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脊梁不可断
神机之花，并不是真正的花类科目，相反的，它只是产于神机天算门内的一种只有在特殊战时才可由历届谷主启用的可手持的炮仗。在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历届谷主，在未得到五旗众等人的默许时，也是严禁在任何时间去点燃这神机之花的。因为在神机天算内部，针对此物有着严格的明文规定，其规定说明，只有在谷内发生重大事故或各谷主有生死之祸的时候，方可启用此物。再加上此物在神机天算，又只有各代谷主才有权去使用，所以江湖上，截止到眼下，真正绽放的神机花，也仅仅只有五朵而已。
因为一旦神机花开，那便代表着神机天算全门皆要全力赶至开花地点。而这神机花，届时就更像是一种信号和号令。
至于当年的赵璇，在燕湖岛委派了苏庆广亲身点燃的，正是神机天算门中极为稀有的一朵神机之花。
神机开花，不是福事，便是祸端。
神机花绽，天下众从，全力赶之。
而此时，俞江望着自己手中的这一朵当年百般央求赵璇才讨要到的神机花，然后默默的回忆着。
四十五年前，俞啸便点燃了一朵，然后告知了全天下关于九子之事。而神机天算，也在不久后，遭到了朝廷的大军围谷。最终，这朵震惊了当时整个江湖的神机花，换回来的却是俞啸无奈惨然的带着自己的妻子和那还未出年的俞北塘，一身跃下神机崖。
而十年前，赵璇的一朵神机花，几乎毁了当时武林第一门派，无数高手也在当年的燕湖岛事件中化为流水，被时间的涓流无情的卷入。而那朵神机之花，也让刚刚恢复了稍许元气的神机天算，再次遭到了朝廷的打压和围剿。
若不是天机不济，若不是东宫天动，赵璇所守护的神机天算，此时的朝廷又怎么可能打得下来？可是即便是这全天下最聪明的女人，也无奈的输给了命运。而这一次，俞江更是亲身经历了什么叫做有情，什么叫做无情。
赵璇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用她的生命去告诉俞江，什么叫做救世之心，什么叫做救世之人。
人心不可夺，但是，人心却可造。
终于，随着一阵微风轻轻的顺着俞江垂落在脸颊边的青丝微微晃动后，俞江才将自己手中的这神机天算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点印记，紧紧的握在自己的左手之中。
此时的俞江心中十分清楚，眼下自己手中的神机花，早已没了当年的权利和荣誉。而他现在手中的神机花，充其量也仅能算个点亮天空的花炮竹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俞江依旧视若珍宝，每日都不离自己的身边。至于这件事，岳秦明和尉迟琉璃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有刘熠。而若不是被刘熠无意间的撞到，恐怕俞江会将这朵最后的神机花，一辈子深深的藏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而就在俞江刚刚收拾好自己的神机花和情绪后，俞江老远的便看到一脸愤恨不爽的赵淮大步流星的从哨探营外进了大营。
俞江见此，便急忙的朝着赵淮方向走了过去。不一会，两人便面对面了。
“赵大哥，何事让你如此之气氛？”
俞江面露疑惑的问着赵淮。
“江儿啊，你不知道，刚才气死我了。”
“我这就给你说，你也来顺便帮哥分析分析。”
而赵淮，在看到俞江后，就放佛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般，一把将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的俞江搂在怀中，然后委屈着脸向俞江诉着苦。
“啊？”
“那赵大哥要是不觉得我才疏学浅，做弟弟的倒是很乐意帮赵大哥的忙的。”
至于俞江，则像个孩子一样被赵淮搂着怀内，然后仰着自己的头惊讶的对着赵淮说道。
“行了，江儿。”
“咱几个谁不知道，就属你脑袋瓜子最聪明。”
“这事，还真的只能你帮我分析，刘熠那小子，总觉得出馊点子可以，正经点子一个都没有。”
“更别说秦明了。他根本就不识字，哪来的文化？”
