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暗中较劲

莱姆右肩一沉，卸去常永和压上来的重力，侧过身子，常永和手落了下来，却又要与他握手。莱姆也只好伸手过去。但两人手一搭上，莱姆就感觉对方混蛋了，常永和的手铁钳似地，是在与他较劲。他也只好暗暗使力杠上，但面带微笑：“有什么事吗？”

吴战一旁客气地说：“莱姆将军，有空吗？叶大使请您喝茶。”

请喝茶？这是中国纪委“双规”的说法。莱姆暗自好笑，这话用在他这个CIA身上，未免太滑稽了，“即便没空，叶大使的茶，还是要去喝的。”莱姆手上微松。

常永和嘴绷得紧紧的，力道全都凝聚在手上，若一开口，就泄力了，对方反击过来，那就要出洋相。他是听吴战说莱姆会中国功夫，不大相信，想试探一下。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一伸手，常永和便知道自己输了，这个美国佬，年不过三十，即便中国人，要练到这种功力都是极其罕见的，感觉对方手上略松，也连忙甩开了手。

离悍马车不远处停了一辆雪佛兰，吴战和常永和上了雪佛兰，莱姆上了悍马，几人来到曼苏尔饭店，顶楼是露天茶吧，稀稀落落架有十来张茶桌，喝茶的都是曼苏尔饭店房客。莱姆知道，其中多是西方媒体记者，不禁皱起眉头，一个CIA特工与中国外交官坐在一起，若是被记者们发现，只怕会引起麻烦。有些后悔了。但吴战和常永和在前，后面跟上来两名中国武警，把他夹在中间。

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也不知是停电还是省电，茶吧没有电灯，每张茶桌上点着一支蜡烛，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喝茶的人们黑影憧憧，穿着白工作服的侍应生在茶桌间穿插，幽灵般地飘忽，在这夜空下，平添了几分浪漫，更多了几分诡异。这倒令莱姆放松下来，这种气氛很好，至少，黑蒙蒙的夜色中，他不会被认了出来。

叶仲良和小李子在一张茶桌旁相候，见莱姆过来，两人起身，叶仲良与莱姆握手说：“对不起，用这种方式相请，颇是失礼了。小李子也曾去过白水保安公司，但是，你们门岗突然戒备森严，把他阻挡在外。”中国使馆临时驻点曼苏尔饭店，没有独立通讯系统，而巴格达通讯也没有完全恢复，联系事务必须人工跑腿。

莱姆呵呵一笑，由于特务队部分人员转移到了祖海石油公司，为防止消息走漏，给白水公司带来猜疑，这些天，他关闭了白水公司，截断与外面所有联系，要求门岗紧闭大门，不是内部人员，一律不得放进来。莱姆说：“对不起，我正巧不在公司，让小李子吃了闭门羹。若知叶大使相请，敢不倒履相迎。但不知叶大使有何见教？”

“不敢见教。”黑暗里，看不清叶仲良脸色，但听出语气沉重，“听说刘胡子参加了一个所谓‘反美圣战国际联盟’，还担任了一个什么国际主席，不知是否属实？”

“有这回事。”莱姆说，有了孙志兴和江贵两个“内奸”，“反美圣战国际联盟”在叶仲良面前也就不成为秘密。

“常队长有些看法，我觉得应引起重视。”

“请常先生指教。”

“莱姆将军，”常永和讲话比较冲，“我是直性子，有话直说，请别见怪。”

“但说无妨。”

“你一个美军将领，搞出一个反美圣战国际联盟，把刘胡子当作傀儡，推到前台，而你在后面操控，这恐怕不大合适。”

“愿闻其详。”

“刘胡子以前是我部下，对他，我很了解。这个人有本事，讲义气，但好冲动，容易上当受骗。他最多也就是一个连排长、保安部长的料，你却给他搞了个什么国际主席，他受得了吗？也许是你给了他不少好处，让他死心塌地卖命。”

“你是说刘胡子上当受骗，被我利用了？”

“恕我直言，你这是把刘胡子放到火上烤。刘胡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退伍军人，没有政治头脑，你却让他担任反美组织头目。当然，所谓‘反美圣战国际联盟’也许是你搞的一个幌子，做下的一个诱饵，企图迷惑反美武装组织和恐怖分子。然而，刘胡子承担不了这样的重担，这对他非常危险。”

