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生子
作者:傲娇伽利略      更新:2019-11-05 03:02      字数:3701

战火如约而至。玉骑族族长杰德·艾玛兰德的死使得原本和平的局面被打破,兀音和九邦沉默已久的怨恨死灰复燃,战争一触即发。这次的战争,玉骑族的人并没有参加。族长的突然离世让整个玉骑族陷入了极度消沉的状态。杰德只有肯贝露拉一个女儿,按照世袭族长的原则,杰德死后肯贝露拉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下一任族长。然而肯贝露拉却只是短暂的在族中露了一面,将族长的位子交给了一位最有威信的长老代理,便又神秘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兰馆的存在,因为杰德为了隐藏肯贝露拉和柯伊之间的关系,早在兰馆周围设下了结界,使兰馆成为了一座无人可见的孤岛,只有几个从小和肯贝露拉一起长大的仆人跟随进来照顾她的生活。

战争持续了八个月,最终以兀音国的胜利而收场。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惨烈,双方更多的是处于一种对峙的状态。这八个月来,两军之间的气氛一度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一般阴沉压抑,仿佛随时都可能一声霹雳,刮起腥风血雨。最后,一向主战的华骑族终于按耐不住,率先打破了对峙的局面和兀音军进行了小规模的正面交战。而柯伊依然不负战场上的奇迹之名,再一次将华骑族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因为早在战争爆发之前,柯伊和弗洛费塔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华骑族的这场败北所带来的不安又如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在九邦贵族军中不断蔓延开来,将九邦整体的气势一下压了下去,最终不得不鸣金收兵。战争就是这样,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一旦哪一方的气势先弱了下去,也就意味着胜负已分了。

而就在战争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爱情的结晶正在母体中被日渐孕育成新的生命。

七月的天气温暖得让人只能想到幸福。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散尽,空气中缭绕着怡人的花香。一缕淡淡的幽兰香味也随着战事的收场悄然飘散,从那片它本不该存于其上的信笺。

终于结束了战争,柯伊顾不上换下军装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雪院,因为一周前他接到了家中传来的赫帕蒂卡即将临盆的消息。飞快地进入女佣早已为他打开的雪院外的大门,柯伊在花园中奔跑着,惊起了几只私语的鸟儿,带起了几片嫩绿的草叶,迫不及待地飞奔向他期盼已久的幸福。

一只蝴蝶撞入了蛛网,先是拼命煽动着翅膀想要逃离,不一会儿便筋疲力尽放弃了抵抗。如果无法逃脱被撕咬吞噬的厄运,倒不如在此之前就力竭而死。留下空无灵魂的驱壳,随便遭受怎样的摧毁,都不会感到半点恐惧和痛苦了吧。

女佣缓缓推开了别墅的大门,迎接柯伊的不是赫帕蒂卡如昔日一样温柔的问候,而是一片凝重悲凉的气氛。因为太急于想要到赫帕蒂卡身边去,匆忙进来的时候柯伊并没有觉察到佣人们的异样,而此时他才发现,几乎每一位佣人的脸上都挂着哀伤的神情。一股隐隐的不安在柯伊心头升腾起来。

“赫帕蒂卡,我回来了!”柯伊站在门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的沉默。

“赫帕蒂卡?”柯伊朝室内缓步走进去,不死心地再次呼唤着赫帕蒂卡的名字,却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先生,夫人她……”不忍再看柯伊被蒙在鼓里不知所措的样子,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佣开口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又吞吞吐吐,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才能让他不会太过伤心。

“她怎么了!”对女佣的半句吞吐十分敏感,柯伊激动地追问着。

“夫人她,很不幸……”女佣流着眼泪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柯伊仿佛从女佣的神态中读懂了一些什么,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强烈的不安急速蔓延开来,瞬时间,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冷却了下来。“她在哪儿?”柯伊的声音有些颤抖。随后便如同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跟着女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赫帕蒂卡……赫帕蒂卡!”房间的门被女佣缓缓推开,这是赫帕蒂卡以前练习歌舞剧的排练室,此时里面正摆放着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棺内安静地躺着死去的赫帕蒂卡,她的面容还是那么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只是有些憔悴苍白。尸体周围铺满了她生前最喜欢的白色雪割草。柯伊先是在门口愣了片刻,然后便疯狂的冲进屋内,扑向房屋中间摆放着的水晶棺,将整个身体都伏在了上面。他想要牵起赫帕蒂卡的手,想要拥抱她、亲吻她,但他触碰不到,厚厚的水晶阻隔了他和赫帕蒂卡所在的世界,同时也阻隔了那些流逝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赫帕蒂卡,你为什么没有等我回来!”柯伊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水晶棺盖,沉闷的响声表达着他心中痛失挚爱的悲鸣。

“先生……”女佣走近柯伊,怀里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可爱男婴。“这是太太拼尽全力为您生下的儿子。请您为他命名吧。”女佣的眼中含着泪水,脑海中回忆起三天前的晚上,赫帕蒂卡分娩的那个雨夜——

“啊!柯伊……啊……”床榻上,赫帕蒂卡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裙,女佣们手忙脚乱地忙碌着。

“出来了,是个男孩儿!”

