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尨快步跑进院子，刚刚看到站在前面厅里的屈弥，就开口问道：“大哥，这么急叫我回来，什么事？”

屈弥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你过来看看。小理”然后他就再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屈尨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是一把精美的短剑。“咦，这剑不错啊！是不是前天那个叫随婴的商人送给你的？”

屈弥把剑递给他：“你再仔细看看。能肯定是我们楚国造的吗？”屈尨奇怪地看了大哥一眼，然后接过剑仔细看了看。

剑柄上没什么特殊的，但是剑格上是精细的镂空花纹，两侧还是小小的鸟头伸展开去。再看剑鞘，黑色底漆，上面绘有红色的水纹、鱼纹。其实看到这，屈尨已经能肯定这是一把楚国工匠制造的剑，至少不会是晋、齐等北方诸侯国的。

拔出剑，屈尨立刻说：“大哥，这还是把双色剑呢！肯定是我们楚国的。难道吴国也会造双色剑了？可这外面的纹饰，吴人不会这样啊？”

屈弥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说：“我也觉得是楚剑，叫你来一是再确定一下，二是让你和我一起见见胡国商人。”“胡国商人？这是他们拿来的？”

“对。小理他们来这里卖丝绸，还悄悄卖出了这把剑，说是从胡**营里偷偷买出来的。”屈尨立刻插嘴道：“是不是前两次战败，被胡军缴获的？”屈弥点了点头：“他们还说，自己手上有一样楚国大人物的东西，也是上次缴获的，想卖个高价。”“哦？应该是子辛、巫审他们的吧？对了，还有芈午。可惜巫启鲂走了，他应该认识巫审的东西。”“屈稽呢？你难道忘了？三个月前，他可是只带了一把佩剑，还有3个门客、20多个步卒逃回来，丢到营寨里的东西也不少啊。”

屈尨眉头一皱：“可恶的胡人！”不过他随即也想到，胡国商人的这一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因为这些缴获本来就是胜利者的财物。屈尨随后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大哥要是想买那些东西，也不必把胡国商人叫到这里，派个人取来看看就行了。

“大哥，是他们非要当面卖给你吗？”“那倒没有。这把剑是彭戌昨晚买的，今天一大早就送到这里给我看。胡国商人手上另外那几样东西，彭戌说要价太高，他都没看到。我让彭戌把他们带到这来，一是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主要的是想问问，三个月前胡城里究竟是怎么打得那一仗。”

听到这里，屈尨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最初刚刚有逃回的士卒说，两万楚军全部被胡军消灭，他们还觉得是这几个逃兵在给自己找借口。谁知道后来陆续逃回的一百多人都这样说，他们俩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了。屈弥立刻把这些败兵集中到一起，一方面是防止战败的坏消息再随意扩散，一方面是询问作战经过。

胡军有巨弩，这个他们早就知道了。挂在垛口上的木板、挑到城外的小木箱，让屈弥非常佩服。败兵们还说胡军有非常厉害的弓箭，所以城上城下对射时楚军弓箭手很吃亏，攻上城头的楚军士卒也几乎伤亡殆尽。屈弥感觉那应该是弩，威力能比弓大，但准头差。如果在城头上大量集中使用，确实有可能让攻上城头的楚军吃大亏。可要说和楚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对射，应该没那么厉害呀？最让屈弥佩服的，是胡军一路上的骚扰和夜袭。那显然是胡军想借此激怒子辛他们，诱惑楚军到胡城下决战。被人抬回来的屈稽证实了他这个看法。

可是让屈弥非常奇怪，屈稽也无法解释清楚的是，一万多楚军怎么会在进城后被消灭了？

屈稽毕竟年岁大了，遭此败绩又伤了腿脚，因此在回到大隧后精神萎靡，身体状况一直没能恢复。屈弥几次想找他询问更多情况，结果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这样过了十几天，屈稽就坐车回鄀城，去面见楚王。

随后屈弥在一个月前找到彭戌，希望他能借经商的便利问一问胡国来的商人。小理屈弥知道，这里的楚国商人几乎都不去胡国，因为在那里卖不出什么好东西。可是彭戌问到的结果是，胡国商人们也不清楚，只知道9月15的凌晨，在胡城北门里打了一场大战。几个胡国商人还告诉彭戌，胡城里的普通人在十几天前就不准去北门附近了，15日一整天更是不准出门。楚军惨败，得到了胡国商人们的证实，因为他们都见过俘虏，还有拉进城的大批楚军车辆、牛马、帐篷。

