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心潮
正如我先前所料定的，汉服果真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在京城中风靡起来，而相对于汉服的优雅沉敛，奔放露骨的唐装却没有太多人容易接受，反是京里不少ji院的红倌儿和戏楼里的戏子们纷纷打听何处可以够得唐装。
心中思忖，这样也好，若是京里的皇亲贵胄们知道青楼中的ji女和那唱戏的伶人与自己穿同样的衣裳，难免颜面上过不去。
开张前的宣传做得差不多了，这一日携了李执一起来店面中收检装修完毕的店铺。
古代的工匠们技艺娴熟且对待每一样工活都十分用心，按照我在图纸上所绘的，店铺前堂有大片能放置成衣样品的货架，并在货架上安有条杠，杠上布有木楔，又让师傅按照我所绘的做了不少现代才有的衣架。这样能将成衣直接挂在货架上，与其余绸庄的陈列迥然不同，也能一目了然地明白所有成衣的款式。
店铺除门以外的两旁，按照原来的设想希望能用上大面积的落地窗，做成与现代服装店一样从外就可以看到的效果。
但由于玻璃在这个时代极其珍贵，民间懂制玻璃技艺的又多是吹制，做不出那么大面积且厚度均匀结实的玻璃，因此用柳木将其划分为几格，再将小块的玻璃镶嵌进去，做成十字窗的效果。虽然与想象中的落地窗有些差距，但在清朝的街道中，放眼望去如此独一无二的布置与装修，已足够夺人眼球了。
店铺内堂摆有供应客人选择的现成布匹，当然在这个时代更多的名贵绸缎布匹并不广泛流于民间，因此更多官宦小姐及贵妇们选择自己提供布帛，绸庄只需按顾客的要求和选择的款式纹样制衣就成。
我之所以会设置供人选择布匹的地方，当然是另有原因。
内堂之后便是后院，后院中设了摆放整齐的二十个绣案，以及器具针线奁，当然，还有放在一处我托张工头儿所购置的几口大缸。
李执一路看来眸子里都闪现过赞叹的精光，待走到后院瞥见那些大缸时，不由眉心微蹙，奇道：“我们开绸庄，需要那么多大缸做什么？”
我挑眉狡黠一笑，低语道：“你忘了我们在江苏时所研制的熏香吗？”
“当然记得，可那与这些大缸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京城中不乏家财万贯的商贾，想要好的款式和布帛，只要有钱何愁买不到？若是所有的官宦都与商贾女眷们穿戴相同，无贵贱之分，难免会看低这绸庄，觉得我们不把她们的身份与地位放在眼里。若是能有一种布帛，只为官宦女眷所提供，此种布帛只为她们订制所做，我们绸庄是不是就保住了各种客源？”
李执闻言恍然大悟，偏头道：“你是想将那些熏香之法糅合在布帛里？”
“正是”我抹唇笑道：“布帛的材质与用料我们没有门路做过多改善，可布帛的染色之法我倒是精通，将熏香之法糅合于布帛的染料里，便能使这些布帛遇色而生香，经久不去。且每种布帛的颜色与香型都可以根据顾客的喜好而下单，成为女眷们心头所爱。”
在印象中，一直记得历史上的很多个朝代一直延续着重农轻商的传统，在清朝时期虽已有许多商贾之辈富庶而起，但大多数人，尤其是官宦之家，骨子里还是十分鄙夷商贾之人。因此我才特意使此一计。
“这倒是一妙计……只是单独为了那小部分的官宦女眷们而独辟染坊，做香料，未免有些浪费了些……”
我沉吟了一瞬，这一点，我也想过……等把绸庄的生意稳妥下来，生下孩子，我思量着想再扩张一家熏香店。但如今尚在设想之中，这一切还是先等绸庄正式运转起来再说吧。
检收完了铺子，茯苓**扶着我坐上马车回院落休息，我却拉着李执道：“还有一事要处理。”随即吩咐茯苓道：“让车夫去前日那几位家中。”
李执看着神秘兮兮地问，不禁问道：“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在她耳畔低声道：“验货。”
一共走了十来家屋子，将我前些日子画出图样请人制的丝帕，围巾等等成批的小样收了回来，并给了相应的工钱。挑拣一番，发觉有七八家人都能按质按量的交出绣活儿。不禁心满意足道：“这下子绣娘也有了着落”
“这些绣娘，你是从哪找来的？还上门来收货？”
“除夕，虽是个万家灯火的团圆日子，可还有很多人家手头紧缩。年节时分许多短工都做完工回家了，大量的作坊店铺也都关门，可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在过年时也接活儿挣钱，补贴家用。”
