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现真容凌巧脱身 竟又是虚梦一桩
作者:奇冷天雪      更新:2019-10-31 20:43      字数:4722

前面说到东方凝疑及老翁在篝火的烘烤下呼呼睡去,自不必多言,且说贺兰凌奇已置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了,正是春心荡漾的年纪,她眼见妹妹们如花似玉,芳容似牡丹般绝美艳丽,形如三月风中西柳婆娑娇柔,纱裙衣袂飘飘在园中百花间追蜂扑蝶好不快活,对其满心怜爱中暗含羡慕。

络绎不绝的求亲访客直至朝起暮落,常常有求姻者为搏上官三奇芳心,时而舞文弄墨卖弄风骚;时而赠金奉银夸富豪;时而前呼后拥逞显贵,大半个上官府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上官府最冷清的一处就数贺兰凌奇的书斋住处,它坐落在府邸的西北角,是一个僻静淡雅的小水榭阁楼,房门常年紧闭,总带着些神秘,打开阁楼的后窗便是一望无际的郊外之景,阁楼脚下流淌着一条小溪直通上官府外,所以贺兰凌奇出入上官府邸多半不走正门,从此而出。

阁楼的主人贺兰凌奇因其如蛙似兔的长相,为免于被人戏弄陡生凌辱,所以自幼与书棋为伴,同笔墨结友,几乎足不出户。灯火阑珊之时,为解空寂烦闷会轻启房门扶着阁楼水榭栏杆观星斗测天象,在月光溪水的映射下其倒影的确怪异丑陋,长长的兔耳,皱鼻鼠目,身材短小不均,人前的她就是如此。

然,午夜人定时分,褪去蛙翼的她着实与此前之容可谓是天壤之别,秀美的脸颊粉面桃花,弹指既破的肌肤似冰雕玉琢,一双杏目秋水无尘,楚楚动人;高挑纤细的身材,行动如风摆柳,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似这般娇美含着柔丽,端庄藏着聪慧,淑雅隐着贵气的玉人儿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岂是上官三奇可以相比拟的?

真可谓是造化弄人,随着日月的穿梭,她的容颜越发的婀娜艳丽,蛙翼亦越发的将其隐藏的更深了,就连其父母亦见到其真实的一面,人前的她头上总是长着一双长长的兔耳,令人作呕的蛙翼包裹全身,眉目蜷缩在一处,行走起来如蛙似兔,的确难于见人,真正是内藏千娇百媚,外生怪异丑态。

如此的怪形异态,贺兰凌奇自己亦十分的厌恶,她亦是女儿身,亦有羡美慕艳的柔弱一面,她亦愿将午夜后的自己展现人前。可皆是“万般无奈天注定,诸事一点不由人。”娇美动人的一面,就是对贺兰凌奇自己来说亦是昙花一现,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脱去蛙翼的停留的时刻越发的短暂起来。

近几年来,已经无人见过她蛙翼下的容颜了,就是她最亲近的母亲贺兰雪莹亦没再见过她真实的一面。每每午夜后,脱去蛙翼的贺兰凌奇依托皓月之光,空对菱花镜孤芳自赏片刻而已,久而久之,她亦懒对菱花理黄花,毕竟空对倩影徒增几分空虚惋惜罢了。

独坐书斋闺阁足足三载的贺兰凌奇,虽与洪日升兄妹相称。然,终究男女有别,亦不多加往来。洪日升为报贺兰凌奇救命大恩,伴在上官镇身旁,竭尽全力做事自不必多言。

因而,贺兰凌奇整日遍览各色古集名典,独伴文房四宝,墨守成规的她倒亦不觉深闺寂寞。只是常常挂念东方晨钟叔公和东方凝疑兄长,每每想去拜访却碍于待字闺中,不敢觊觎太过,故而不能成行。

这日午后,上官三奇依历梳洗装扮一番后,与双亲行过礼毕,结伴来在自家后花园中如百花争艳般自在的嬉戏玩闹着,她们不分伯仲,各有千秋的花容月貌为园中之景增色不少,府中的家仆丫鬟稍有闲暇便不禁停步投来爱慕的神色。

上官夫妇照旧忙碌应付着络绎不绝前来的求亲说媒人等,根本无暇顾及足不出户的贺兰凌奇。贺兰凌奇一时兴起,开启水榭阁楼,行至小溪旁,独自驾着一叶小舟郊外游历尽兴即回。

贺兰凌奇驾舟使出上官府外,放眼遍观郊外深秋午后山景,遍地金黄色的落叶映衬着湛蓝色的天空,搭配着漫山的红叶真是给人心旷神怡的畅快,兴致正浓时,只见一位着皂色长衫紧束腰带,身材高大却显清瘦,看似病入膏肓的青年步履蹒跚,吃力的前行着,不时虚弱的停步喘息着,一望无际的郊外独他一人。

