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逼婚
作者:冰翎      更新:2019-10-19 21:01      字数:4000

喜鹊朝枝镂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门外的家仆自动让开一条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持着一根龙头玉绿拐硬朗的站在门口,她身后跟着几个丫头,端着盘子,正是上午跟着媒婆进来的那几个。

花夫人纳闷的四处瞧了瞧,暗自奇怪,这人明明是从后面送走的,怎么又从前面回来了?

“老……太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花老爷一把年纪了,反应倒是贼快,赶紧陪上笑脸。

这马家是从都城搬来,想必是官宦人家,言谈举止间自有威仪。

“花公,你是看不起我么?”老太君显然来者不善,指着后面的马家三宝,冷冷说道。

花老爷子在乡亲们眼中就是一好好先生,面对太君的问话,脸上仍是笑得看不到眼睛:“太君这是说哪里话?是我花家不敢高攀才是。”

老太君也不客气,冷冷扫视了一遍,满厅的人因为她的到来,全部站起来了,空出了不少位子,她一眼瞅到苏苏,见那丫头红着脸小心站在一边,便大步向她走去,一屁股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

苏苏站在她侧面,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脸皮这么厚,冷冷瞪了她一眼,老太君察觉有异,扫了苏苏一下,却没看出异常来。心想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还能闹出天来,可却总觉得后背有些毛骨悚然。

“喜儿,还不奉茶。”花老爷吩咐道。

“不必了。”老太君冷冷打断,对着门外唤道,“玉莹还不进来,拜见公公婆婆。”

“这是……”花老爷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见蓝裙白袄的马玉莹施施然走了进来,一张脸背着屋外的霞光,更显得玲珑剔透。只见她微微福了福身,对着花家两老道:“玉莹见过公公,婆婆……”

话还没说完,却见花夫人猛然站起,一把扶住她,淡淡笑道:“你花婆婆可当不起你这一拜,免了免了。”

这句话一出,太君脸色逾是森冷,死死盯着花家二老,耳边听得花家仆人窃窃私语:

“没想到马二小姐竟是如此贤淑,真搞不懂老爷还在嫌弃什么。”

“是啊是啊,马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家世有家世,没准朝廷还有官位,若是我,巴结还来不及了,老爷夫人定是老糊涂了。”

“我怀疑老爷早心动了,人家这是欲擒故纵,你想想看,也不瞧瞧咱家少爷那德性!”

“呵呵,马老太君真是有涵养,这样都坐得住……”

……

马老太君知道定是她施下的魅惑之术起了作用,却没料到有些话却变了味道,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越抓越紧。

“家福,你也下去吧,把门关上。”花老爷淡淡吩咐。

“是,老爷。”老仆慢慢退出厅门,从外面把门关上了,门外传来细碎的埋怨声,渐渐远去。

“下人们缺乏管束,让您见笑啦。”花老爷说,“我花家向来如此,我那痴儿更是宠得任性,实在配不上马家千金哪。”

“咦苏姑娘,你怎么还站着啊,过来坐。”花夫人仿佛故意打断似的,叫苏苏坐到她身边。

于是除了丫环,厅里就只站着马玉莹一个小姐。马玉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孤零零站着颇为尴尬,便凑到老太君身边,小心给她按肩膀。

“玉莹哪,我可怜的孩子。”马老太君装模作样叹道,“是太君对不起你。”

“太君,您别这么说,是玉莹做得不好,惹公公婆婆生厌了。”马玉莹黯然说道。

花老爷看这架势,他不做点什么只怕大伙都下不了台,正犹豫间,忽然发现侧门虚掩着,内里有人影晃动。想起之前儿子一声惊叫而后逃开的情形,暗道这傻小子没有担当。虽然先天愚顿,但也是个七尺男儿,他花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窝囊废?

想到此处,花老爷怒上心头,一把把门拉开,抓住里面的人轻喝:“舞儿,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其中那个“你”说得颇重。

门后面,站着一脸稚气的花小舞,清澈的双眸里全是惶恐,转身想逃,不料被花老爷一把抓住,生生拉了出来。

马玉莹一眼看到他,顿时呆了呆,这花少爷甚少出门,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除了那扭扭捏捏的傻样,她不得不承认,这花少爷竟标志的天仙一般,连她个女子都自叹弗如,脑子里立马出现了大姐的话——果然是天神下凡?

马太君看着孙女的反应,眯了眯眼,满意地笑了笑。

花小舞看见屋子里这么多人齐刷刷看着他,浑身不自在,紧张的缩着脖子,浑身不安的扭动着,就想从花老爷手里挣脱,奈何花老爷似乎打定主意了,竟然抓的死紧,一只手铁钳一般。

“爹爹,疼!”花少爷弱弱叫道。

花夫人紧紧抓住花老爷的手臂:“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

马玉莹见了他小孩子般的懦弱反应,又皱了皱眉头。

“老头子我做不了这个主,让他自己来挑,他喜欢谁就是谁,这下都没话说了吧!”花老爷抓着儿子,坐回椅子上。花小舞手被抓着,只能弓着身子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脑袋扭来扭去,似乎要找个地方钻进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老太君知道花家那宝贝儿子油盐不进,马家祖传的术法也对他没效果,花家两老好歹都是凡人,他们在这里磨得越久,两个老家伙着道的机率越大。但这件事若是让那傻儿子自己拿主意,只怕就摸不着门道了。

太君心里不悦,但看那两老只是嘴上不和,知道拦不住,只得道:“如此也好,玉莹,你不是早看上花少爷了吗?这可是表达你心意的好机会。”她说着拉住花玉莹的手,在她掌中画了几下,便将她向花小舞的方向推过去。

迷魂术?玉莹立即知道了太君的意思,她是让自己趁着靠近的机会把迷魂术下到花少爷身上,虽然不知道效果会如何,但能迷住一会儿算一会儿,只要能让他点头。马玉莹虽然不情愿,但事关马家复兴大业,她知道自己不能违抗太君,只得照做。

马玉莹怯生生走了几步,还想装装女孩的矜持,却不料那花少爷嘴唇动了动,迟疑着望着花老爷,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仍有几分小心地问道:“爹爹……是要我挑媳妇儿?”