赵淮急忙搂着俞江来到了一棵古槐之下，然后拉着俞江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郁闷的继续说道：
“江儿。”
“事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之前我为了替杨老出口气，这不托大当着三路大军的面拟了个军令状吗。”
“这眼下，李锐那厮又拿出了那军令状，嚷嚷着叫我进军玉林山。”
“军令状在手，我也没办法。”
“而且当时这事也确实是我一时糊涂造成的。”
“这些就不说了。”
“我想给你说的事，事关军中机密。”
“你可要保密啊。”
赵淮说到此处，便当着俞江的面再三强调到。
“赵大哥放心便是，我还不是那样大嘴巴的人。”
“还请赵大哥将你的疑惑说出来，咱俩一起探讨。”
而俞江，则快速的安慰着赵淮说道。
“那好。”
“事是这样的。”
“我从李锐的大帐走出来后，就在他右路转悠。”
“便看到李锐这厮，竟然在我刚出大帐没多久，就叫进去了一名传令。”
“你说这正常军营，传令进大帐也实属平常。”
“但是，江儿你不知道，那传令看着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就不说什么好人。”
赵淮边说，边当着俞江的面开始学起当时传令的样子。不过赵淮学人的模样倒也十分贴切和真实，就现在赵淮扮演的传令，那是将那传令的贼眉鼠眼刻画的入木三分，看到俞江一阵哑笑。而赵淮，则边学边继续说道：
“于是我就在李锐大帐的不远处静候。”
“果不其然，才不一会，那名传令就贼兮兮的从李锐的帐内钻了出来。”
“江儿，你知不知道，这名传令往哪去？”
终于，赵淮将他真正的疑惑告诉了俞江。
“去哪？”
“难不成是明都方向？”
而俞江，则在赵淮的只言片语中，快速的分析出结果，然后大吃一惊的看这赵淮小声惊呼道。
“正是。”
“而且一路未走管道，走的全部是玉林山外延的小路。”
“要说这名传令确实厉害，这我刚跟着他进了玉林山，便转眼跟丢了。”
“我担心。。。”
此刻的赵淮，面露担心的看着俞江，然后小声的说道。
“赵大哥担心这李锐私通焉军，是在担心杨老将军安危？”
而俞江，更是一针见血的点到了赵淮所疑惑的点上。
“是啊。”
“此次杨老将军，乃是奉了皇帝亲传的口谕，亲自率兵来迎战焉国人。”
“老将军断不可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就是老将军安排我进这右路军的原因。”
“监视李锐。”
“之前老将军和我就对这李锐抱有戒心，更何况这李锐所率的整个右路军都是当朝丞相李轩亲自力保进谏而强行安排进来的。”
“这其中的狼子野心，大白天下。”
“我没想到，这李锐竟然真的敢私通焉国人。”
赵淮说到这，恨得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而俞江，将此刻的赵淮所反射出来的一系列行为尽收眼底。只见他轻微的叹了口气，然后面对着赵淮轻声说道：
“不瞒赵大哥，其实这也是我和刘大哥、秦明大哥、琉璃姐来这响塘的原因。”
“而老将军的身份，也势必的一直在将这场战事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
“而至于老将军最终是什么结果，谁也没有办法去预测和阻止。”
“不过，我们几人没有一人希望老将军的结果会是我们最后最无奈的那种猜想。”
“但是，咱们大华，确实是丢了这战局的天时和地利了。”
“而这人和，也因为李锐，即将崩塌。”
“而我们，也随着大营生活了些许的日子，我本人也将此刻大华整体的情况了解透彻。”
“赵大哥，如果真的结果如我所想的那般，你要切记，一定老从大华的机制中快速的退出来。”
“因为届时，赵大哥你便不再是眼下这右路军哨探营的将军。”
“而是神火叛军了。”
俞江说完，便忧心的看着自己眼前深深被俞江的分析而吓住的赵淮。
至于赵淮，早已被俞江的分析吓得说不出话来，迟迟过后，才惊恐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俞江，然后小声问道：
“江儿。”
“你就老实告诉哥，你所言的那最坏的结果，在你的心中，能占几成。”
赵淮说完，便凝重的看着俞江，然后自己则紧紧的握住俞江的双臂。
“九成。”
俞江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看着赵淮很久，才深深的叹着气无奈的说道。
