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归京
作者:裂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51

胤禛此次来江苏是暗访盐道诸事,顺道查探堤防之事,为洪灾作准备。另一要事便是为李卫觅得一合适的位置。

我依稀记得历史上的李卫曾任过两江总督,虽然不会是在这段日子,不过也许此行来能混个盐道使之类的官差当当。

琐事缠身,胤禛却绝口不提。与我在屋中缠绵亦是数日,每天早晨起塌便会抚着我腹念叨小儿之事,我常常笑他不是第一次做爹了,为何还这般兴奋。面上虽笑,心底却暗隐着思虑,胤禛如此看中这腹中孩子,但依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容下九贝勒,若是有一天这孩子生下来,得知他的母亲和父亲对他的生父有着那样的恨,该如何是好……

“怎么有心事?”胤禛握住我的指尖在我身畔坐下。

“京中……最近可有怎样变动?”

“无甚。太子一事之后,朝中静得像一潭死寂的波,无人敢有大动作。表面上皇阿玛对二哥怒气过甚,只是听李德全说,夜里灯火依稀之时,闻得黄帐中传来隐啜之声,也曾听皇阿玛痛心疾首复念二哥的名字。”

康熙对太子的看重,怕是这些皇子中无人能及的吧。只可惜太子不惜,才导致了两废的后果。我心中一动,道:“你呢?有什么计划吗?”

“老九、老八……我自然不会让此事得过且过,只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

“胤禛,皇上对太子的情意非比寻常,再加上我澄清过那一夜窥帐之事,想来皇上对太子如今是惋惜多过痛恨,你莫要鲁莽。”

“你还不了解我么?”

我看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把任何情绪都藏得那么深的他,的确……他是个靠隐忍取胜的人。

“来江苏之前,我去看了老十三。”

“十三爷还好吗?”

“他看了你留的信,按上面的方子服药,可是咳嗽和膝疼丝毫无好转的迹象。看来并非药石不灵,而是老十三他,心中太多郁结。老十三府中因着囚禁之事闹得人仰马翻,十三福晋根本镇不住一府上下。老十三平素又是个不羁的,府中进出做得不细致,这出了事儿,堂堂一个贝子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胤禛心中岔岔地说道,似乎很是苦恼。

“是我对不住他……”

“别这么说,老十三对你的情谊,我和李执都明白得很。你若是再说对不起他的话,便真是对不起他的一片心。”

“十三爷,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看场窗外风扬起的絮,低低叹道,“胤禛,这些日子算作几月不见偿我的,足够了。京中有多少忙事儿等着你处理,去吧。”

“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回京?”

“原本害怕回京遇上那些旧人旧事,可现在,我想和李执一起回趟京中。李执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他能去十三爷府中帮衬些,这些日子李执过得一样不好受,若能为十三爷做点事情,我想她也是喜极。等安顿好十三爷府,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也好,待我处理完手上这些事情,就与你们一同归京。”

“不胤禛,我知道你的情意这就够了,我和李执休息几日便速回京中,不与你同路了。我答应皇上的,不想为难于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以前,我不愿为你府中媵妾或妻室,是因我的自私。当初,也不知道有他……”

我抚了抚我此刻仍旧平坦的腹,低声自责道:“我因着对九贝勒的恨,甚至连累了这个孩子。这些天看到你的一举一动,才知道我是真的错了,不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孩子永远都是无辜的。胤禛,我好矛盾。我以前,不去争位份,不去争头衔,可现在有了它,我又想去争一争,只要母亲的地位还在,那孩子便能拥有一个封号,便能在父母的荫蔽下过得很好……可我又怕他,若是个男儿,会像你们一样迟早有一天要面对兄弟齯墙,手足相争。若她是个女儿,又逃不了宫闱女子权势联姻的一生。”

“素颜,听我说,那个位子,我一定会为了你们母子二人而得。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我才能给你们母子二人天下无二的庇佑。若是个儿子,我会尽我一生所能保他一世平安,他若有睥睨天下的雄心,我会教他治国之道,他若潇洒不羁安于本分,我会赐他富庶的封底,赐他可以庇荫后嗣的侯爵厚禄。若是个女子,我会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人情冷暖,珍她惜她,让她一生都能骄傲地笑。”

