不得它烂在这儿，就算豁着老脸，去求一求。要是求一求不行，就求两求，爹部队下来的，粗人一个，就看不得自己的兵受了欺负。治理一方的本事可能没有，但撒泼打滚，要不能输了别人。”说着，屠何钊眉峰似剑，从口袋里拿出来破破烂烂的手机，“喂，王麟。”

“书记？”

“我看了看，打算在滩涂地建起一个工业区，居民全部安置在镇北，这个年，我不能看到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搭窝。咱班子里就是你是个文化人，这份计划你来写，尽快完成，我看完之后递交给县里。”

王麟大半夜的接到电话有点懵，不过看到号码是屠何钊不敢怠慢，此时听屠何钊说完，就更懵了。一边，他的妻子从被窝里探出头睁开眼，“谁呀，这么烦，大半夜的……”

“安静。”王麟不悦地看了妻子一眼，“书记？这事你叫我脑袋缓缓，那个……要不我现在去见你一面吧，咱详细说。”

“行，我现在正在往办公室走，正好那有纸笔。”

看着刚结婚没多久却顾不得温存匆匆穿上衣服就出门的王麟，身为妻子的沈慧有些不开心，但心里还是感念屠何钊这个书记的，毕竟没有屠何钊，就不会有王麟的火速升迁。“老公，天冷，你穿个大衣，出去从茶壶里倒杯热水拿手里暖着。”

然而夜色里王麟匆匆穿着大衣的背影已经伴随门嘭的一声关合，消失了。

镇政府，半夜灯如豆。

王麟没想到进来后不仅有屠何钊这个书记，书记公子屠武爵也在。

“书记，武爵。”

“坐坐坐。”屠何钊连忙招手，“我也是刚来，你看看这副地图。”

虽然王麟脚冻的哇凉，但是不敢怠慢，连忙凑上前去，看到的便是白泥镇的地形图。比例尺1：1000，十分清晰。

“我想了想，滩涂地发展农业是个死胡同，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建立工业区。这，这儿，连这里一片，全部包下来。”屠何钊说着便感觉自己词穷，看了屠武爵一眼，意思是这玩意你小子提出来的，还不上去说，让老子丢什么人。

屠武爵站起来，对王麟微微一笑，“来得急但不要急，王麟哥先接杯热水吧。我也想一下。”

“行。”王麟看到背后饮水机烧水已经烧好了，扭头去接了三杯热水，先给屠何钊父子一人一杯。

屠武爵指着地图，“白泥镇经济带全部在沿国道两侧，镇南土地广袤却了无人烟，十分可惜。在农业无法发展的情况下，因地制宜发展工业。这是改善白泥镇民生的迫切需要，也是增加镇民收入的必要要求。总得来说，镇南工业区涉及地图上以下部分，共分三期，预计占用镇南40％的土地，考虑到工业区用水需求，将主要发展为沿河工业区，这是第一期工业基地，将形成东西狭长的工业带，第二期工程在第一期的基础上发展行程南北走向连接国道的工业带，第三期工业区则以一二区构架的丁字填充为田字。由于镇上资金有限，招商实力薄弱，所以打算采取以税换路的政策，入驻企业三年可以不交税，但需要为镇修筑公路。政策还有文件怎么写，还需要王麟哥操劳。”

王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听镇高官公子侃侃而谈，点点头，等屠武爵说完，他道：“我听懂了，书记和公子先回去休息吧，我想想怎么写，这两天就拿出来方案。”

“好！王麟，事不管成不成，我都先替百姓们谢谢你。”

“我尽力吧！”王麟苦笑。这个方案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单单是白泥镇这个国家级贫困镇的招牌，恐怕都不会有企业乐意进驻！这一个工业区，会有企业来跳坑吗？明知不可为，难道市政府会批吗？县政府那一关就会被批的狗血淋头吧！

不管书记怎么想的，王麟都挑灯夜战，送走书记父子，王麟并没有回家，而是愁眉不展地开始在办公室思考怎么写。他觉得虽然屠武爵说的在理，可也有一股蛮不讲理的蛮劲儿。

第二天，王麟呼的一声将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下，旁边烟灰缸里烟头按满整整一盘，他的眼里满是血丝。“终于写好了……”说完脑袋一耷拉，便坐在座位上闭上眼呼呼大睡。

“王麟，灯怎么不关？……”