正置此时,青年一个前呛重重的摔倒在地,他剧烈的咳嗽着根本无法起身,浑身颤抖着,济弱扶倾的贺兰凌奇再不愿袖手旁观下去,她驾舟泊于岸边,快步来在青年身旁,隔着纱帘见其口中喷出大片的鲜血,沉闷的喘息致使其周身颤抖着,贺兰凌奇俯身为其请脉之时,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挂念三载的东方凝疑兄长。

贺兰凌奇将昏厥的东方凝疑扶至靠在一块平整青石上,呈半平躺之势,尽可能使其舒适些,呼吸畅通些。而后,仔细模其命门,不禁双眉紧蹙起来,东方凝疑之脉极为悬浮无力,即近到了摸不出搏动,病势危在旦夕,贺兰凌奇再顾不得许多,为其宽衣解带,解开东方凝疑水衣衣襟时,其袒露出的前胸竟是腹部深陷,肋骨高高凸起,如此的骨瘦如柴,让人一观便知即近到了油尽灯枯之地,胸前的玉龙泛起重重的墨色,只见他已是气若游丝。

贺兰凌奇见状慌忙将其平躺于草地上,双手交搭用力的按压着袒露在外的胸腔数十下,一声沉闷的呻吟声,东方凝疑虚弱无力的睁开了英俊的丹凤双眸看向贺兰凌奇,嘴唇痛苦而艰难的上下张合着,贺兰凌奇依旧揉搓挤压着他的心房,这样的动作对东方凝疑近乎是残忍的蹂躏,因为清醒过来的东方凝疑整个胸腔本就如巨石般压抑着,在贺兰凌奇如此强劲的外力揉搓挤压下,几乎整个胸腔内的肺腑都在碎裂撕扯般疼痛着,他无声的领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这般的疼痛他已经领受了无数次。

就这般,东方凝疑虚弱无力的张合着双眸,领受胸腔中碎裂的撕扯足足三个时辰,天边泛起一片红霞,贺兰凌奇这才罢手。

落日下的深秋已是寒风凛冽,贺兰凌奇重新为东方凝疑系好衣襟,束紧腰带,此刻东方凝疑的脉搏虽由悬浮渐转平和,但极度虚弱的他根本挪动不了了半步,贺兰凌奇只得用树枝枯叶为其搭成一张距地面半尺有余的床,将其扶置其上呈半躺之势,而后在其身旁燃起一堆篝火,无助焦急的重新为其请脉,她深知东方凝疑的病况不容乐观,在这样阴冷的旷野外,病情会更加沉重,不出一时三刻他会比刚才还要凶险三分。

却原来东方凝疑自从一年前结识了被抛弃于破庙中老翁后,他为了能让老翁过得舒适些,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更加卖力的为商贾及药铺做着帮佣及打杂,终日汗流浃背,心力耗尽这才为老翁赚得一处安逸的容身之所,这日他为老翁安顿好吃食用度后,欲回山涧竹轩探望师傅,不想途中病发,唯一的救命丹药已为其续命一载,无奈他正与死神挣扎之时,竟被贺兰凌奇撞上了。

东方凝疑与贺兰凌奇诉及至此时,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他的整个胸腔重新填压巨石,剧烈的咳嗽使其肺腑撕裂般痛楚,贺兰凌奇眼见其大口喘息着,周身颤抖不止,其喉间时时发出沉闷的呻吟声,欲为其重新宽衣解带之时,东方晨钟来在身边,他示意贺兰凌奇一起扶东方凝疑进迷阵回竹轩。

的确,东方凝疑来势汹汹的病况在深秋暮色的旷野中袒露胸腹,只会多加几分凶险,不管如何施救只是杯水车薪,对于性命之忧的东方凝疑而言不过拖延时辰罢了。

东方晨钟背负着爱徒,携贺兰凌奇左踏右遁片刻便出得迷阵进入山涧,又行一段路程后,回到竹轩已是午夜,放在竹榻上的东方凝疑已是奄奄一息。

燃起烛火,东方晨钟正欲寻东方凝疑命门,为其请脉时,只见其头微微一偏,没了气息,脉搏疑似戛然而止,东方晨钟见状动作粗暴快速的为其解开衣襟,使其整个胸腹裸露在外,疯狂的挤压揉搓着东方凝疑的整个胸腔及心房,东方凝疑的整个身体被东方晨钟接近暴虐强劲的捶打震慑着回缩抖动着,竹榻亦被震颤的吱呀作响。

过去许久,贺兰凌奇见东方凝疑依旧毫无反应,她亦上手与东方晨钟一起强劲的挤压揉搓东方凝疑的心房,足足过了三刻,东方凝疑在师傅与知己残忍挤压揉搓心房的施救下,一声微弱沉闷的呻吟,他睁开了虚弱无力的英俊丹凤双眸,这样英俊的双眸线条清晰,难描难绘,倘若其父其弟在此,与之相比双眸的俊俏定是望尘莫及,可谓是举世无双的俊美。