这一刻,我看着在光影中胤禛阖动的睫羽,细细扫量这双眼睛,这张脸,这个人,第一次觉得他是真的能明白我想要什么,他知道我一直隐忍与迁就,他知道我尽力地循规蹈矩去合每一个人的意,他甚至能明白和感受到,我骨子里与生俱来地带着现代社会的骄傲,他想给我的,是真正的安稳。

我咽下滑到腮边,沁入唇缝的泪,声音喑哑道:“值得吗?”

他站起来,修长的指插入我的缎发中,认真而长久地道:“额娘牌位前,我曾许过。素颜,我是你的夫。”

腊月已至,十二月的北京四处红联阖动,大户人家的灯笼摇漾。往年此时早已是冬雪散尽,白雪纷纷铺满大地,可这个润冬却未见皑皑冬雪的丝毫踪迹。唯有北风吹尽枝头叶,朔风劲袭衣袂裳。

我撩起马车的帘子,朔风猛灌进来吹鼓了人的衣裳,看到那门前嫣红的灯笼和一派忙碌的府中众人,看呆了半晌。

“姑娘,这是八贝勒府,可要车夫停下看看?”

我没有出声,茯苓扬声**叫车夫,我却摆手道:“罢了走吧。”

茯苓替我披上一件厚貂袄子,又递上个手炉:“姑娘怀了身孕也不知冷暖,吹这么大的风可对孩子不好”

我笑着接过,目光又垂向车窗外。

茯苓是我买回来的一个丫头,原本回京之后,胤禛无论如何也要安排一个人在身边伺候我,我推脱万般,恰又看上卖身葬父的她,便可怜买了来侍候身边,胤禛这才将就着肯放心我不与他联络。小丫头机灵晓事,又极其护主,两个月来已是把我当成亲人一般。

这会子她回眸看了一眼路过去很久的八贝勒府,忽闪着眼问道:“姑娘在八贝勒府是不是有认识的故人?”

我垂眸,唇边漾起一丝苦笑:“没有。”

车子又驶了不久,在一家还未装匾额的店铺前停下,茯苓抚着我下了马车,端端地扫量了一遍店内的装修,然后往里走去。

“离装修好还有多少日子?”

“回姑娘话,快了,除夕之前就能全部完工。”

“嗯,你是这儿的工头儿?”

“是,小人姓张,姑娘要是还有什么吩咐,直接跟我说就是。”

我回身取过茯苓手中抱着的包袱,拿出一整袋刚从汇丰钱庄兑换的散银,吩咐道:“张工头儿,今儿工毕后劳烦您召集下所有的工人,这些是全部的工钱,发下去吧。”

“姑娘……我们干这行儿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完工前提前拿工钱的规矩,您这……”

“就要除夕了,我这工期原本赶得紧,这段时日辛苦大家。拿着工钱,回去跟老婆孩子们过个好年吧”

“哎哎,姑娘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先替那些工匠们一起谢过。”

我打量了一下装修得很是满意的店铺,拿出一锭银子来道:“张工头儿,还有件事儿要麻烦您,帮我在除夕之前够得十来个木制的大染缸,不知有困难么?”

“没问题没问题姑娘您尽管放心下回您来监工时,我把染缸摆后院让您过目。”

“那就麻烦张工头儿了”

坐回马车上时,茯苓正好奇道:“姑娘这绸庄的生意似乎做得很大?您有了身子,还是不要太操劳地好。”

茯苓跟了我两月,见过胤禛不过一次,根本不知晓他的身份。却也丝毫不问及孩子父亲的事情。这阵子筹备绸庄的事情,也足够一阵子忙活了。

我笑着道:“也就是前期的活儿忙些,等雇好了绣娘,把样式和图案吩咐下去,便也不忙了。到那时肚子也差不多大起来,是时候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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