“九成。”
“那我大华的脊梁该怎么办？”
“那我大华的军魂该怎么办？”
赵淮在听到俞江的预测后，顿时间有些失了自己的心神。只见此刻的赵淮失神的囔囔自语着，完全不顾俞江了。
“赵大哥，九成并不是这件事的全部，所以你一定不要自己先击溃了自己啊。”
“这最后的一成，便要看咱们。”
“只要咱们能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那么这一成，便能化为满满的十成。”
看着自己眼前逐渐失去自我心神的赵淮，俞江急忙有些焦急的摇着赵淮，然后大声的在他的耳边吼道。
俞江的这一声吼，确实猛地将涣散了心神的赵淮一把从心灵的漩涡中拉回了现实。
“把握住唯一的机会？”
“江儿，你快告诉我，这唯一的机会是什么？”
“咱们大华，不能没了这脊梁啊。”
只见赵淮极度焦急的拽着俞江的两条胳膊，然后边晃边说。
“其实赵大哥早就将这唯一的机会争取到了。”
“赵大哥，眼下我们唯一的机会，便是顺利穿过玉林山脉，然后断了整个焉军的补给线路，将焉军看做困兽。”
“而有咱们在前方牵制住焉军，那么杨老将军便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处理李锐的问题。”
“一旦安了内，那么咱们剩下的，就只有外患了。”
“所以，赵大哥，这唯一的机会，咱们一定要抓住。”
“而眼下，李锐更是在刚才督促过哥哥你。”
“我的建议，顺了李锐的意，稍作休整，便进军玉林山脉。”
“为老将军多争取一些时间。”
“咱们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俞江替赵淮分析完后，便看着逐渐斗志回满的赵淮，然后坚定了自己的心神。
“好。”
“江儿。”
“战事结束后，你便来这军中帮我吧。”
赵淮说完，便一个人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不舍的看了眼俞江，就朝着自己的大帐快速的走去。
而俞江，而看着赵淮的背影，然后银牙摇着下唇，沉默不语的细细思索着。
俞江的话，被赵淮完完全全的听进了心中。只见赵淮进了自己的帐内，还未坐稳，便将自己哨探营帐下的几路管事将军叫进自己的帐内，探讨进军玉林山脉的事。而当天夜里，整个赵淮所统率的三千哨探营，便收拾好了行头，一个个趁夜钻进了这在时间的沉淀中而存在的玉林山脉。
。。。。。。
夏志杰看着跪在自己眼前那一身伤的黄苍，然后疑惑的问道：
“你是李锐的人？”
夏志杰问完，还歪着头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蒋艮，然后便冷眼等待着。
“是。”
黄苍简单而明了的快速回应道。
“哼！”
“宵小鼠辈，还敢欺我焉国无人？”
“他杨爵老糊涂了？竟然还敢派你来我焉军大帐？”
“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而就在黄苍回答完夏志杰的话后，便看到原本冷眼看着他的夏志杰顿时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愤怒的指着地上跪着的黄苍，破口骂到。
而当夏志杰刚说完，便看到瞬间从都护府的四面八方，朝着黄苍涌入了七八名头戴黑盔一身黑甲的甲士，然后其中的一名，恨恨的一把按在了黄苍的头上，然后就要将他顺着头发拽起来拖走。
“夏志杰。”
“眼下你我二军对垒，我们李将军为了肃清异己，才愿下身与你们合作。”
“可若你真的读不懂我们李将军的意思，那你们就等着输掉这战事吧。”
“没了我们，杨爵的二十万铁骑踏破明都，甚至打到你们焉国皇庭，都易如反掌。”
“你真敢杀我不成？”
“我们李将军若再等不到夏志杰你的回函，那就当我们李将军完全没有向你等提过此事罢了。”
黄苍忍着浑身的剧痛，死死的瞪着夏志杰然后咬着牙快速的喊道。
“停！”
而夏志杰，则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蒋艮后，便猛地朝着黄苍挥手喊道。
随着夏志杰的指令，转眼间拽着黄苍几人的黑衣甲士，则纷纷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一个个快速的退了出去。
