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羽书昨夜过渠黎(二)
作者:猫猫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61

我将宇文锐禀报老皇帝的两件消息,告知了闻笛。他当即决定,第二天入朝觐见。

然而次日,宫中传来曹公公的死讯。

我望着手中的粥碗,晶亮的米粒炖的甜糯,热气随着玉勺的搅动袅袅升腾。

眼前一时间迷茫起来,好似当真遇见了一场大雾。

“不过,”勺子一顿,我扬起眼眸,对上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何是你来告知我此事,听箫?”

面容俊美的少年郎撇了撇嘴,双臂抱在胸前:“大哥的吩咐,我岂敢不从?”

“不是这个意思……”我放下碗勺,“我是说,你传完了信,为何还要留在这儿?”

“怎么,大嫂不欢迎?”他眉梢微挑,口中加重了“大嫂”二字,“那也不成啊,这可是大哥的命令。”

“你大哥命令你什么了?留在苏府?”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留在苏府,保护大嫂和那位御医。大哥说这几日城中热闹得紧,大嫂一人在家,他不放心。正巧我刚从宛州回来,他就把我弄来

事实上,苏家管事的人正是听箫,通天坊也是由他一手打理。而从前,闻笛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雁州,现下又转入了帝都。名义上闻笛是长子,然真正的家主,该是听箫才对。这对兄弟平素里瞧不出多么亲厚。就连上次见面都还练了几招,不过……

我勾动唇角。笑得不怀好意:“地确是挺巧地。不早不晚。你就从宛州回来了……我算算啊。离你大哥与我成亲地日子。似乎也不过十日了片血色。嘴上却硬撑:么啊。我才不是专程回来看你们成亲地……”

若非眼下情势不容懈怠。我还真觉得逗逗他挺有趣地。

“话说回来……”他蠕动嘴皮。很是不情愿地转过头来:“真想不到。你竟然是姜大人地外甥女。”

“我也没想到啊。”我笑了笑。“此番若非舅舅帮忙。陛下手中那一堆弹劾中书令地折子。怕是早就压不下去

“这么一来。咱们苏家和姜家。真是要亲上加亲

啊?亲上加亲?“……听箫。这是何意?”

轮到他露出怪异的眼神来。似是在说“难道你都不知道”。对啊,我的确是不知道。

“家母云湘的妹子云湄,正是姜大人的夫人。”听箫满面理所当然,“大哥都没告诉过你?”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我张了张嘴:苏家、杜家、姜家。竟然就这么串了起来……

“现下知道了吧?届时你过门见亲戚认祖宗,可别弄不清楚。”听箫哼了一声。嘴角却扬起一抹舒缓的弧度来。“然而说起来,你们这婚期。倒也选得不是个时候……”

我苦笑。我们又如何能得知,人家什么时候难。什么时候消停呢?

“眼下曹公公也死了……听箫,闻笛他可有说死因么?”我抬眼问道。

他摇摇头,“这他没说,也或许是来不及交代。毕竟我与他见面地空档,就只有他从中书省出来那一阵。”

“他不是正同陛下斗得厉害么?”虽说只是表面上的。

昨夜他悄悄将我抢回相府,神不知鬼不觉。“璐宝”一夜未归,想必现下已经惊动了凌波宫甚至丹桂殿。他这会子去上朝,不是自己把脸送上去讨打么?

听箫摆摆手:“我才不管朝廷怎么样呢,斗得厉害不厉害,也是他关心的事。我就算再着急,也帮不上忙。”说着,他的眼神扫来,“你既是我们苏家未过门的媳妇,就该记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便是了。”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想来那时,我为了将萧婵拖下水,这才铤而走险前往望仙亭。结果……

听箫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忽然笑道:“大嫂,你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有趣地一个。”

并未抬眼,只是淡淡应了:“如何有趣?”

“先前是花楼的老板,再来是通天坊的盟友,接着是御史中丞的外甥女,最后,居然成了丞相夫人。”他笑得愉快,“这一前一后地身份落差该有多大?你说有不有趣?”

“如此听来,的确是有趣得紧……”我轻笑一声,抬袖掩了唇,“然而只怕,现下我这有趣得紧地身份,正是某些人的眼中钉呢。”

听箫地眉梢又是一动,登时沉下嗓音:“谁?”