早早来上班的屠何钊看着办公室灯火通明，十分不悦，在白泥镇这个贫困镇，政府工作人员浪费资源这种事几乎是不能容忍的。不过当他走入办公室看到在座椅上睡着的王麟顿时一愣，心中很不是滋味。

悄悄将灯关上，屠何钊拍了拍王麟的肩膀，“醒醒。”

王麟陡然惊醒，忙不迭吓了一跳，“书记，我……”

屠何钊摆摆手，“我知道你这些天劳累，但工作是工作，昨天晚上已经很对不住你了。这样吧，今天我给你批一天假，你回家休息，咱革命工作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

“不用不用。稿子我已经写好了，我再看看，有啥润色加工的我再改一改，赶快送县里，年头里市里要是能批下来，咱就赶快让百姓挪挪窝！”王麟说的斩钉截铁。

“算了吧，你回去休息，稿子我看看批批，毕竟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好了，就这么定了！”屠何钊说的更不容拒绝。

“好吧，书记，你也别太劳累了。注意身体。”王麟看看手机，此时也不过七点多，书记竟然已经来了，昨天他可是走的相当晚。

那边屠何钊走的早，但屠武爵就无法走了，水果厂倒闭之后，沈青霞就无业成为一名专职家庭主妇，早上屠何钊起床后她就起来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然后在洗父子俩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两张照片。

屠武爵昨天运动量大睡得又晚，一夜睡得很香，早上睁开眼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抱着被子往墙角就缩，“妈……你……你咋来了？”

沈青霞笑眯眯看着儿子，“儿啊，我咋不能来啊！来，和我说说，咋突然住校不回家了，这几个月没见你回来，不是怪想你嘛。”

“呼，那不是为了学习嘛。”屠武爵随口就拿出学习这个万金油。

“哦？学习。”沈青霞点了点头。

正当屠武爵舒了口气的时候，沈青霞话头一转，“学习谈恋爱吗？”

“额……”刚以为自己没事的屠武爵闻言顿时一跳，抱着被子往床里面靠的更紧。“哪有……没有的事，也不知道谁捕风捉影。不足为信，不足为信。”此时他内心已经深刻问候了屠何钊，觉得是这个当爹的出卖了自己。

“是吗？”

眼看沈青霞表情逐渐危险，屠武爵暗骂一声，“屠何钊说的话你就信，儿子说的话就不信？你们俩没共同基因，可咱俩有啊！”

“嗯？你说……屠何钊瞒着我？”

“额？我刚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哦，我说屠何钊说我妈很漂亮，但我不信……”

“你不用狡辩了。”沈青霞冷笑一声，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这是谁？”

屠武爵眼一瞪。

“你再解释一下你睡觉的时候喊的嫣嫣是谁。”沈青霞语气淡淡却饱含杀气。

“这……”屠武爵死前生智，哈哈哈笑道：“妈你不知道啊，儿子追星，这是个港台明星，她是我的偶像，所以我买了两张照片。儿子我一心学习，哪会谈恋爱啊。哈哈哈，妈你多心了。”

“哦。什么时候林嫣成明星了？”

“额……”

“次次我去给你开家长会挨批，次次见人家闺女照片贴光荣榜上，啧啧，我不认识都难。”

“哈哈哈，妈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这不是忙于学习嘛，人家东州第一，我拿着人家照片来勉励自己。我告诉自己要像第一一样优秀，为爹妈争光！”

“哈哈哈，你是在给妈开玩笑吧！我哪次开家长会不挨批。”沈青霞掰出指头，“我哪次没挨批？你考试考得好的时候，不是期末就是毕业，能受表扬的时候次次没有机会。每次你考得不好都是期中，每次我都上台做反面榜样。”

眼见无法瞒下去，屠武爵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之后，干脆承认了，“没错，我是和林嫣处朋友了。”

屠武爵感觉不胜唏嘘，算是前天晚上才和林嫣正式捅破这层纸，昨天和今天就经历了双尊会审，实在是有点熬不住。

“真处朋友了？”沈青霞问道，“到哪一步了？”

“就……就比普通朋友好点！”屠武爵硬着头皮道。

“这两天你有事吗？”沈青霞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没！没事！”眼看母亲脸上露出笑意，屠武爵感觉就像是一条被捞出来的鱼，连忙求生欲很强地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