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什么话要说啊，我只是关心小姐而已。”谢玖惶恐，目光闪烁，也底下了头。
“才人是怕我留在东宫不走么？放心，我不会留在东宫的，我也不会嫁给太子的，更不会更你争这太子的。”卫澜语气微凉，未带一丝情感。
卫澜她猜出了自己所想，谢玖窘迫。可她又觉得，虽自己所言急迫了些，卫澜也不至于直接戳穿自己，总是觉得，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
“你哪里还用争呢，即便你不在这东宫，太子也是你的。”谢玖红晕的双颊隐退，一股寒意生于俏眉之间，她冷笑了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言道。
果真是因为太子！卫澜竟不知她这般在意太子。想到她也是用情至深之人，卫澜还是忍了下，缓声道。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定然会走的，我也不会嫁给太子的。”
“只怕到时候嫁不嫁都随不得你！”
谢玖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的凌厉。看来二人之间的那细弱游丝的情感不必再连系下去了，她是铁了心的要断开！
“我明白，你是想让我离开东宫是吧！我不明白你何故如此介意我，太子是对我有好感，可他不过是小孩子的脾气，哪里是认真的呢！”
“小姐！这话你对别人说许他会信，可我不会！你还想瞒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太子那副痴呆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谢玖疾呼了一声。
这一声让卫澜的心猛然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太子告诉她的？不，不会，若是太子告诉她的，何必在她面前还要装傻！
“我真心待你，可你却隐瞒着太子的真想！若不是那日我和他同宿一夜，我竟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你可知你那一夜他唤你的名字唤了一夜！你不是印到他心里了还能是什么！”
“真心待我？”卫澜两弯青黛紧蹙，双目含悲地望着谢玖，“我若不印在他心里，他岂会把你当做我？若非你穿了同我一样的衣着，他岂会和你同宿！”
卫澜的话，让谢玖一惊，愕然得双唇微张，瞪目盯着卫澜。
她，都知道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何尝真心待我？你不过是利用我而已！你被太子妃设计被针扎，初雪不跑去和太子哭诉，何故找我？我甚至连东宫的人都算不上！因为你知道太子对我有情，便把筹码都押在了我身上！你是想让我对你有愧！对，我是对你有愧，我明白太子妃所为，有怨我的因素，可是我始终弥补，你却由此而利用我！”
“那日晚膳太子妃的确让你食了那些小酥，导致你浑身起疹，大病一场。人都道她是故意为之，连我都以为那里面掺了鱼蟹之物，可之后偶然去总食署我才知道，那腥气不是来自鱼蟹，而是一剂提鲜清火的鱼腥草！所以你到底是因而而病！即便里面掺了些鱼蟹，那些许的剂量，岂会让你病至如此严重？你不过都是做给大家看的！与其说是做给大家看，到不若说是做给我看！因为只有我把你放在心上，还特地为你去求殿下好生待你！”
卫澜言的是慷慨激昂，谢玖只是低着头，不声不语，静默得如一尊石像。
“你真心待我？你可曾和我言过一句实话？你说新婚洞房那夜你成为了太子的人，所以对他死心塌地，我很是感动，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帮助你，成全你和太子。可那一夜你们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这不是利用我对你的同情是什么？”
“太子妃冤你刺伤她那日，其实你早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所以你一面跟着她去，一面让初雪去崇正殿找我！你是知道我一定会替你伸冤对不对！太子妃以为她设计了你，其实她哪里有你这城府，到头来是你设计了她！我驳斥了她！而你也亮出了你为太子而绣的衣衫！你若不是抓住这机会何故去太子妃寝殿还要带着那件衣衫！还道那是为太子生辰所准备的！你第一次拿出衣衫时可不是这么与我说的！”
“你这一招用的好啊！不但让人觉得委屈了你，还亮出了自己对太子的情意，连皇后都不得不留下懿旨，让你得子便为良媛！这便也得到你想得到了，我也未你高兴，可你还是不满足！你不满足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何一定要利用我来填补你这满足呢！”
