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转天凌晨，如何肯入睡：

【脑海回放所有，细思量：若干人叫了欢场红颜，指不定困倦如何，不可能早起身。那许多人，没可能潜入不惊动谁。没选择，唯有死盯找机会】

天不亮，2轮板子车堆满柴禾：

【精神抖擞，推了直去镇上（镇上：地方口语无须多严谨。所谓‘进城了’，就指镇上逛一圈）】

那地界，不至于战略要害：

【老年间城墙尚存，4处城门，3个不知所踪。仅剩那1座，嘎吱嘎吱以为散架，更懒得修缮，素来保持敞开。地面倒也平稳，糊里糊涂小日子，但求吃饱。啥机器电力大科学，太遥远的概念】

客栈附近寻僻静，麻袋片铺地面：

【蜷缩躺了，眼睛耳朵高度警惕】

直过午饭后，一众人懒洋洋晃出来：

【有2轮马车来接，某乡里大户设宴。人多眼杂，大白天，跟踪不易。但是精准锁定一件，个粗布跟班留守客栈。立有判断，暂不可能离开】

耗到晚饭后，整车柴禾卖光：

【个发福家丁确实回来，又跟1位欢场红颜，满嘴酒话不停。再甚麽旅客投宿，喧哗吵闹一片，脚力车跟随，往来搬运，一时半刻不得消停。又欢场红颜，更没可能迅即入睡。此等情形，无奈再次放弃】

那客栈，就个大院子：

【坐北朝南，南墙中线院门】

北房/东西厢房，供旅客：

【汉字‘罒’比喻，中间2道竖，代表多出1个大排。墙比喻后背，背靠背。2排东厢房，2排西厢房，门对门，能理解麽（罒：wang，3声，音同‘网’）】

南房供客栈伙计，仓库/厨房/简易小卖部：

【若肯给点钱，供3顿简单饭食】

南房部分房间，可供旅客：

【相对便宜些，在个人】

整座院内没厕所，恐人多天热引抱怨：

【男客，受累自行外出茅厕。对女客，提供手拎木质马桶，受累哪里倒掉。打井水，麻烦刷干净】

第3天尚未日出，四下里漆黑一片：

【先至那片树林，藏匿2轮手推车】

扁担挑柴禾，补丁衣着：

【一力扮不开眼乡民，过去客栈左近。尖顶大斗笠盖头，蜷缩僻静墙根树下。耳朵听力，缝隙透出目光，俨然雷达搜索。九方载文（不开眼：没见过啥世面，以此掩盖侦察行为）】

上午，再来2轮马车：

【站定院外西南角，抱拳作揖，叽哩呱啦】

柴禾，早从扁担卸了堆着：

【脱草鞋赤脚，蜷缩地面柴禾遮掩。耳朵可不闲着，对方开口呱噪不停，大概其听些：去啥老爷家，大家聊聊，将来长远】

就跟原处，叮嘱个粗布跟班：

【守客栈，厨房给你送饭。打量跟班，点头如捣蒜】

带欢场红颜，上车：

【既如此，肯定回来。打定主意，死守。九方载文】

第4天凌晨，客栈外：

【个跟班急吼吼出来，僻静处解手。背后猛击，立擒拿】

晚些时候，那片坟场：

【个跟班醒来，四下里漆黑，就那麽盏小灯，眼前晃个高大黑影，直以为阴曹地府，立时受惊过度。一串响屁，粪便喷在裤内。语无伦次，忙不迭求饶命。具体害谁，主子们发号施令，小的动手而已（小灯：手提煤油灯。高大黑影：九方载文，深色粗布蒙脸）】

不意外，此等人专爱黑暗勾当：

【问缘故？无冤无仇，就是贪。巧立名目敲诈勒索，敢不给？暴力说话。乡里周遭，必须听那个家族调遣。最严重设局害命，针对哪个？非普通乡民，就为霸占对方财产。诸如此类，絮絮叨叨】

九方载文，异常冷静：

【早备结实皮囊随身，牲畜血。最后一句：下辈子（譬如屠户，肉食品加工，有牲畜血）】

直觉黑暗里远处，窸窸窣窣啥靠近：

【自行离去，九方载文（窸：xi，1声。窣：su，1声）】

第5天，夕阳西下：

【2轮马车，个发福家丁自行返回。整夜，未见出来。明白了，房内用马桶】

6月暑热，有出屋乘凉：

【院落内空场，搬个椅子。要麽询问店家，借个躺椅。即便院落外，时闻嘈杂，抑或吃酒戏耍。悄悄潜入？不行】

第6天，上午：

【若干人前来，2轮马车跟随，帮手行李。貌似一派友好，请发福家丁上车】

对方人多眼杂，不便靠近：

【且当天来人，正经讲话非嘈杂。只能远远瞄着，直觉推断】

马车不止1辆，摆明相送：

【带行李？若一路尾随，恐怕外地，父母肯定揪心。细思量，难不成放弃】

不想，个发福家丁站定：

【打千作揖，摇头晃脑，不知说啥。来者点头，抱拳离去】

第7天，凌晨：

【个发福家丁，悄悄摸出客栈。千算万算，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晚些时候，那片坟场：

