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作者:kathy千千      更新:2019-10-28 00:26      字数:2665

[2017年]

春节过后,顾笛不得不回到学校上班,与此同时,市局和之前j区分局的领导和同事来了好几拨人看望陆绍阳。

除了一次,他刚刚接受腿部的二期手术回来,人在昏迷,其他几次,他精神都很好,甚至跟同事插科打诨闹一通。当然,要说来的最多的,肯定是心系师父的“中国好徒弟”尹浩同志了。

这天,陆绍阳假寐着听见开门的动静,一睁眼又是看到尹浩钻了半张脸进来。

“我说你,本来也没多少空闲,不去搞对象尽往我这儿跑,护士那儿都已经开始流传我、你、你师母的三角关系了,你知道这事吗?”

说起这个,陆绍阳就觉得头大。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自己跟尹浩的师徒关系、尤其是尹浩去救他的那件事,经过无数人为脑补,成了“尹警官看着自己深爱的陆警官倒在自己的怀里,顿觉撕心裂肺,他疯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唯恐他阖上的双眸再也无法睁开望向自己。”

陆警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一次他去做检查,人是躺在推床上经过护士站的,由于天气冷盖得被子厚,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是他。然后他就满脸哔狗地听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他与他徒弟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他崩溃的。

最崩溃的是,经过他后来的求证,得知那天自己的确是晕死在尹浩的……怀里的。而后他那徒弟的确哭的撕心裂肺,的确狂喊自己的名字。

所以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话一向有道理。

尹浩听见自己师父这么说,直愣愣跑到床前,一本正经:“早在第一次见到师父的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以身相许了!”

“这份感情乃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为师恐终将负你的一往深情。”

“师父,您为何总是对徒儿如此狠心?”

尹浩作痛心疾首状,逗得陆绍阳实在憋不住,笑得腿都疼得发颤。待到笑够了,陆绍阳这才注意到尹浩有些心事,忙敛起了笑问道:“你怎么回事?”

“其实没啥。”尹浩挠挠头,“被抽调了,后天要出趟远门,南疆,估计时间挺长的。今天来跟师父你说声。”

陆绍阳点点头,“你这个年纪别怕苦,锻炼锻炼。不过那儿不太平,一定注意,别像你之前在云南那次,更别像我这次一样。”

尹浩叹口气,声音沉了下去:“我知道,师父。其实我……我可能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每次遇到复杂点的案子,我就总想,要是师父你也在就好了。”

“你这话说的跟没断奶似的,我又不是你妈。”

“所以我还是不成熟,大事畏难,小事又容易冲动。”尹浩抿了抿唇,又道:“不过,我会努力的,师父!”

陆绍阳指了指自己仍旧动弹不得、时时传来密匝疼痛的双腿,笑了声,“一起努力。”

他这一指倒是让尹浩心里愈发难受。陆绍阳重伤后的这段日子,无论是j区分局还是市局,大家都在说,陆绍阳伤成这样,最理想的预后估计也就是能正常生活,想当回刑警是不可能了,这么有能力、有热情,又是三十出头正当年,实在太可惜。

陆绍阳知道自己徒弟心里在想什么,苦笑了声,缓言道:“前几天我们支队长来过,我爸跟他在房间外头谈了一通话,我七七八八的听到了些。”

尹浩抬起眼,问:“说什么了?”

“你说呢?主要就是转岗的事情呗。”陆绍阳说的云淡风轻,“大概意思就是,无论是我爸妈的意愿,还是考虑到我身体状况的预后,换个轻松的岗位可能更适合我。”

尹浩没说话。

“麻烦你小子别这个表情,我他妈又不是要被‘双开’!”陆绍阳嗤笑声,忽而问道,“尹浩,你相信我吗?”

“师父?”尹浩恍惚地唤了声,蓦地反应过来,陆绍阳是在问自己是否相信他能挣脱命运的枷锁,重新做回行走黑白边缘的一线刑警。

尹浩笔直着腰身敬了个礼,毅然道:“陆警官,我信你!”

半个月后,陆绍阳终于被医生允许下床。

这三个月来,他是处于完全的卧床状态,做检查都是连床推着去的。现在总算被允许下床,整个人像是总算呼出一口浊气,从头到脚的舒坦。

正好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住院部花园里的迎春花与梅花开的烂漫极了,顾笛准备带陆绍阳下去转转,感受一下久违的春日气息。

为了让他能舒服点,她特意弄了台高背轮椅,和陆永轩合力将陆绍阳半抬半抱坐上轮椅,梁淑贞将准备好的毛毯细致地包在他的下身,又给他套上保暖的羽绒服、戴上毛线帽子,一面叮嘱着顾笛:“这天还是有倒春寒,你们下去别待太久。”

顾笛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推着陆绍阳往病房外走。

“冷吗?”

“这点冷哪儿还能抗不过啊?”

顾笛皱起了眉:“你别吹牛,现在身体才刚好一点点,还想不想康复了?”

陆绍阳随口应了句:“想啊,做梦都想。”

顾笛没说话,推他出了住院楼,进了小花园里,早春特有的那种蓄着孤傲与坚韧的香气,悠悠然萦于鼻端。

“你说你做梦都想康复……”顾笛转至他的身前,蹲下身去,“是因为,你做梦都想回到队里,做梦都想当回一名刑警,对吗?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于这个?”

陆绍阳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给妈和悦悦带去了巨大的惊吓,而后自己重伤到数度濒死,更是给他们所有人带去了太多的身心折磨。现如今,让他当着顾笛的面,告诉她,我仍然想回去当一名刑警,未免还是有些残忍。

谁知顾笛竟笑了声:“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陆绍阳微垂下眼,看着自己仍是消瘦的一双手,声音沉沉的:“你还记得几年前我跟你说过,很多事情一旦成了习惯,想去改变就会很难。就比如我喜欢你这件事,那么多年,其实谈不上什么刻意的、死去活来的坚持,就是习惯。我干这行,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不算短也不算多长,但足够让一些事情成了习惯。真的,我也不想说自己多热爱这份职业怎么怎么样,挺虚的,但你说要一下子让我不干这个了,我心里头……”

他没说下去,但他想说的,顾笛怎么会不懂?

“那我们一起加油。”

她温和的笑,缓缓地融入一片清柔的早春光景里。

陆绍阳感动不已,他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上她温热的侧颊,“不过这次,我切身明白了一个事情。如今我的命,不仅仅只属于我自己、属于这份职业,更属于你,属于我的爸妈、我的弟弟妹妹。这一点,无论我未来在哪里、干什么,你放心,我会始终铭记在心。”

他笑了笑,又道:“其实我做梦都想康复,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

“我欠你一场婚礼,丫头,我想以一个健康的身体,和你并肩走向属于我们的婚礼。另外,我们约好的,还要去大理呢。”

春风拂面,顾笛觉得自己的眼睛大概是被风吹进了细小的沙子。她的眼泪簌簌,这一次,她只想任凭它们蜿蜒于自己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