“那你们这伤，作何解释？”
夏志杰低着眼看着黄苍，然后问道。
“为了顺利将我们李将军的密函安全交付在夏将军的手中，我们弟兄们只能走玉林山的小路。”
“那不知途中遇到了大华军，无奈我们拼死之下，死伤数人，才将此密函带到明都。”
而黄苍，则双手抱拳低着头快速的回答着夏志杰。
“哦？”
“这么说来，我夏某人倒是欠了李锐的一个人情啊。”
夏志杰说道此处，刻意的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这样罢。”
“你们这一路，也甚是辛苦。”
“我呢，为各位英雄准备了写换洗的衣物和涂抹的药膏。”
“你们呢，就现在我这明都好好的养伤，至于我如何回复李锐，我自会安排人去办妥。”
“定不会让李锐将军失望。”
“咱们两家，毕竟现在合作是嘛。”
夏志杰说罢，便朝着黄苍挥了挥手。只见不一会，这座都护府内院，便来了几位侍女，然后低着头将黄苍等人一一的带领离开了此地。
而当黄苍众人纷纷离开后，蒋艮才被青安静的推着来到了夏志杰的身边，然后看着黄苍消失的门廊，忧心的说道：
“夏大哥，小心有诈。”
“我看此事定不会如此简单。”
蒋艮说完，便看到夏志杰若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恩。”
“我也有所感觉。”
“这次来的几人，与上一次李锐所带来的几人无一人相同。”
“按理他李锐不应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但是眼下战局确实是于我军不利，我又不敢妄自菲薄的去猜测他们的真正身份。”
“所以我安排他们在此修养，实则暗中去好好查一查几人的身份。”
“若真的他们的身份跟你我猜测的一般，那么咱们便不必手下留情。”
夏志杰说到此处，便恶狠狠的盯着黄苍离开的地方，然后蹙着眉陷入了沉思。
“看来夏大哥也看透了这点，那我也就放心了。”
蒋艮看着此刻的夏志杰，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其实我今天来是跟夏大哥告别来的。”
蒋艮说完，便抬眼看着夏志杰，顿时安静。
“这眼下战局错综复杂，你又要去哪里？”
而夏志杰，在听到蒋艮的话后，顿时有些难过的问道。他好不容易和蒋艮重遇，之前他还未和蒋艮好好聊聊，蒋艮便为了战事，一个人只身前往玉林山脉去了。而当蒋艮再次回来的时候，虽说二人吵吵闹闹的过了几日，可是在夏志杰的心中，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这个弟弟能待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夏志杰知道，蒋艮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自己的身边？
蒋艮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正因为如此，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蒋艮的存在更是让夏志杰无比的珍惜。
可是，蒋艮终究还是告诉了夏志杰他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
“夏大哥，就如你所言，这场战事，每个人都会有那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战场。”
“而我的战场，不在明都。”
蒋艮说到此处，然后朝着青动了动右手食指，便看到青依旧默不吭声的推着蒋艮准备离开。
忽然，蒋艮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看到原本推着他都准备转身离开的青，再次推着蒋艮面对着夏志杰。
“夏大哥，忘了告诉你。”
“坚守你的信念，我会为你坚守住玉林山脉这我们最容易被突破的一环。”
“所以，夏大哥，这场仗，我们一定会胜利。”
蒋艮终于说完，被青推着离开了。
而夏志杰，已经能从蒋艮的话中，听出了那弦外之音。
玉林山脉，会比自己的明都，更加的残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