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气腾腾
作者:璨斓曦      更新:2019-11-06 05:55      字数:5048

“杨皇后,史大人,你放过臣妾吧……我喜欢太子,放过我……”

“留不得你,一一来人!”

“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

“堵住她的嘴……”

“你……你们是要断了皇室的血脉……”

“史大人,她已怀了龙脉!”

“哼,那就更不能容她……”杨皇后一挥手,几个太监将秦姬拖下去。

一声凄惨的叫声,夜死一般沉寂。宫墙如铁,冰冷如墓!

孤月,流香。幽幽宫殿,太子徘徊。

巷中,传来一缕箫声,哀婉凄美。在那萋萋荒台之上,秦姬已去,只留下一汪依恋的眼神。

这深宫,淹没过多少钟灵毓秀,让这个踌躇满志的太子,难销心中的惆怅。秦姬的一句得意之言,便害得她丢了性命,令他颓然孤冷,难销愤懑。

“太子,秦姬被杀,腹中龙脉殒命!”

“恶毒的杨皇后,奸佞的史大人,江山社稷不能丧在你们手里。”太子看着朦胧跳跃的灯光,发誓气愤道。他挺身拔剑,冲出门去。

“太子,万万使不得,御林军正虎视眈眈等着你一一”嗣荣王拦住他。

“他们残害皇嗣,欲亡我江山。”

“现在他们把持朝政,就是逼你失误,借机废你封号。现在,只有韬光养晦,以图东山再起。”

太子摇着头,喃喃道:“他们要害我,我还能独善其身?”毓秀楼德厚厅里,太子紧锁眉头伫立凝窗。

宫门中人,即便是年纪轻轻的太子,稚气未脱的孩子,却也背负着皇家重任,担当未来大宋江山社稷的存亡荣辱。繁华与富贵的背后,险恶与机遇,同样伴着昼行夜寝。

这日,皇宫为秦姬举行大丧,太子脸色阴沉,伤心不已,独自在毓秀楼徘徊。

太子济国公赵竑,眉毛浓重,鼻肉厚廓。天庭饱满光亮,地阁却略显窄小。二十岁庚,一袭华贵盛装,两包香囊相配。自此秦姬被害,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的沉浸在歌舞池中,左拥琴瑟玉女妖娆,右抱箫笛舞姬婀娜。他也渐渐地喜欢上弹琴鼓瑟,尤擅诗词歌赋,身边也有相伴美色数人,日夜笙歌。

他也常常自诩:前朝有白衣卿相柳七郎,今日便有我低吟浅唱济国公。因为是世袭皇家世子,未来皇室继承人,才华虽不出众,却也聪明过人,又很谦和,所以深得大臣们尽忠青睐。又兼有风流倜傥之风,洒脱书画之才,常常不妄做为“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红墙之内,一把古琴,一卷诗书,便也是逍遥自在。只是,静下来时,常常心痛。

丞相史同叔史大人,深谙吏道管事,也略懂乐律,为博得太子赵竑欢心,更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便在秦淮河岸,买了一个擅长弹琴的江南美女。此女年方十六,芳名慕容蟠。得杨皇后同意,差宫人送给他侍奉左右。

此女琴棋书画才艺俱佳,媚术妖妖样样皆通,姿色融融,端淑稳态,一颦一笑之间,皆有喜色柔态。太子虽不爱美色,却爱笙歌犬马,当然知道史大人的用意,却也不能公开拒绝。

慕容蟠一入太子府,初见太子,正是弱冠之年,仪表堂堂,也是媚眼丢瞧之瞬,便也摄了魂魄一般,软得水堆烟云样子,迷迷的甜腻。举手投足间,端的是袅娜步态,柔声细语的,化了太虚幻妙境界。赵竑端详片刻,便问道:“你都会弹什么曲子,不防听听。”

“奴婢见闻浅薄,若太子不弃,可是听一听,刘梦得的《竹枝词》?”

“竹枝词?刘梦得谪居巴蜀,民谣歌风,流入诗体,的确是别有风味,你且弹来,本王洗耳恭听。”

慕容蟠微微欠身,指弄琴弦,流水汤汤,吟唱道:

“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曲罢,便是低眉敛愁,静然而坐。太子赵竑问道:“何以喜欢刘梦得的曲子?”

“回禀太子:奴婢本是秭归人氏,感遇昭君出塞事,又兼自身颠沛流离,所以伤怀而歌。若是惹恼了太子,奴婢罪过。”

济国公赵竑轻捻扳指,轻笑道:“曲中柔婉哀怨,大有不平之气,想来你一个小小女子,怎会独自一人在这歌舞场中?”