【吓魂飞魄散，立招供：第3天，去啥老爷家，谈啥买卖。有势力人物在座，来自哪里哪里。据说呼风唤雨，没谁敢不给面子】

是否记得，带相好同去：

【第5天，准备回客栈，却寻不见红颜】

那家老爷相告：

【您还睡着，人物不好意思打扰。您的红颜知己，自愿跟随同去。留话吃喝休息，各自安好】

个发福家丁，懵了：

【眼皮底下戴帽子，岂不成天大笑柄。再给几个胆子，也不敢当场耍狠。不得已云淡风轻，再没任何评价】

之所以暂不离开，有想法：

【个帽子太大，摆明吃定自家。认准那老爷，恶意教唆，指不定落多少好处。兹想半夜摸上门，放把火，必须出口恶气。是否影响合作？已不在乎】

至于跟班失踪，确实奇怪：

【却没心思寻找，兹想报复那老爷】

事情无非那样，再看坟场：

【九方载文冷笑，问多少罪恶勾当。个发福家丁，信口胡编：素来行善积德，扶危济困】

关节穴位，一认一准：

【略动手，无须费力再跑】

五脏六腑几乎错位，神经系统基本麻木：

【个面皮扭曲，鼻涕眼泪一齐蹿，就差一口气上不来。譬如新陈代谢不畅，全力憋气，又赶暑热大汗淋漓，就那感觉】

但凡吞吞吐吐，头先感受再来一遍：

【几番下来，俨然跌落阴曹地府。哪里哪里，杀害人命，图谋甚麽。哪里哪里，让人终身残废，抢夺甚麽。哪里哪里，设计陷害，让人替罪羊冤死，诸如此类】

个发福家丁，无论如何不明白：

【眼前何方神圣，如此精准锁定行踪？一力哀求素不相识，是否哪个派遣寻仇？别人给，自家也能。是否考虑，共同伸展，做一番大富贵？兹当没发生，交个朋友，买条活路，可好】

九方载文冷笑：

【手底紧张罗，没话】

一阵古怪阴风：

【譬如21世纪，冷库开门瞬间，就那感觉。虽身在坟地，个后生竟笑起来，默默无声】

即便发福家丁，完全感受入骨冰寒：

【这时节，怎麽可能…屎尿早流尽，再没啥可排。最后那点子魂魄，飞了。全力瞪大眼珠子，面皮绷绷紧，倒似个木偶不懂眨眼，瘫了】

最后一句：

【候着，有招呼你】

第8天上午，如实相告父亲：

【给意见：收好了，指不定马高凳短，有备的。远走他乡，不连累。恕儿子不孝，大恩大德，来世再报（父亲：原义父）】

说话间，双膝下跪磕头：

【父亲慌了神，迅即双手搀扶：就在家，啥叫连累？你爹有啥牵挂？生死，跟我儿埋一处】

父亲感慨唏嘘，从小到大没听过：

【那般阴森之地，即使大白天，旁人情愿绕道，都不愿路过。你个半大小子，随意出入，竟以为串门做客】

离家前，备些供品：

【再去坟场，给亲祖父/生母，道个别。坐生母坟前，念叨念叨，心底无尽思念。泪水，早已流干（离家：前往江岸大城）】

生母坟头，开几朵小花：

【叫不出名，确实好看。灵魂深处，倍感凄凉，道不出百结千缠。随身盛水葫芦，浇足了，喃喃自语不停】

上供糕点，自家吃了：

【每拿1块，念叨一句：娘啊，托您福，儿替您吃】

九方载文灵魂深处，愈发坚如磐石：

【活下去，吃饱饭。期盼生母，在天也能含笑】

夕阳西下，起身回家：

【晚些时候，吃饭时父亲叮嘱：将去人家求助，兹盼好地界谋差事。少说话，眉眼高低。把兄弟知晓自家姓氏，各门户景况不同，应没谁刨根问底。若哪个好奇不停，就说随你娘姓，留个苗（人家/把兄弟：久存花的父亲。自家姓氏：义父的姓。你娘：原义母，现称‘娘’）】

表过大段旧话，按下不提：

【让我们的视线，中国东部沿海。东厢房第3间，渊府老宅，萝扎坪乡，江东。农历八月廿五，10月6日，1920年】

过往，痛入灵魂：

【若说走出阴霾，仅靠自家意志力，死死强撑，不敢多回忆。忘却家人？说来容易，因为事情没临到自己。往往刚有啥开心，逝去的影像，不自觉浮现脑海。哪怕美味佳肴，咀嚼而已。九方载文】

譬如20世纪晚期，录像机：

【盒式录像带，可有印象？1台失控的录像机，胡乱倒退快进，言语行动失真，屏幕甚至雪花状。灵魂深处，时不时，就那感觉】

譬如21世纪工具，电钻：

【譬如高速旋转钻头，瞬间撕裂手掌心，能想象麽？但凡回忆生母，就那感觉。九方载文】

尤其深夜，许多幻想：

【如果当年，譬如某个节点，另一种做法，现在甚麽光景？21世纪理念，蝴蝶效应】

闭眼没光亮，脑海影像愈发清晰：

【无论地点，尤其夜晚，耳畔常以为啥叨咕。那感觉，像极了儿童藏被窝，悄悄话。掌灯，啥也没有。折腾半宿，徒伤精神】

想不到如此离奇，寸断肝肠：

【设想若自家遭此大难，恐怕冤沉海底。不禁感慨唏嘘，泪水不停，安慰许多。芋甜】

素来怜惜个苦命孩子，开口实言：

【姑娘唯一小伙伴，兹当亲妹妹。任何危难，不怕，哥哥在前（苦命孩子：芋甜）】

说话间，贴身翻个东西：

【不规则金块，离家一直珍藏：将来不知怎样，好好收着。万一啥变故，总要吃饭。自己有把子气力，无论哪里都能营生，饿不死】

发自灵魂的真诚，只有对家人方如此：

【双手接过，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泪如泉涌。生父不知哪里，若隐疾发作，恐怕也撑不多久。其实这辈子，已然等同孤儿。说不出大道理，心里懂好歹，谁能托付生死。芋甜】

整个房间，再次寂静无声：

【苍茫大地，人海孤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