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羌人使节
作者:悲伤的白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38

王咸一入单于帷帐,迎面见一身材魁梧的匈奴人手持一根金杖,于大帐正中的上位高坐,尽管须发花白、略显凌乱,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但仍不失几许威严气势,此人,正是匈奴大单于呼韩邪。

“是汉使来啦!”,呼韩邪迅速起身,大步走到王咸面前牵起他的手,“汉使远道而来,车马劳顿的必定辛苦非常,上国天子有事,交待边郡知会本王一声,本王闻讯即刻打马入长安,何必劳烦汉使郑重其事的跑一趟?”。

匈奴单于这份热乎劲,王咸之前的确没料到,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呼韩邪单于和先前那位领路的头目在态度上相差万里?初次印象未必都是真实的,王咸抱定主意要多看一看,“汉使王咸、许党,奉大汉皇帝之命,前来拜会匈奴单于”。

“好好好,这边坐”,呼韩邪单于拉王咸就着一块毛毡坐下,再扭头向帐内侍立的几名女仆大手一挥道:“去,取两碗马奶酒,烤几只嫩羊羔,本王要款待两位上国贵客!”。

呼韩邪是个大嗓门,话头话尾之间,爽朗的笑声从来没间断过。见王咸和许党落座之后,呼韩邪转身走回自己的王位坐下,再搁下象征大单于身份的金杖后和王咸寒暄起来,“本王看两位汉使都很年轻呀!两个月前,本王才从上国京都长安回来,并且,有幸参与了贵国的岁首大朝,面见了上国天子,呵呵,如今贵国的皇帝也很年轻,气宇轩昂呀!”。

??王咸不知道呼韩邪单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者,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仅仅在客套闲扯?

??“当今大汉天子继位不久,尽管年.轻,却是一位有为之君”,王咸含糊其词的回了一句?

??“有为之君?”呼韩邪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一句,“本王之前曾两次亲往你们汉国,深受当时的天子厚恩,也就是当今汉国天子的父亲,他呀,可是一位仁爱宽厚的好皇帝!”?

??如果说呼韩邪先前的一两句话还听不出个所以.然,那刚才的这句,王咸觉得有了点味道。当着汉朝使节的面称颂先帝之仁义,又说当今陛下很年轻,言下之意,充满了对汉国年轻天子性情的不确定。同时,似乎在试探大汉新君对先帝之仁义是何态度?

邦国交往、外交之词,其中所需的智慧由此可见一.斑。好在王咸并不是昏昏然之辈,萧问天挑他做正使出使匈奴,事先一定有所考量。

“大单于,大汉历代天子皆重孝义,当今天子概莫.例外。今上承先帝遗志,内抚黎民百姓,外与友邦相睦,仁爱宽厚,比之先帝无有不及!”。

??说话间,单于帐.内的数名女仆端来热气腾腾的马奶酒,送到王咸、许党和呼韩邪单于面前,又有几名匈奴大汉跟着抬进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把那枝杈往炭火上一架,倒提一只开肠破肚、毛皮褪得干干净净的小羊羔穿在横置的枝杈上面,一股清香的烤肉味顿时弥漫大帐?

呼韩邪伸手作请,接着自己端起酒碗痛饮一口,意犹未尽的tian舐着嘴角笑道:“大汉朝,强盛富庶当世莫及,汉使不要见笑,本王是个粗人,年纪也大了,一心只想守在这片草原上放羊牧马,同时呢,在北边做好大汉朝的藩篱,你们中原的繁华热闹,本王怕是享用不了啦!”。

王咸听了这话在心中一阵哂笑,心想我大汉的繁华热闹,你们匈奴人想也白搭,难不成,你们敢南渡黄河,饮马渭水不成!那也得看你们的拳头是不是够硬、刀剑够不够锋利!

“哪里哪里!”,心里想的真心话当然不能说,王咸客气地笑着回道:“我大汉决意与匈奴交好,这不,天子遣我来面见大单于,就是来回复大单于的和亲请求。本使特来相告,天子已经同意下嫁一位公主为匈奴阏氏,这,正是仁义宽厚之举。和睦邻邦,我大汉朝是有诚意的”。

“阏氏?”,呼韩邪故作惊讶地回道,犹豫片刻之后,用两难的口吻说,“上使啊,这个……你们的天子可能不知道,本王已经有了两位阏氏,一位大阏氏、一位颛渠阏氏,如若再封汉国公主为阏氏,恐怕……”。

呼韩邪还在恐怕个没完,副使骑郎将许党听不下

去了,一巴掌拍在案面上霍然而起,声色俱厉的说道:“大汉公主,何其尊贵,能委身下嫁匈奴已是天子莫大的恩惠,不封阏氏还能封什么?从这件事上,我们看到了大单于的诚意,如果大单于仍在犹豫不决,我等这就告辞!”。