“不瞒太子,家父早亡,家母严厉,为供养长兄娶妻生子,我便被送入了云韶部,养家糊口。家人见我多酬报,便都傍着我,不肯饶过。族人众多却不是游手好闲,就是难有大成。凭我一个小女子,也难敌族人之礼,做了歌女。鄙俗之人,难免礼数不周,望太子恕罪。”

济国公赵竑拂拂衣袖,点点头:“难怪曲中滋味幽怨。听说,你曾是教坊头名领班,果然胜过大晟府。原来是在云韶部呆过,那就可以理解了这份情怀。”

“谢谢太子夸奖,小女不敢。”慕容蟠道,“若有闪失,太子原谅,皇后那里,奴婢也难以交代。”

“你留下吧,早晚请教,不必担心。我有新曲,正愁没有人唱,你不妨可以一试。”

“感念太子垂怜,妾身正当竭尽薄才,为贵人唱。”慕容蟠道,“小女不过是幸运罢了。要说真正弹得上品韶乐之曲的,还得是江淮三才人。”

“还有这样的人,比你还好?”赵竑惊喜道,“那倒是一件好事。”

“常言道,人外有人,小女当然不敢独大。她们个个技艺精湛,如花似玉,却是难得的。”

“她们叫什么名字?”

“原名不得而知,艺名倒是记得:是妙璇、伴琴、夏瑶。”慕容蟠道,“她们个个可都是精雕细琢的精品佳人,可想见到?”

“与你相比如何?”

“不敢隐瞒太子,在我之上。”

“呵呵,随缘吧。”太子道,“你们云韶一曲长相思,可抵得上琴弦万千,想来你一定也是熟稔于心吧。”

“回太子话,不敢夸大,《相见欢》曲却是教坊要学的,当然记得。”慕容蟠说道,“太子不弃,可以弹一曲。”

“好。”

“是。”慕容蟠道,“那就弹唱曲《相见欢》罢:

梅李桃杏花开,盼春来,却是清波料峭、雪花白。风雨骤,林木谢,百草衰,谁料日出花映、却离怀。”

离别方晓指间,岁平添,落落愁思回首、泪青衫。盈月尽,缺望远,暮乡关,缘聚此身来处、亦藕连。”

弹罢,却是面容寂寂,眉宇沉沉,鬓发垂怜,不声不语。

适时,雨雪初霁,天光月影如练,正是春来梅绽之时,太子道:“一封折信继春愁,何处饮高楼?我这里写一曲《念奴娇》,你弹奏一听。”

说着,将曲牌递与慕容蟠。她接过来词曲《念奴娇》,细细品咂,道:“这本是太子亲自所作?”

“正是,不知有何不妥,请指点一二。”

“奴婢不敢,”慕容蟠道,“太子心有天下,百姓之福,苍生之幸。所露帝王之气,情深感佩。所以,太子面前失仪。”

太子点头道:“难得你懂词意。恕你无罪,你且唱来听听,是否深得其中味道。”

慕容蟠道:“是,请太子上座。”

赵竑端坐龙椅之上,手拿一春扇,品茶,倾听,微微点头赞叹。只见慕容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轻微举动之间一颦一笑之间,都抖着情韵,有了情味。一声长调,一声慢曲,优雅端婉,声声贯入长虹:

“长风万里,正秋来,半壁江山无绪。黎民呦呦此身孤,泪雨肝胆社稷。

烽烟再起,沙场疆土,正是此心系。朝云暮雨,隐没英雄豪气!

朝堂煌煌熙熙,君臣如意,笙歌昼夜起。宫墙御柳阶前露,常怀安危忧惧。

老翁拥媛,延年脂膏,违了开国计。青梅绿堤,赋得平生利益。”

唱罢,慕容蟠敛了妆容,完全沉浸其中。恍如江山画卷之中,纷纷攘攘之世,尽在眼前。太子站起身来,背手走到她的跟前:“可曾唱过这番词牌?”

慕容蟠毕恭毕敬:“回太子话,不曾唱过,奴婢也不敢轻唱。”

“如今,你却唱得余音绕梁,入心入脾,正合我意。——赏!”

“谢太子,奴婢受宠若惊,感动五内,不敢有违。”说着,领了赏钱,便侧身退下。

门外的福瑞子应召进来,端来一碟果脯,放在太子赵竑面前,躬身言道:“太子,这是江南赖沧白赖大人进贡的果脯,甘之如饴,甚是可口。太子,这是你最喜欢的。”

太子看了一眼:“他倒是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好,放那儿吧。对了,你听得慕容姑娘唱得如何?”

“回太子的话,奴才不大懂得这个,望太子恕罪。”

太子赵竑道:“哦,但说无妨。”

“歌声甜腻,确是动听,唱得奴才骨酥心动的。”福瑞子道,“倒是这慕容姑娘,定是聪明绝顶的人儿。”

太子放在嘴里的果子,停下来咀嚼,问道:“何以见得,让你如此这样说?”