至于胡军获胜的办法，几个商人各有说法。有的是说子豹命人造了上千辆巨型弩车，摆在北门里等楚军进来，然后万箭齐发，一万多楚军就非死即伤了。有的说是胡军事先把北门里的房子都弄坏，等楚军进来后再弄塌，结果楚军士卒被压死。最神的是说太公吕望带了几千天兵下来助战，帮着子豹、胡军大败子辛。最后一个说法据说在胡城里颇为流行，因为大家都能感受到这次大战过后，死人的家庭非常少。

屈弥自然是不相信太公吕望之说，但对前几个理由也很怀疑。上千弩车万箭齐发，一弩射十箭，这并非不可能，但每一箭能有多厉害？再说上千弩车，胡国造得出来吗？弄塌房子，这倒是不难，可房顶上是什么？木草，最多还有些陶瓦。它们就算加上侧面的土墙，也不容易压死人，更甭说还有披甲战马牵引的战车。

弄不清子辛、巫审他们战败的缘由，屈尨一直感到很郁闷。他倒是不怕胡军来攻大隧，但作为最靠近胡国的楚**事重地之一，自己的大哥很有可能接到楚王的命令，再次出兵报复胡国。所以大哥屈弥今天这个做法，屈尨也觉得非常必要。

“大哥，你看用不用多给他们一些钱，这样也许能打听到更多消息。”“看情况吧。对这些商人，礼遇可能更有效，所以我把他们请到这里来。”屈弥说着，向屋后仰了一下头：“我还让人准备了一点酒肉，呆会我们一起聊会。你少说话，多注意听。”“好的，大哥，我一句话都不说。”屈弥笑了笑，随后俩人谈起别的。

大隧是个军事关隘，屈尨也是屈弥手下的一个旅帅，因此俩人自然说起了士卒训练、城防建设等情况。

“大哥，屈稽说的那种木板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些。不过那东西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啊？弓箭手要向外射箭，要有另外一个人帮他支开木板，而且弓竖起来那么高，木板要掀很高才行。用累石击砸城脚敌人时，这种挂在垛口外的木板倒是很好，城下很难射中他们。”“这我也想到了。胡军应该是在这种木板后射弩，那样就不用掀高了。屈稽不是说过，他们的弩箭后面有缝，可以夹到弓弦上，这样弩就能往下射。不过他们怎么能造那么多箭呢？应该很麻烦的。还有可以在城头上移动的木楼。按那些士卒们说的粗细，根本不结实啊？”

屈尨对于弩箭云梯等器械的制造技术不如大哥熟悉，因此干脆就没琢磨过。他接着说：“挑出城外的小木箱很不错，我看工匠们造了不少。”“是啊。我们现在只剩一个师了，万一吴国、晋国来犯，怎么办？就算胡国来犯，也不能不小心了。”“大哥过虑了。虽然芈午、子辛都在胡国惨败，但要说他们来攻打这里，我看不会。”“要是吴国联合他们呢？”

屈弥这么一说，屈尨还真没法反驳。当年吴军可是连楚国都城郢，都打破了。

“要那样，还真难办。楚王为什么让巫启鲂走呢？大哥，听说直辕的芈仲峤回郧城了？”“对。巫启鲂和他的人就是去直辕接替芈仲峤了。”屈弥不等屈尨再提问，就摆了摆手：“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屈尨叹了口气，一拳捶在自己的右腿上：“家里也不派人来告诉我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大哥，你看是不是巫家又得到楚王重用了？”“应该不是。现在申家最受楚王重用，这恐怕是我们屈、巫、斗三家，谁都改变不了的。这次子辛战死，巫审被俘，只有屈稽回来了。他们两家肯定会抓住屈稽不放，还不知道家里人怎么应付呢。”

这时一个仆役跑进院子：“公子，彭戌带着几个人来了。”屈弥立刻吩咐这个仆役去带他们进来，然后示意厅房里的仆役们准备小桌和酒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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