“皇后遣婢女给你送补药？皇后怎会不前内侍只遣一婢女给你赐药？你在宫中这么些年岂会不知这些？更何况皇后那日根本就为曾遣人来过东宫！其实你早就知道那是贾南风给你的药！你早就知道她不怀好心，可你却装无知、装无辜，故意在我面前打翻了药碗，让我查出那药有问题，从而博得我的同情是吧！然而我真傻！我真的很同情你，你都不晓得我有多心疼你！为了你，我顶撞太子，求他去见你一面！求他给你个孩子！”
“哼！然后这最后一招，你还是利用我！你穿了和我一样的衣装，使得醉酒的太子以为你就是我，才会与你同去的文思殿！真真是在后宫待过的人！你这心思哪里是一个太子妃能够算计得了的！”
卫澜终于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她感觉很畅快，憋闷了许久的情绪纵欲发泄出来。可是，为何明明是发泄，这道出来的滋味并未好受到哪里，瞧着这静默的谢玖，她竟有一丝丝的感伤由心而出！这些话都言了出来，就意味着她和谢玖不可能再如以往一般了！
即便她把这谢玖看得透彻见底，知道她城府之深，可为何对她还是隐隐地有一种莫名的痛心怜悯呢！
“哼。”谢玖冷笑一声，低垂的头终于肯抬起来了，她紧紧地盯着卫澜，这哪里还是那个柔善的才人，这目光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可细查之，似也有那么些隐隐的哀伤。
“是，我是利用了你，而且我也成功了。可我依旧是最可悲的那个！我利用的是什么？你的同情，同情，还是同情！我是太子的人，而你不过是个伴读而已，我却要利用你的同情而得到我应得的一切！即便我得到了，可却是作为你的影子得到的！我不是最可悲的那个吗！”谢玖怒言道，她激动得胸口起起落落的浮动，眼圈也红了起来。
卫澜终于明白，为何把所有的阴谋都道了出来，可仍是对谢玖怀有怜悯了，的确，她确实是最可悲的那一个。
“即便如此，你也不用这般算计啊，我对你的真心你体会不到吗？你若跟我说了你的苦衷，我一样是会帮你的！”卫澜痛心道。
“说？怎么说？让我求你吗？告诉我有多可悲，我多企盼太子对我的垂爱，求求你，求求你帮我？那我宁可让你唾骂！也不愿意把最后这点尊严都抹了掉！”谢玖的语气更是冷了，她简直就不是卫澜认识的那个人！
“这样你便有尊严了吗？目的，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而已，还是这般卑劣的方式！”
卫澜知道自己如何说她都不会听进去了，她的心已然被这种怨愤占据，她对自己，怕是丁点的友谊都不存了。
卫澜沉默了，二人就在这寂静中越离越远，远得一个是朗朗的日，一个是孤冷的月，不再有相聚的那一刻了。
“话已至此，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终是我的不对，是我利用了你。最后敬你一杯，算是对你的歉意，也算是对你我二人的情谊的一个了结吧。”
说罢，谢玖抬头瞧了初雪一眼，初雪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酒端了上来，为她二人斟满。
二人举杯，目闪莹莹望着彼此，虽意已决，可心中的一角，就未曾有那柔软的一处吗？
二人踟蹰，卫澜想对谢玖说出自己那份痛心和恻隐，想告诉她即便自己被利用了，可却从未怨过她。然无奈的是谢玖一饮而尽，她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未曾留。卫澜叹息，举杯而尽！
泪和杯一同落在了食案上，经历了这么多，卫澜发现，这东宫之中此刻竟也没了可以牵挂的人了。太子，谢才人……她认为纯善得让自己心疼的人，竟都是掩着真实的面目，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自己。许他们都未曾有过恶意……可人不能用这种虚伪的方式生存，若这便是深宫的生存方式，那真希望永远都不要踏入这宫中……
卫澜思量着，一股莫大的愁苦在胸中翻涌，越涌越烈，似一团巨火燃起，将自己的四肢百骸都烧得炙热疼痛不堪。登时一股热流从腹部腾起，到处冲撞着，想要破体而出。卫澜紧皱着眉，双手按住了腹部，想要将着团凶猛骇人的热流安耐住。可怎知这热流竟腾升而起，冲过了胸腔，直奔着顶冠而去，所到之处，热辣灼痛！卫澜额际冷汗隐隐，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向前一扑，一口血喷了出来，将食案染成了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