许党说完,拉起王咸就往外走。呼韩邪惊起,一面感叹汉朝副使性情暴烈,眼里简直揉不得一粒砂子,一面快步跟上,好言相劝道:“汉使……汉使……切勿动怒!本王有难处,仅仅聊作说明,并没有说不可呀!本王知道汉国公主地位尊崇,肯委身下嫁与我,自然要做阏氏的!二位请回,请回!”。

王咸和许党依言止步,不过并没有转身再回大帐当中。谈笑间便交锋了几个来回,虽未见刀光剑影,却也不失明争暗斗。

事情也回复完了,该争取的也争取到了,王咸和许党此次出使匈奴的目标已经达成。站在大帐门口,王咸以正使的身份向呼韩邪聊表歉意,直说副使许党性情直率,实则心仁口快,不会掩饰言辞,这才冲撞了大单于,请呼韩邪单于切勿心生嫌隙,影响汉匈两国的邦交大计。

呼韩邪一把年纪,识人无数,并不是阅历浅显的人。认真听完王咸的解释之后,他摆手哈哈一笑,连声说无妨无妨,作为汉朝使节,自然要站在大汉的角度说话,本就无可厚非,心生嫌隙,自然无从谈起。

宾主言欢而散,呼韩邪单于热情有加,为了聊表东主之意,非要强留汉朝来使夜宿一晚,载歌载舞,把盏嚼肉,直到一醉方休。

是夜,单于大帐内温情脉脉,而相隔不远的另一座穹帐中,氛围却大为不同。这座穹帐内很沉寂,四周全是小心巡视的匈奴军士,一位年纪三十上下的匈奴人和一位矮小精瘦的汉子断断续续的密谈些什么。看身上的装扮,精瘦汉子并非汉朝人,而那位匈奴人,正是白天为王咸带路的匈奴头目。

??“王子,汉朝人来匈奴干什么,能否向小人透lou一二?”,精瘦汉子问道?

原来,王咸眼里的匈奴头目并不是寻常之人,是当今匈奴的大王子雕陶莫皋,为呼韩邪单于和原配大阏氏所生的长子。

雕陶莫皋冷着脸沉吟不语,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悬在腰间的刀柄,良久,他眯起眼睛看了看精瘦汉子回答,“汉朝人来谈和亲的事,俄隆,我问你,白天你跟我父王说的事,都是真的?”。

唤作俄隆的精瘦汉子连忙确认:“这个自然,汉朝如今重起屯田之策,在湟中、金城两地,月余前有上万汉军进驻。我们羌王担心,汉朝的新皇继位,怕是要重起四方扩张之意”。

“湟中、金城进驻了上万汉军?”,雕陶莫皋眼皮一眨,“为什么?真是为屯田这么简单?我看,即便汉朝要对外扩张,收拾的也是你们羌人。汉朝皇帝既然肯送公主来和亲,北边的大草原他还一时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是是是,这个自然”,俄隆满脸谄媚的笑,“汉朝皇帝纵然有想法,那也得掂量掂量大匈奴上十万的铁骑,这可不是草扎的,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就你会说!”,雕陶莫皋瞪了俄隆一眼,“羌王派你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匈奴汉朝屯兵这件事情?”。

俄隆对匈奴王子的呵斥并不在意,相反,谄媚的姿态更盛了,扑通一声半跪在地说道:“王子,汉朝乃庞然大物,救羌人,就是救大匈奴哇!汉人有言:唇亡则齿寒。如果让汉朝击败我们羌人,它在西面再无羁绊,到时候引军向北,势不可挡呀!”。

这个道理本不用俄隆多说,雕陶莫皋很清楚,如今的大匈奴远非冒顿、老上单于时候的大匈奴,而汉朝也绝非那个刘彻当皇帝时候的汉朝。匈奴再不济,鲜卑、乌桓这些大部族仍为其属役,而汉朝呢,还有让匈奴人畏之如虎的李广、卫青、霍去病?如果说匈奴、鲜卑、乌桓,还有西域的乌孙国、大宛国和月氏国,这些个邦国是一群狼的话,汉朝也就比狼大上那么一点点,不值得惧怕!

俄隆所在的西羌先零部族,也就是所谓的先零羌人,从汉人的武皇帝起,几十年中不断的挑头袭扰汉朝,攻城略地,可汉朝一直无力将其根除,每打退一次,隔上十几二十来年,先零羌人复又卷土重来,汉朝人拿其毫无办法,所以,在雕陶莫皋看来,传言中强盛一时的大汉朝也不过如此。

“你们先零羌人在西海、大榆谷、小榆谷修养生息将近二十年了吧?”,雕陶莫皋对俄隆的请求不置可否,另起话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