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烟雾缭绕，所有的事物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中年妇女，身穿黑色的衣服，脸色苍白，嘴唇正在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凝神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你要说什么？”，一声询问出口，走到中年妇女的面前，猛地一看，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妈！”张巧娥惊坐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原来又是自己在做梦。

张巧娥伸手擦了一额头的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不知是被热出来的汗，还是惊吓出来的冷汗。张巧娥抱着身上卷成一团的单被，思索了起来。

母亲林三妹下葬已经三天了，张巧娥本想头七的时候，烧些纸钱和纸扎祭奠一下母亲，然后再返回学校去的，但是连续三天，张巧娥都睡得不安稳。

每每一入睡，就会梦见母亲，梦中的母亲永远都是在不停的说话，但是张巧娥却什么都听不到，每次想要靠近一些去听的时候，就会从梦中惊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想念母亲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但是张巧娥本能的，并不想把梦中的情况告诉父亲。

张巧娥抱紧身上的被子，看着窗外还漆黑一片的天空，却已经没有了睡意。

进入秋季以后，珍珠市的温度有所下降，虽然降温不明显，但是也不用每晚都开空调就能入睡了。

长寿堂里，挂在正中间的吊扇“呼呼”的转着。

风扇之下，周旺财正跟戚悦在下着象棋，只见周旺财拿起一枚印有红色“马”的棋子，用力的敲在一枚印有黑色“车”的棋子上，高声喊道：“吃！哈哈，你的车被我吃了！看你怎么办！”

戚悦不做声，拿起一枚黑色的“炮”，“哒”的一声，压到周旺财面前红色的“帅”上面，气定神闲的说：“将军。”

“等等！等等！你的炮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再来再来，今天我一定要赢你！”周旺财每次跟戚悦下棋都会被虐，从来就没有赢过，每次输了之后都会叫喊着重来，可谓是越挫越勇。

戚悦放下棋子，端起了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旺财，口中轻轻的吐出三个字：“第八局。”

周旺财听懂了戚悦的意思，那是在嘲笑自己已经连输八局了，周旺财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拍大腿，狠狠地说：“那又怎样！反正今天我就跟你耗上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周老。”

周旺财和戚悦都向门口看去。

周旺财看清了来人是张巧娥，连忙招呼到，“原来是巧娥啊！来，过来坐。”

戚悦把象棋收起来。

张巧娥坐到两人的身旁，周旺财把一个茶杯放到张巧娥的面前，端起茶壶，边倒茶边问：“这几天还好吧，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啊？”

“还好，妈妈头七之后就去上学。”

张巧娥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放到桌上，推向周旺财，说：“周老，这里有一万块钱，是感谢你们那天的帮忙的，婷婷军训去了，他爸爸接任务也不在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算法，所以我就一起交给您了。”

周旺财看着张巧娥推过来的信封，没有接，而是看着张巧娥问：“你这是？”

张巧娥一脸郑重的回答：“那天，柳阳叔叔虽然说只收两百块，后来也没让我写欠条，但是我知道没有那么便宜的。就算大家心善愿意帮助我，不收辛苦费，但是那些丧葬用品肯定也不便宜，我才拿了一万块过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周老你们不收的话，我以后都没脸见婷婷了。”

周旺财听出了她话里的坚持，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人穷但志不短，不想随便占人便宜。

突然，周旺财想到，张巧娥应该没有那么多钱才对，便开口问道：“巧娥啊，你别怪周老多嘴啊，我就想问问你，怎么突然就拿出那么多钱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去借高利啊，要不然周老是不会要的。”

张巧娥急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知道高利不是个好东西，怎么敢去招惹，这钱是我爸拿给我的。”

周旺财听了张巧娥的保证才点了点头，把信封收到抽屉里。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些事想问周老的，我听婷婷说你是天师，所以……”张巧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眼睛盯着手背，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事你就大胆的说，你是婷婷的朋友，我们也把你当成朋友一样，对着朋友有什么事不能说呢，不要不好意思。”周旺财看出了张巧娥的纠结，于是开口鼓励道。

