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心事。”

冷枫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空落的酒吧中发出回响。兜转一圈，最终又落回自己的心里。

殷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对于她的否认没有任何反应。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良久的静默，冷枫再次开口，盯住眼前深蓝色的琉璃吧台，口气终是有所妥协，点点漫出难以掩饰的脆弱。

殷肆依旧无言，可当他看到那抹黯然浮过她眼中时，心头像是被什么微微刺痛了一下。

“这张卡，”冷枫掏出信用卡，搁在眼前，“我用它来买酒喝，却越喝就越觉得难过…它可以换来一切，却唯独买不来我的快乐…”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捂着嘴闭上眼让这股沁凉的液体滑入胃里，又觉眼眶酸涩，她双肘抵在吧台上，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让我觉得，我出卖了自己的**与感情，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廉价…”

“殷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至此，他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闷闷不乐，又是为什么会在他给出那张信用卡时，反应那样强烈。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无心的宠溺行为，竟会带来这样不可预测的后果。

的确是他的疏忽，没有顾及到她对这份感情抱有的忐忑，没有察觉她冷静的表象下，是如何的不安与无助。

殷肆轻轻拉住冷枫的手，却被她挣脱。她闭着眼淡笑地对他摆摆手。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都怪我自己太没用…”

显然是体内的酒力开始起作用，冷枫趴倒在吧台上，透过双臂传出的声音含糊而沉闷。

“…是我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快乐。不晓得怎么处理，也不懂珍惜…我已经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尝过被人宠爱的滋味。”

父母的离开如同熄灭了她人生中所有的灯火，遇到他之前，她已独自在黑暗与寒冷中走了太久，早已忘记该如何坦然地面对他人给予的温暖。而当他终究朝她伸出双臂，被他拥入怀里，这份意外降临的幸福竟令她手足无措的同时，想要逃避。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可是他们不清楚，即便如此，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早已不敢奢求太多。

――是不是只要不得到，不攥在手里占为己有，就不会有机会尝到失去的痛苦？

而他，又是否能够明白这一直折磨着她的矛盾与艰楚？

殷肆微微蹙眉，很想确切地掌握她口中的“他们”，究竟是哪些个不要命的。

他起身去拉开她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见她马上孩子气地把眼睛埋进他的臂弯不准人瞧，唇际染上一抹暖意。

“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他俯身亲吻她的脸颊，感到她的体温很高，想必是出现了醉酒之后的高烧症状。

想来也是――两个女人居然喝掉一整瓶Bolskaya，不醉死才怪。

“我不难过…”她用力摇头，“只是害怕…怕你会突然离开，怕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压制着内心的震颤，殷肆将她的脸从臂弯中抬起，俯视着她已经泛红的眼睛。

“你看，我不是还在这里？”他笑笑，又低头亲了她一下，“你喝的这样臭烘烘的我都没有丢下你，还怕什么呢？”

冷枫似懂非懂般点点头。强劲的酒力，加上如此抬头仰望着他，她头晕目眩极了。

“想回去了吗？”殷肆问道，见她点头便扶正她的身体，又半蹲下身，“趴着会舒服一些，上来，我背你。”

宽阔的脊背这样温暖，伏在上面满心安稳。鼻息间是他专有的清冽气息，这样久违与熟悉。冷枫闭起双眼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沉稳而节奏的脚步。

思绪恍惚回到从前。

“爸爸曾经这样背我…”

她喃喃开口。

“嗯，很舒服吧？”

殷肆笑问，而在她良久的沉默后，感到有什么凉冰冰的液体，一点点渗入他的衬衣。又感到她搂紧了双手，将发烫的眼贴在了他的颈侧。

“不要怕，冷枫。”他开口，声音低沉微哑。

“你跟我…来日方长。就算离开，我也一定会带上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