“自然是想要对陛下和闻笛不利的那个人……”我兜了个圈子。

事实上,若要我笃定他是何人,我还当真难以定论。不过有了昨晚丹桂殿中老皇帝和宇文锐地谈话,想来那个蛰伏待机的影子,就该是宇文铠加上扮作璐宝的苏夫人也恰好失踪了……

过河拆桥…笛,你这次难不成是要玩苦肉计

方过了申时,闻笛回来了。我与听箫至前门相迎。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而随行的两名侍从皆是警惕地望着身后,待入了大门,便命人将门关上。

我心下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抖动起来。目见他的额际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更觉着不安,便上前去,掏出绢帕替他拭汗。他单手揽住我的肩膀,带入怀里。我听见了他轻微地喘息声。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闻笛,你怎么了?”我扶住他的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便见听箫面色凝重地走近来,“大嫂,大哥地情形不大对。”

我松手,这才察觉到指间俱是温热湿润的触觉。低头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两个侍从压低嗓音,面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夫人,二爷,方才回府的路上,马车遇着了袭击!”

我揽住闻笛,脑中空白一片。只觉得手中的温热在渐次变凉。

宋医师来!”听箫令道,“把宋医师带去相爷房中,你们两人,随我将相爷扶进去!”

两个侍从将闻笛扶走。我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地鲜血。

我,从未想过……闻笛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大嫂!”听箫的嗓音仅在咫尺。他伸手摇了摇我的肩:“大嫂,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喃喃说着,脸上忽地一烫。再抬起眼时,便是满目水光摇曳。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大嫂。现下不是愣的时候,还请您和我一同去房中照顾大哥。”听箫急道。“此事耽搁不得,只怕大哥伤得不轻……大嫂?”

一只手在我肩头拍了又拍。过了半晌。听箫的声音放柔了:“我知道您很难过,但是眼下有更重要地事等着您去做啊……”

我抬手擦去眼泪,咬唇一笑:“我心里明白,就是……给吓了一跳。”

鲜血,难道我还见得少了?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连这点定力也没有……可是,遇袭的那个人,受伤的那个人,是闻笛啊。

跟在听箫身后,往西跨院去,我的双腿不由得软。

我最亲爱的人的血,还留在我地手上……

那时雁州被卷入战火,四面楚歌,漠族大军兵临城下,他归来时也未见受伤。萧氏一族叛乱初定,而后我为元康王所擒,他前来相救,也是衣不沾血全身而退。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文人,贵为当朝宰辅,我几乎这样坚信着……他不会受伤,不会被动。

“伤在腰间,伤口不浅,只是幸亏未祸及脏器……”宋医师在榻前为闻笛止血,听箫将药品和布巾一件件递过去。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望着榻上那个人。

他的脸色比方才更白了,连嘴唇也是灰败一片。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夫人,请您暂避一下。”宋医师肃道,“血腥太重,老身怕您受不住。”

我摇头:“不必了,我就留在这里。我要看着他。”

“大嫂……”听箫很是无奈地看向我。我却轻扯了扯唇角:“我是来帮忙的,宋大夫,可有什么需要我做地么?”

“既然如此,夫人,就请您过来替老身把相爷按着点。”说着,宋医师挪了挪位子,将床尾空了出来,“老身需要给相爷清洗伤口,否则很容易引其他毛病。只不过,这必定是很疼的。”

我点点头,坐到宋医师地身边,按住闻笛的腿。

“……我……”

几乎微不可闻地呢喃从闻笛的唇边逸出。听箫眼中一凛,凑近些来:“等等,大哥似乎是要说什么。”

闻笛地手指紧紧揪着身下的被单,冷汗濡湿了他的衣裳。只听他轻声道:

“……替我……丧……”

听箫听得莫名,转过头来看我:“……丧?”

我心头顿时一片豁亮:“我明白了,这就替闻笛丧。”

“等等,大嫂!”听箫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太离谱了吧?大哥他明明……”

“按照闻笛所说的去做,不可延误。立即替苏相丧,闹得越大越好!”我的嘴角牵出一弯冷笑,“而后,恐怕得麻烦听箫你跑一趟明白我的意思。我冷笑道:“去把这消息告诉姜大人,让他连夜进宫,代为转呈陛下。只要此事传开去,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会有所动作。”

不错,苏相若不死,陛下的力量巩固,则两位殿下各有顾忌。然苏相一旦死去,陛下的力量就会遭到极大削弱。三极之一崩塌了,那么代表着另外两极力量的二位殿下,又要如何出牌呢?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不紧紧把握住,只怕会令人追悔莫

明天就开学了口,好啊……以后就得晚上回来码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