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惯茶包跟别的，就只有热水给你凑合。”

递上水杯，冷枫挨着殷肆坐下，看着他不自然地交叠着的双腿，瞥着他问，“需要帮你按摩吗？”

“算是犒劳我一整晚高品质的服务？”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又抬起一条腿坏心地略微施力压在她的腿上，低声笑道，“那就劳烦小丫鬟下手轻些，爷我怕疼。”

斜睨他一眼，冷枫逸出浅笑。

如果，岁月就如此刻这样静静流淌下去该有多好？没有纷争，也没有矛盾。就像这样与他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做些琐碎却温暖的事，共处一片阳光中，一块慢慢变老…该有多好？

气氛安宁静寂，就听殷肆开口。

“冷枫，到了将来我须发全白的那天，腿脚不够利落也走不动路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照顾我？”

“我…不知道。”

许久，响起冷枫沉静的声音。

“什么叫你不知道？！”殷肆蓦然坐直身体，索性将双腿都压在她身上，不悦地眯起眼，“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难不成你还有别的选择？！”

“有个卡索罗做后备，就跟我端起架子来了是吧？”没等她开口，他又貌似愤愤道，“劝你不要对他寄予厚望，那家伙现在都是‘满头白发’，说不定到老了，一身白毛都会掉光…你要一只秃鸡有什么用？”

他…他要不要这么恶毒啊？！！

冷枫不可思议地望向殷肆，却见他兀自笑得邪气，丝毫不觉刻薄的言辞有何不妥。

“我只是在想我还没有联系到义父，很多事情前景尚不明朗…对我来说，‘将来’实在太过遥远。”

冷枫别开眼，指尖施力，捏着他的小腿。

“不是告诉你那件事交给我处理？”殷肆犹如轻叹，“况且，寻求一个真相有什么难的？找到他问清楚，从此以后各行各路重新开始，仅此而已。”

哪会有那么简单？…冷枫黯然。

――找到他问清楚？如果真相就是她曾经坚持的那样，她就又会与他的父亲成为仇人，这种事实要她如何忘怀，又如何重新开始？而若真相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的话…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过往会变得多么荒诞可笑，也不敢去设想一旦所有的事实掀开面纱之后，又会带来多少事端，多少困扰。

所以，真相如何，都不是她敢于去面对的。这也便是长久以来，令她一直矛盾不已的原因。

“冷枫，你跟随我的决心有多少？”殷肆盯住冷枫脸，突然这样问。

“…很多。”

究竟有多少，她也说不清楚，却是明白这份情感早已坚定得不可动摇。

“跟随我的决心有多少，就要拿出多少勇气来面对摆在眼前的任何难题。”殷肆放下水杯，拉起她的手，“人生向来如此，不尽人意顾此失彼是常情，谁都没有办法永保两全其美。很多时候，当你被迫去追寻一个真相时，即便再难以承受，都要做出恰当准确的处理。这是确保你将来不会再受它影响的唯一办法。”

“有关这件事…如果原本事实与殷家无关，就全当你从前经历了一场荒诞噩梦，所幸这梦终是醒了，未来还是好的，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与机会去自主你的生活。”

“而倘若真的是殷家有负于你…冷枫，我用我的余生来偿还。好不好？”

冷枫微怔，随即移开视线，想要脱离他温热的掌心，可他却偏不放手。

“来，看着爷的眼睛，说‘好’。”

半认真半玩笑地转过她的脸，殷肆命令道。

拍掉他捏上脸颊的手，冷枫也跟着笑出来。

――究竟哪一天才算他口中的“将来”，无从得知。而他的“余生”也太过金贵与虚渺，她无法也不敢去过多奢求。

当下的阳光这样真实明亮，所以，如果对将来无从把握，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忘此刻。待到终有一日回想起来，定会内心酸楚又温暖。

只是不知，那一个“将来”，会是独自一人，还是有人相伴。

无言中，冷枫低下头掩住眸底灼热，摊开手心与殷肆十指相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