“呃……正是!”花老爷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傻儿子先开口,奇怪的看着他,这傻小子开窍了?

花小舞仿佛得到了肯定,咽了咽口水,这才看向马玉莹:“漂亮姐姐,你要做我媳妇儿?”

马玉莹粉唇微张,看着花小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都说他是傻子,可看他现在这模样,除了单纯一点,哪里傻啊?看那天仙一般的漂亮的脸蛋认真地称她“漂亮姐姐”,真是酥到了骨子里了。

马玉莹极为受用,甜甜答道:“是啊,姐姐喜欢你,你愿意让我做你媳妇吗?”

花小舞不知所措的转过头,望向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苏苏,然后又看向他的母亲,最后,眼睛盯着地板,一个字一个字说:“媳妇儿是寂寞的时候陪我,伤心的时候哄我,开心的时候捧我,要跟我一辈子的人……”

满屋子的人都在心里“咦”了一声,马玉莹更是吃惊,脑子里回味着这句话,虽然明知站在对面的是个傻子,这一刻却有些迟疑了。她是想嫁给一个人,那个人能在寂寞的时候陪她,伤心的时候哄她,开心的时候逗她,疼她一辈子,可是她不要倒过来啊。

老太君几乎急的站起来,这傻丫头还在犹豫什么,答应啊,那只是个傻子,那甜言蜜语哄哄就是了,又不是要你来真的?

可是马玉莹就那样呆呆站着,默不作声。

不过花家少爷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因为他纯粹是在背诵,他说出来的这句话,也不过是个陈诉句罢了。他一句话说完,似乎满意自己一字不漏,于是邀功似的转向母亲身边的苏苏,继续说完后半句:“……可是现在爹爹在逼舞儿,舞儿害怕了,不知道要怎么办,媳妇管不管?”

花老爷闻言一愣,却见苏苏从下面拉住了花小舞的另一只手,两只手握住,笑眯眯的望着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媳妇儿怎么会不管呢?”

花少爷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乐得几乎哭起来,手臂更是使劲一带,竟把苏苏带到身前,举着紧握的两只手,望向满大厅的人,如释重负的宣布:“媳妇儿说这件事她管了,所以你们问她吧,不关我事了。”

这一刻,马太君“嚯”的站起,狠狠瞪着苏苏,然后一扭头,沉声道:“花公啊,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花老爷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在惊讶中没回过神来。

“玉莹,我们走!”马太君领着那几个丫鬟,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耳听得背后,花家少爷不舍的声音传来。

“媳妇儿,漂亮姐姐真的不错,你就选她吧?”

“……”

“媳妇儿,你不高兴么?”

“……”

“哎哟,媳妇儿,舞儿知错了,舞儿知错了,媳妇儿饶命啊,不要吃我——”

臭小子!临走还不忘记羞辱她!马太君脸色更黑,一路上踩坏了不少花花草草。

哼,迷魂术这种雕虫小技也敢在她面前用?苏苏眼角的余光撇到那老太君一行人愤然离去,这才甜蜜蜜的拉着花小舞的手,恭恭敬敬给花老爷和夫人拜了几拜。

“多谢老爷夫人成全。”

“苏姑娘,是这孩子自己挑的,小儿愚钝,委屈姑娘了。”花夫人看着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般,实在可爱,越看越是喜欢,眼角竟沁出了泪珠。

“夫人哪里话,我喜欢还来不及。”

花夫人闻言,更是喜上眉梢,拉了拉还沉着脸的花老爷:“老头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花老爷似乎还在纠结中,喃喃道:“我自家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这臭小子是我花家骨肉,我是认了,可是我们不能……”他说着抬起头,一眼对上了苏苏的,那如水的漆黑双眸一瞬间将他拉了进去,里面秘密扎扎全是情意,那一刻,他只觉得任何推托都实在太过残忍,愣愣地点了点头,“罢了,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作主吧。”

花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老公,这顽固的老头子,居然开窍了!

苏苏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脸欢喜,连声道:“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傻孩子,还叫老爷夫人。”

苏苏甜甜笑道:“谢谢公公婆婆。”

花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姑娘现在住在哪里?若是方便,把家人都接过来,择吉日给你俩完婚。”

“我娘去寻我爹了,居无定所,我现在和姐姐住在一起,她就在后山一座宅子里,明天我就把她接过来。”

“如此甚好,天色已晚,姑娘今天就在府上歇息吧,舞儿,好好照顾人家。”花夫人叮嘱道。

花少爷唯唯诺诺应了,颇有些茫然,看到他那傻样子,与之前厅上的表现截然不同,花夫人不禁叹气,难道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