“你的意思是……？”

“请把刘胡子还给我们？”

“这事你跟我说是不是找错人了？”莱姆对常永和没有好感，“既然刘胡子曾是你的部下，你大可直接找他谈话，只要他提出辞职，我不会阻拦。”

常永和其实找刘胡子谈过，说他一身本事都是在海军陆战队学的，干嘛给美国人卖命，虽然美国人可能给他钱多，但早晚会把命送掉。刘胡子听着很不高兴，想，莱姆给中国人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得不到一个好呢？他现在对莱姆极为忠心，听不得莱姆坏话，并且，进入白水公司以来，他已经给家里寄回了百余万美元，这样赚钱的差事，就是冒点危险也值得。结果，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常永和这才与叶仲良商量，约请莱姆，希望莱姆辞退刘胡子。

莱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决不可能辞退最得力的助手。

叶仲良说：“莱姆将军，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由一个中国人担任反美组织头目，这影响中国政府声誉，给人们产生错觉。在美军看来，以为中国政府介入其中，派遣人员以民间身份加入反美斗争。在反美武装分子眼里，所谓的反美圣战国际联盟是中国人领导，必然以为中国政府介入伊拉克内部事务，与反美武装分子同一阵线。”

“叶大使多虑了。首先，所谓‘反美圣战国际联盟’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硬要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我也无可奈何。但我想问，在伊拉克打工、做生意的中国人不会是中国政府派遣的吧，还有在世界各地的华侨、华人也不会是中国政府派遣的吧？同样道理，刘胡子就是一个华人，有他的自由。他给我干，也就是打工。至于他愿不愿留在我这里，我并不干涉。”

“但是，我可要提醒你。”常永和说，“如果恐怖分子发现你在给他们下套，到时牵怒于中国，对我们实施报复，这个后果你可想过没有？”

常永和这话说得莱姆心里一凛，是啊，伊玛尼以后发现上当了，会不会因此向中国人报复？这确是个问题。但是，如果不使出这一着，就不可能借助伊玛尼的手打击巴特，他后面一系列计划都将无法完成。现在，他必须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半是玩笑，半是讥讽地说：“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你们安全出现问题要拿我是问？那么，中国劳工失踪、被绑架的责任是不是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常先生，你作为保卫人员，对于保护自己的外交人员安全，都没有信心吗？”

“你？”常永和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

“你要记住，这是在伊拉克，不是在中国国内。还有，吴战先生，你把孙志兴和江贵塞到我身边卧底，这不是你的作风。”

莱姆回了绿区，异常郁闷，早早就睡了，夜里…钟，又被情报处一个紧急电话叫醒，要他立刻赶去美军总部。到了总部，情报处军官把他请进一间会议室，不一会，只见巴特跟在鲍尔和杰克逊后面进来。自从巴特酒店发生爆炸后，巴特就吓坏了，再也没有在酒店过夜，搬到了绿区里面。他也是刚从床上爬起，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零乱，一张大柑橘脸尽是汗珠，由于没戴眼镜，两眼珠死鱼般地鼓突出来，说：“怎么搞的？反恐反恐，越反越恐，我的酒店居然被炸了两次。”

莱姆眼光瞥向杰克逊。杰克逊说：“巴特酒店又给炸了。”

虽然是意料之内，莱姆还是做出惊讶，这个伊玛尼还是很守信用，头天拿了钱，当晚就办事，手脚也真快，看来她是非要赚取他的一百万美金不可。莱姆心中暗乐，看着巴特却是无比的同情。巴特阴沉着脸：“一个月来，我的酒店遭遇两次爆炸袭击，都是发生在美军眼皮底下，堂堂十多万美军，对付几个恐怖分子束手无策。恐怖分子想炸哪就炸哪，把美国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巴特这话明显给鲍尔将军难堪，鲍尔虎着脸，怒瞪巴特一眼，想说什么，没说。

杰克逊说：“巴特先生，巴特酒店不是军事设施吧？美军也不是民防团，酒店爆炸责任不应该算在我们账上吧？”