“是啊,夫人您快看,长得真像您和先生啊!”

“小少爷看起来很健康呢。”

佣人们低声欢呼着,怕惊扰虚弱的赫帕蒂卡,又难掩心中的喜悦。

“啊,哈哈……让我看看他,我的孩子……”赫帕蒂卡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用极为虚弱的声音说着,然后吃力地抬起纤细的手臂,颤抖着朝女佣怀中的婴儿伸过去。

女佣会意的将婴儿慢慢放入赫帕蒂卡怀中,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守护着这对柔弱的母子。

“这是我们的孩子……柯伊……呵呵……”看着怀中的婴儿,赫帕蒂卡温柔的笑着。“我要……等……柯伊回来……等他来……给我们的孩子……命名……咳咳……”

赫帕蒂卡咳了几下,几名女佣迅速围了过来,从她怀里小心地接过孩子,然后帮她重新躺下。之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照顾。但最后,虚弱至极的赫帕蒂卡还是没能熬过那个雨夜。随着雨滴逐渐落尽,第二天的太阳渐渐露出微光,赫帕蒂卡永远的闭上了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

“……!儿子。难道……”柯伊一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熟睡中的男婴,脑海中盘旋着弗洛费塔赠给他的预言。

“太太说,这孩子寄托着她对您所有的爱,请您好好爱这个孩子。这是……太太最后的遗愿。”女佣轻抚着怀中的婴儿悲伤地说道。

“啊,这样吗?好好爱这个孩子。”柯伊注视着赫帕蒂卡苍白的脸,轻轻呢喃着,悲恸的泪不断涌出眼眶,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这样哭泣。

“die。”柯伊突然间回过头,对女佣吐出这样一个词语。女佣顿时愣住了,用惊异的眼神望着柯伊。

“die。”柯伊完全转过身来,抚摸着孩子粉嫩的脸又重复了一遍。那眉眼,那唇角的轮廓,像极了赫帕蒂卡。

“是这孩子的名字吗?”女佣诧异地问道。

“没错,这孩子的名字。”柯伊将抚摸着孩子的手收回口袋里,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默然走出了房间,留下一个颓唐的背影。

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幸福,不会再失去另一半吧。

柯伊飞也似的冲向兰馆。“肯贝露拉!”柯伊几乎疯狂地大喊着推开门。看到肯贝露拉如同往日一样的笑脸,柯伊终于松了口气。他快步走上去,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肯贝露拉,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尽情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像是惧怕下一刻她会从这世上消失一般。

“柯伊,看,这是我们的儿子,还没有取名字呢,请你来为他命名吧。”肯贝露拉先是对柯伊的举动感到错愕,随后便微笑着将身旁的婴儿抱起在怀中,温柔地提醒着柯伊,让他注意到这个鲜活的小生命。

“我们的儿子,幸福之子!”柯伊满含深情地望着孩子的脸。婴儿活泼地在肯贝露拉怀里张开小手抓来抓去,嘴里发出悦耳的咯咯声,像是在调皮地笑,惹得原本情绪低迷的柯伊忍不住伸出手指去逗弄他。“我会爱这个孩子,非常爱这个孩子。我想叫他live。”柯伊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live?”肯贝露拉对这出乎意料的名字感到疑惑不解。

“没错,live。因为你活了下来。肯贝露拉,这是为你而取的。live。”柯伊边说边将肯贝露拉轻揽入怀,把头靠在肯贝露拉的头上,嗅着淡淡的幽兰香。

“啊,live吗?那么……赫帕蒂卡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呢?”被这么突然的一问,柯依顿时怔住了,只是木然的看着肯贝露拉,她那注视着孩子、微笑着的平静而神秘的脸。

“怎么了,赫帕蒂卡死了对吗?为了生下你的孩子而死去了吧。那么,那个孩子应该……”依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肯贝露拉试探性的问道,不敢抬头直视柯伊的眼睛。

“die。”柯伊垂下头,将目光转向地板。仿若在强忍心中再次涌出的酸楚。“那个孩子,叫做die。”

“因为赫帕蒂卡的死?”肯贝露拉怯怯地将目光转向柯伊。

“嗯……肯贝露拉,这孩子的生日是……”

“7月20日。”肯贝露拉早料到柯伊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

“啊,是吗?die的生日是7月18日呢。”听柯伊这么说,肯贝露拉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笑容中隐藏着一丝狡黠。

“柯伊……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赫帕蒂卡吗?”

“算了,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有你。”

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目光中饱含深情与怜惜。是啊,时至此刻,再多的追问又还有什么意义呢?真的是,只剩下这唯一的幸福了。

也许真正的相爱,从来不是那种一切都不加以隐瞒的赤诚相见,而是即使知道对方心中藏有秘密,也依然相互信赖彼此都能够明白所隐瞒之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