只见他无力强睁着双眸看向东方晨钟与贺兰凌奇,似含着无奈哀求的神色,嘴唇痛苦的张合着,大口艰难的喘息着,浑身渗出豆大的汗珠,周身颤抖着。

渐渐的,意识清晰的他开始发出哀求的呻吟。的确他在哀求,裸露在外的胸腔被四只强劲有力的手无情的捶打着,挤压着,揉搓着,胸肌已被揉搓出血,胸腔内肺腑在撕扯着剧痛。

可是,他的哀求丝毫不起作用,只见东方晨钟和贺兰凌奇动作更加娴熟强劲起来,残忍的蹂躏着东方凝疑鲜血淋漓的胸腹,不仅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愈加的疯狂。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缕光束射进竹轩小窗,东方晨钟和贺兰凌奇才缓缓罢手,而后在昏昏欲睡的东方凝疑胸间刺入数十根七寸有余的银针,紧接就是将煎好的汤药与各色粥品灌进其体内,几乎是灌完吐,吐了再灌。

日日如此这般周而复始蹂躏七日后,再观病榻上的东方凝疑瘦骨嶙峋,腹部更加深陷,根根肋骨高耸在胸肌下,大口张合的嘴唇干裂结痂,眼窝深陷,英俊的丹凤双眸倒是依旧俊朗秀丽不减。

接近黄昏时分,已歇息半日的贺兰凌奇来接替疲惫不堪的东方晨钟照看东方凝疑,她伸手为其请脉时,只见其昏昏沉沉张合着双眸,整个身体似火炉般炙热,大口艰难的喘息着,沉闷的呻吟着,悬浮无力的脉搏渐趋平缓,她先将浸入冰水的湿巾为其擦拭滚烫的额头及胸腹,见其周身的炙热渐渐退去后,又用浸满碱盐冰水的湿巾为其冰敷被揉搓破裂的胸腹肌肤,贺兰凌奇神情专注的救治着生命垂危的东方凝疑,几乎到了殚精竭虑,生怕东方凝疑鲜活的生命在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又是三个时辰过去,只见东方凝疑裸露在外的胸腹渐渐平缓的上下起伏着,呈放在胸前的玉龙,墨色的浓雾渐淡,周身的炙热已退,悬浮不均的脉搏亦渐转平缓有序,东方凝疑又一次死里逃生。

不觉已近午夜,全神贯注于照料知己的贺兰凌奇,却在不经意间慢慢的褪去蛙翼,整个过程竟被悄然而至的东方晨钟全部看到,的确东方晨钟岂能弃危在旦夕的爱徒于不顾,他不过稍稍打一个盹,就已来在东方凝疑的书斋卧室,他见贺兰凌奇娴熟的救治手法已绝不在自己之下,因而他不敢多加阻扰,在昏暗的烛光下,他只静静的坐在贺兰凌奇身旁,静待爱徒转危为安,不想贺兰凌奇却浑然不知。

神机妙算的东方晨钟料定自己是世间唯一看到贺兰凌奇褪去蛙翼全程的人,又见已无性命之忧的东方凝疑渐渐恢复神志,他识趣的悄然离开,生怕惊扰了贺兰凌奇。

贺兰凌奇看到神志清晰的东方凝疑,英俊的双眸炯炯有神的盯着她,含情脉脉的目光中藏着惊奇,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凝兄用这样的神情注视过自己,于是余光回看这才恍然大悟,午夜已至,蛙翼尽褪。

好似泄露天机的贺兰凌奇抽身欲行,却被东方凝疑病榻上延伸出来竹刺死死的牵扯住了锦络丝带。

此刻的东方凝疑虽意识清晰,却如临梦境。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午夜,当时他亦是沉珂辗转于病榻之上,依旧是那个粉红纱衣的少女。是她,却比初见时的她更加婀娜多姿,娇美婆娑。眼前的她内衬梨花白抹胸织锦水衣长裙,外罩淡丽橘色纱衣羽裳,更显恬静雅致。他虚弱的张合的双眸,喉间发出低沉微弱的声音,启唇对其言道:“时光荏苒,不觉已去六载,姑娘别来无恙?”

褪去蛙翼的贺兰凌奇心中五味杂陈,在朦胧的烛光下她侧身微微点了点头,端庄典雅的举止神态中在暗含几分忧郁。

东方凝疑闭目养神片刻,集结周身之力,语调缓慢艰难的继续言道:“上次一见,匆匆而别,不是姑娘衣袂一角遗落于此,在下至今如临梦幻,不想此刻又似重逢,姑娘可是哪方仙家神圣?”

贺兰凌奇欲匆匆离去,可她还没轻易的解下被竹刺牵扯着的丝带。只得边轻轻扯动丝带,边侧身微微摇首作答。

不解其意的东方凝疑亦不敢多言,只用虚弱无力的眼神看着她,似在等待着她正面相对,不巧东方凝疑气血上涌,一阵剧咳袭来。

届时扯下丝带的贺兰凌奇,依旧侧面相对,似是而非含混作答道:“奴家非神枉仙唤绮梦,梦似幻,幻是真,兄救市井老伯自有余饶,只求日后当珍重,他日有缘自相见!”言毕碎步涟漪匆匆而去。

东方凝疑欲起身相送,却胸中一阵剧痛,眩晕而至昏昏睡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