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应该接夫人回来了。”

沉默好久，冷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那简单两字的称呼，怎会如此难以出口？

气氛沉闷下来，殷肆默然地抽烟，向来无法看透情绪的眼隐藏在烟雾之中，更是叫人无法捉摸窥探。而冷枫站在浴室门边，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轻轻牵扯唇角。

“你笑什么？”

殷肆的语气似是有些急迫，听来并不如他表面那般闲适。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对你动心。”

她的回答令他凤眸微眯。

“为什么我爱上的，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一个无需生活在矛盾与黑暗中，无需掌控与顾及太多，简单的平凡的或许一生只要一个女人便可安稳下来的男人。

殷肆没有再开口，视线也不曾从她脸上移开，细细观察她眉眼唇际一切细微的体现。

“可若你真的平凡，我又怎会遇见你呢？”

声音里像是有自嘲，也有认命般的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清亮的目光却像被重新注入一股全新的勇气，黯然倏忽不见。

“既来之，则安之，”她说，唇边重新漫上浅笑，“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保镖，情人，情妇，还是什么其他的身份…其实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深知我内心的感情，它真诚，并且无怨无悔。这就够了。”

所以，就算会有那么一天我不幸地失去了你，只依靠心中这爱情掠过的痕迹，也足可温暖余生。

冷枫转身走进浴室，而殷肆却许久未从怔愣中恢复过来。

香烟燃尽，指间一烫，他才回过神捻灭了烟蒂，最后一缕白烟升起，竟是如此浓郁，像是用尽了它短暂一生最后的一点竭尽全力。

――我深知我内心的感情，它真诚，并且无怨无悔。这就够了。

殷肆慢慢蹙起眉，觉得胸口拧痛。

热水兜头而下，冷枫闭上眼暗声叹息，感受着一身疲惫逐渐散去，心情也像轻松了许多。

有些话终于是说了出来，原来洒脱是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他会觉得诧异吧，为什么她能突然摒弃懦弱与不安，变得不介意不在乎。

――二十几年的辛苦生活成就了她与他相遇与并肩的机会。回首时，曾经历的那场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已经变得如此含糊而无谓。爱情一如人生，过程无论风平浪静细水长流，亦或惊涛骇浪此起彼伏，无非都只是为了最终的那么一个结果。所以，她如何需要在乎是否能够与他每日情浓蜜意？为何还要纠结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提供温柔抚慰的平凡男人？

他向来都不是那种人，而她要的，也从不是当下展现出来的短暂欢愉。

她要的，是能够与他天长地久的比肩相伴。即便那看似遥不可及。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此去经年，来日方长。何况，她目前还尚未能够完全得到他的情。这一份爱情的追寻与信仰，首先需要的就是她重新拾回隐忍与坚强。

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副炙热的胸膛。

“冷枫…”低沉的声音，有些犹豫，“其实，我想接回罗塞琳是为了…”

“不用说，我明白。”她抢白打断了他。

并非是不想听下去，只是觉得此刻已无需在意。

“你在生我的气？”

殷肆望着这只给他一个背影的女人，手指抚过她被热水浸红了的肩。

“没有。”她摇头，答得干脆。

身体被利落转过，殷肆深深地望着冷枫的眼睛，却没有看到预料的那抹水光。

“我没有哭。”

她笑望他深邃而探究的眼眸。

“我也不会再因忐忑与惧怕而哭，眼泪只会带给我更难以摆脱的困惑与无助，它不会带我走向我的幸福。”

此时此刻，冷枫清澈明亮的目光，几乎令殷肆无法直视。

“况且，你早已把‘心’交给了我。”

她的手掠过垂在胸前的那枚血红色的宝石。

“若我不能做到足够的坚定与强大，又如何来守护它？”

殷肆一怔，心头漫上柔软温存，又泛着丝缕酸楚。

他良久无言以对，只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冷枫，未来的某天你终会发现，其实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男人而已，也想得到一份经久不衰的依靠与幸福。但目前那尚且难以唾手可得，仍需竭力实现。所以，在那之前，请先原谅我如今对你的不公，体谅我的身不由己。

终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我所做这一切的用心良苦。

又或许，其实你早已明白。

你是这样懂我，正如我深知你懂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