福瑞子躬身道:“回禀太子,先前看着她望丞相府方向来,现在又有人见她往丞相府走去,想必史大人也是喜欢的。”

太子赵竑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眉头微皱:“你刚才说什么,她往史大人的右丞相府去了,你看得真切?”

“回太子话,不是史大人送来的人吗?奴才虽然眼拙,却看得真真的,不会有错,更不敢妄语。”福瑞子道,“杨皇后择人挑选的,又有史大人送来,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太子点点头:“这个……当然。对了,福瑞子,此事不要张扬,悉心留意便是。想来这慕容姑娘如此才华,母后看好的,史大人当然也是欣赏的。”

原来,这个杨皇后把持后宫,太子的生身母亲吴皇后,只是言听计从没有地位罢了。更主要的,是杨皇后在宁宗皇帝面前,甚是得宠,言语中有欲另立太子之意。此事已有传言,史大人从中也在揣度。所以,太子生疑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前朝后宫之事,不宜张扬,也只好暗地里小心为是。

“说的是。那——奴才告退了。”

“慢,”太子赵竑道,“你细心一些,有什么消息及时汇报,不得隐瞒。”

“太子的意思是——”

“史大人日理万机,别让他太劳累了。”

“遵命,太子,也该让他休息休息了。”

福瑞子退下,太子回到书房,续读先帝之作,谨承懿德美品。

且说慕容蟠走过太子巷,回到了住处。待得无人注意,便乔装打扮,悄然来到史大人府上。从侧门而入,家臣早已等候,便引入内室见过了史同叔。史大人屏退身边侍从,道:“慕容姑娘,此去有何收获?”

“回禀大人,太子只令奴婢唱一曲《念奴娇》,别无动静。”

“太子才貌双全,抚得一手好词当然不足为奇,”史大人漫不经心地说,“你且好生照拂,不得违背圣意。”

“遵丞相命,不敢懈怠。”

“那就好。对了,你唱得这首词,说的是什么内容?我也喜欢弹唱欢歌,不妨听听。”

“是,大人。”

慕容蟠操琴在手,续坐而弹。

她将太子所做的这首《念奴娇》,完完整整地唱了两遍。史大人悉心倾听,脸色由笑意融融,渐渐地变得凝重,忧惧,眼角眉毛跳动着。最后,挪到桌前,几乎是堆在了座椅里,呆呆的一动不动。不是陶醉在这首词味儿里,而是震惊于这首词的帝王之气。

史大人怔怔地听,眉头紧蹙。曲罢,勉强地略略一笑,问道:“这当真是太子所作?”

“回禀大人,奴家不敢撒谎,的确是太子亲自而作,令奴婢演唱的。”

“‘老翁拥媛,延年脂膏,违了开国计。’——这一句,分明在说,我与赖沧白大人。‘肝胆社稷’,好一个霸气泄漏啊。”史大人自言自语道,“你且留心细查,不可惊扰了他。若如此,此生荣华富贵,便是你享受不尽的。”

“回禀大人,奴家不曾想过,只愿报答大人的知遇和杨皇后的提拔之恩,不敢忘怀。”

“起来吧,知道就好。你是一个聪明人,更是我的得力帮手。将来社稷,定有你的功劳。”

“多谢大人垂爱,小女不敢奢望。”

“太子对你如何?”

“倾心于笙歌词曲,也不乏褒扬之词。”

史同叔道:“如此说来,太子对你还是信任的。”

“不敢枉评,奴婢告退。”

“听说,你在东里巷有自己的住宅,是吧?”史同叔问道。

“得杨皇后垂爱,更得史大人照应,早晚可以请安,聆听教诲。”

史同叔捋着胡须道:“慕容姑娘,今日可以好好歇息,明日和我去一趟秦淮,去拜见赖大人,再顺便看一看三个人?”

慕容蟠眉头一皱,便问道:“不知这三人与大人是何种关联,要与小女子相见?”

“她们是赖大人精心所选的,”史同叔道,“我是多方探听,一再考察,才捡得这三个歌姬来。太子赵竑喜欢歌舞琴瑟,又爱诗词歌赋,美人在侧,何不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大人为太子着想,忠心日月可鉴。”

“她们虽不如你的歌舞曲牌,却也不是人间俗物,”他看看慕容蟠,“你要好好教导,听你派遣,一起伺候太子,不得有误。”

“是,大人,”慕容蟠道,“不过——”

“不过什么,有什么顾虑吗?”

慕容蟠道:“侍奉太子,一向都是都由仁明殿和慈元殿所指派,大人如何做得?”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管依计行事便是。有杨皇后做主,你害怕什么?若有不服,便可由你处置。”

“是,大人。”慕容蟠已经从杨皇后那里得知,史大人所说的,就是她向太子推荐的妙璇、伴琴、夏瑶。但,她没有向史大人说,就是不想引起他的怀疑。她向太子透露三人,不过就是想提醒太子:这当中的蹊跷,望你揣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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