“你也算是心思细密……”李执叹道。
“其实女红优秀，手艺过硬的绣娘不乏她们这些，甚至有许多能做得更好。但往往这些贫苦的人家，对接来的活儿更精益求精，她们害怕出错，更怕赔不起那些布帛，所以比其他人要更用心。我们绸庄缺的，正是这样的人。”
将收来的货物清拣出合格的，吩咐茯苓将它们按照大小款式摆放在店内，这第一步也就完了。今日经我和李执验货，合格了的绣娘我全都交予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制作大量款式的成衣……
这段时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店内还需招聘一些手艺更为精湛娴熟的绣娘，以及账房，杂役，还有少数的染工。
到这些成衣完工的日子，预计是下月初，到时铺子便能正式开张。
忙完这一天，我和李执还有茯苓坐着马车回到我们自己所居的院落时，已是戍时了。
星子初露，明月如霜。更声初响，但见烛映帘栊，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在院落中徘徊，茯苓挑灯**出声喝问，突地被我伸手捂住唇。
李执见我反应不对，立马挡在了我身前，眯着眼在模糊月色中凝看，那在院落中徘徊不定的人，竟是十四他怎会找到这里来？还记得离宫那日他曾来阻拦，连放下皇宫与我一起走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却抛下那么多狠话，深深地刺伤过他。
的确……经过了这些人事，我们之间早已不如当初在八爷府时的初遇了，那时的“挚友”没有办法当真，所以就算再次遇见，都只能当躲着他的陌路人了。
我在茯苓耳边低语：“不要出声”，松开了捂住她的手，又低声吩咐她把灯掐了，三个人站在黑黢黢的院落前，看着十四一步步在院落中踱来踱去。
不知待了多久，身上都起了寒霜，茯苓担心我的身子，想进去，却被我拦下。
一个一直隐匿于黑暗中的小厮突然开口道：“十四爷，您就请回吧奴才许是一时眼花，看错了呢？那日奴才来给十四爷买城里的糖麻花，刚巧走这路过，只是匆匆一瞥而已，现在想来根本就没看得清。听说素尚仪都被皇上逐出宫了，怎会在京城里遇着，奴才真是多嘴”
说罢，撩起袖子就开始掌自己的嘴，巴掌声在看不清人影的夜里格外响亮。好半晌，十四才悠悠叹出一句：“是我糊涂，小桂子，回去吧。”
那小厮闻言高兴地应声道：“哎、哎”回身就去备马车，我们几人又往树荫中隐了一些，看着十四爷上了马车，可行出几远路，那双清凉无尘的眸子，在撩开的帘子底下仍一瞬不瞬地望着院落的方向。
直到车轱辘声响远了，我才吁了口气。小腿早已站得酸麻，进了屋中，茯苓担忧地替我按摩起来，一边按摩一边絮叨：“都和姑娘说了多次，怀了身子经不得累，姑娘天天这样忙里忙外，可怎么是好”
我唇间浮起一点笑，忍不住道：“茯苓，你和以前府里的一个丫头真像她叫绣儿，也跟你差不多年纪。”
茯苓亮晶晶地眼里闪过一丝疑问，抬额道：“府里？哪个府里？”
“没、没什么……”
遮掩着掩饰过这话，我只好道：“茯苓，你先去休息吧，我和李执姑娘还有些话要说。”
“是。”
李执走到桌前挑了个灯花，看着茯苓离开的身影，声音低沉道：“还是忘不了吧？”
我苦笑：“毕竟在宫中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想要忘记那些人事，真是不易。”
“我早说过，做这么大动静，难免会惊动宫里那些人，今儿算是应上了”
我闻言，用手搓揉着眉心，良久道：“李执，你和我说实话，你很想去看一眼十三爷吧？”
房中沉默了许久，才听得一声压抑许久的啜息声。记忆里，李执一直都是那么清高傲气的女子，从来不觉得她也会哭，我心中一痛，哑着声音道：“无时无刻不在想，对不对？”
其实何止是李执，就连我自己，曾经那么渴望的自由摆在眼前时，我却朝朝暮暮期盼着想见到胤禛，纵然是一次又一次克制住自己，也还是会一遍又一遍惦念。今日见到十四，我才发觉宫中的那些人事，早在我心底的一处生了根，长了刺，只消一个闭眼的瞬间，那些早已沉入心底的情绪就被统统缴上岸来，遍袭着身体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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