张巧娥听了周旺财的话，知道他都没有嫌弃自己麻烦的意思，于是就缓缓地讲起，这几天不断地梦见母亲的事情。

听完张巧娥的讲述，周旺财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说：

“你梦见你妈也属于正常的事情。你妈刚走不久，你思念她，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多亲人刚走的人也会做这样的梦。你说梦里你妈似乎想要对你说什么，可能是因为，你没有见到你妈妈的最后一面，没有听到遗言，潜意识里觉得遗憾，所以产生了意想。”

张巧娥听了周旺财的猜测，摇了摇头，不认同的说：“一开始我也是觉得自己太想念我妈，所以想多了。但是连续几天，每每一入梦，就是同一个场景，我的心就平静不下来。”

周旺财皱了皱眉头，如果是真的梦见了许多遍重复的场景，还真的有点奇怪。但是头七未到，三魂七魄都还没聚集，只是游魂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魂力频繁入梦？

“记得清她身上穿什么衣服吗？”一旁的戚悦，原本安静的在听着两人的交谈，这时却忽然开口询问。

周旺财和张巧娥都转头看向戚悦，周旺财好奇戚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用眼神询问，戚悦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张巧娥。

张巧娥歪头回忆了一会，然后回答：

“梦里的画面比较模糊，衣服的样式看不太清楚，只记得是一整套黑色的衣服，应该是下葬时换的那套寿衣，因为轮廓非常像。”

戚悦听完张巧娥的话，安静的靠在椅背上思考，一时之间，长寿堂只剩下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

周旺财跟张巧娥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转头看向戚悦，两人都不敢出声，怕打断了戚悦的思路。

过了一会也不见戚悦出声，周旺财等不下去了，于是开口询问：“戚悦，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说出来听听，要是有想不通的，也可以一起讨论啊。”

戚悦斜了他一眼，周旺财觉得那眼神是在嫌弃自己没耐性，不过从前被戚悦嫌弃的地方多了去了，根本不痛不痒，还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戚悦换了一个姿势，然后给两人讲起了自己的想法。

“在头七之前，游魂都会到生前比较在意的地方去回顾一遍，这是为了消除执念。若是有比较在意的人，也会到梦中与那人相会，此为托梦。托梦，有的是诉说不舍，有的是要求祭奠，如此种种，各有不同。”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周旺财插了一句，被戚悦瞪了一眼，周旺财是懂，但是戚悦主要是给张巧娥解释的。

周旺财也想到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看向张巧娥。

张巧娥会意，对着两人点头，说“我听懂了，戚悦讲得很明白。”

接着，戚悦又开口：“一般的游魂是没有太多意识的，都是凭着本能在做这些事情。除了意识比较强的游魂，一般托梦不会超过三次，所以多次入梦且梦境的内容都那么相似，应该是有意识为之。”

“等等，我有个想法。”周旺财举起手来，动作就像戚悦在电视上看到的，小学生提问的样子。

戚悦抽了抽嘴角，点头示意他问，心中却想，这些日子跟周旺财相处，发现他越来越像老顽童了，明明一开始还比较正常的。

周旺财摸了摸下巴，说出自己的疑问：“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做了第一次梦之后，巧娥因为印象特别深刻，所以后面的梦境都是按照前面的梦境复制的？就像清醒梦？”

“什么是清醒梦？”戚悦不解。

清醒梦是生理学上的概念，戚悦只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生活常识，当然是不知道的。

“这个我知道。”

周旺财正想着怎么解释，就被张巧娥无意中打断了，于是便不做声，张巧娥是大学生，语言组织能力应该会比自己好。

张巧娥瞄了瞄两人，发现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插话而生气，于是接着说：“清醒梦，就是做梦的时候意识还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张巧娥想了想，举例说明：“打个比方，我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在吃蛋糕，但是还没吃完就醒了，我的潜意识里，就会记住我没吃完蛋糕的这件事，再睡回去的时候，我就有可能会把吃蛋糕的事情重复一遍，或者接着前面的梦，继续把蛋糕吃完，因为潜意识对吃蛋糕这件事很执着。”

张巧娥分别看了看两人，总结道：“能够清醒的操控梦中的场景，而自己又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就叫做清醒梦。”

听了张巧娥的解释，戚悦大概明白，清醒梦跟冥想很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做梦，一个是修炼。

张巧娥解释完又对周旺财说：“周老，虽然我做的梦都是相同的，做梦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我想要听清楚梦中妈妈说的话，却没有做到，如果是潜意识操控的话，我应该是继续把梦做下去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