莱姆说：“巴特先生，我很想保卫你酒店啊，不过，好像不带受欢迎。那回，我上你们酒店，你好像是说了，有黑水保安保卫，不须美军介入。是啊，你雇请的保安都是特种部队出身，搞保卫工作的确比美军专业。这次酒店爆死了黑水保安？几个？两个？说明你们黑水保安为公司捐躯，还是很敬业的。”

莱姆的冷嘲热讽气得巴特直翻白眼仁，“哼”地一声，甩手走了。

几个人坐下讨论巴特酒店爆炸案。这次损失巨大，由于隔离墙上次被炸坏了，失去了堵隔，酒店受到爆炸威力直接冲击，半边酒店坍塌，整幢酒店被炸得面目全非，死伤二十多人，至少近期是无法使用了。

杰克逊说：“从爆炸规模和手法来看，像是伊玛尼的基地组织干的。可是，我就想不透，她不是要搞9?11百辆汽车大爆炸吗，怎么还要来这么一下？”

其中秘密自然不为人道哉。莱姆敷衍地说：“或许是她的热身动作。”

鲍尔也是不得其解：“这样的热身动作未免太大了吧，矛头对着巴特，专给巴特过不去，莫非是巴特得罪了伊玛尼？”

“巴特是美国石油代表性人物，打击巴特，也就是打击美国石油。再说，联合国也没有得罪恐怖分子，驻伊总部照样也给炸了。”

几个人讨论了好一阵，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忽然，几部电话响起，杰克逊拿起一个电话，却又见巴特闯了进来，这回巴特毫无风度，气急败坏地叫嚷：“完了完了，我的油田完了。”

刚才，巴特接到艾曼油田、伊勒油田报告，几个油田几乎同时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共有上百口油井被炸毁报废。目前，油田所有人员都在集中灭火。可以说，巴特的油田基本瘫痪了，单是灭火、修复油井设施没有几个月、花上几个亿是无法恢复生产的。

杰克逊接的电话也是巴特油田爆炸事件的报告，禁不住吼了起来：“油田不是有保安人员吗？都是饭桶？”。

还是巴特了解内情，苦巴巴地说：“前两天，就时有恐怖分子袭击搔扰，油田保安被搞得精疲力尽，今夜，恐怖分子又来了，声东击西，拖住黑水保安主力，其余的恐怖分子乘着夜色从其他地方溜了进来。油田范围大，就那么百十号黑水保安防不胜防，恐怖分子埋设炸弹后就立即撤退，实施遥控引爆，已有六名黑水保安殉职。”

“莱姆准将，你怎么看？”鲍尔问。

“调动周边美军，加强警戒，”莱姆说，“这一连串恐怖袭击可能是为吸引我们注意力，暂时不用理睬，要防止伊玛尼乘虚而入，为下一波9?11大爆炸做准备，”

“就不能先把伊玛尼打掉？”鲍尔拧紧眉头说，“离9?11还有几天，这期间，伊玛尼会不会狗急跳墙，造成更大的破坏？”

“杰克逊将军，炸药仓库有什么动静？”莱姆问。

“只有两辆驴车去过，拖走了两驴车炸药。”杰克逊说，“驴车去了一个村子，我已派人进行监控。就现有情况看，这几起爆炸使用的炸药不是从这个炸药仓库出去的。”

“鲍尔将军，”莱姆说，“还不到抓捕伊玛尼的时候，一是这个女人行踪不定，我们还没有找到她的巢穴；二是如果现在就把她抓了，她手下二百多个武装组织可能成了断线风筝，再也无法找到；三是伊玛尼还有其他炸药仓库，不把其余炸药仓库挖出来，就更是后患无穷。”

吃过早餐，莱姆仍在美军总部开会，研究9?11大爆炸之前的警戒和反恐安排，会议开到快中午了，白水公司打来电话，问他能不能过来，撒拉哈有要紧事等着。他想，这是撒拉哈与麦希提联系好了，扎克瓦里要和他见面了。

杰克逊不主张莱姆与扎克瓦里见面，这是一次单刀赴会，风险太大。

杰克逊认为，扎克瓦里生性多疑。莱姆一去，身处恐怖巢穴，只要暴露一丁点美国人形迹，就陷入恐怖分子重围之中。而莱姆身上美国人因素太多，美国口音，美国人的体形，美国人的相貌，美国人的生活习惯……所有一切，无不打上美国人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