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别之日
作者:天晚寒      更新:2019-10-26 10:46      字数:3043

两人间气氛有些尴尬,言庭刚想询问这位斗笠人的尊姓大名,虞夏凑上前来。

“殿下,这位是我的……”

虞歌不动声色的踩了虞夏一脚,虞夏话语一哽,虞歌已经接口道:“在下是虞府的家将,姓吴,单名一个弦。”

“哦,原来是虞府的家将,幸会幸会。冒昧问一句,吴弦姑娘可否取下斗笠?相会即是有缘,你我二人也当交个朋友。”她还是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

虞歌僵住,虞夏感受着脚趾钻心的痛,报复道:“殿下使不得,我这家将长得青面獠牙,面如恶鬼,丑的惊天动地,所以才一直带着斗笠不见人,就连在战场上也带着青铜面具,脱下来肯定会吓到殿下的。”

虞歌:想踩死这个姐姐怎么办?

看到虞歌不说话,言庭觉得虞夏说的应该不假,也就不强求。

“堂堂女子,容貌只是外在,不用太在意。明天虞将军就要启程回军中,想必吴弦姑娘也要相随的。今天本来就是为了给虞夏践行,我们正要去燕子潭游湖赏景,相请不如偶遇,吴弦姑娘不如同去?”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打扰了。”

言庭正要走,想了想好像忘了点什么,这才转身向楼上招呼道:“大侄女,走了走了,好戏已经唱完了。”

言庭让周为念留在楼上不要参与,结果完事儿了竟然差点把她忘了。

周为念看着楼下招手的人,气得咬牙,这家伙绝壁把自己忘了,绝对的!别以为她没看到那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那只抬起又收回的右脚。

难道自己的存在感这么弱么?周为念气的下楼的脚步声都重了许多,走到言庭面前重重的哼出一口气,转身先出门了。

看着大侄女的背影,言庭无辜的捂住心口摇头叹气:“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侄叛逆伤透我的心……”

蒋应酒:我的朋友是个装逼犯……

虞夏: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传来一阵恶寒……

虞歌:殿下无辜的表情也好可爱(*▽*)……

燕子潭连接着应远河,潭水清幽,岸边拂柳已经染上蓬勃的绿意,无数柳条如丝绦般垂到湖面。

几人到了潭边,租下一条大的乌篷船,船尾两个人摇桨,船娘杆子用力一撑,船只便飘飘悠悠的离了岸。

今日天气不是顶好,水面上漂浮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很快,岸边的景色便朦胧在雾气之中,似真似幻。

蒋应酒提议作诗,言庭听了好笑,反问道:“难道又是好大一鹅毛?”

“你还别笑,今天我才思敏捷,已经得了一首好诗。”蒋应酒洋洋得意。

“念来听听,大家说好才是好。”

“念就念,听好了。”蒋应酒沉吟一番,缓缓道:“燕城韶光晚,几度春风来。。水堤烟含柳,山寺雪惊梅。练色铺江渚,潮生逐船归。青旗问沽酒,何处拨寒醅。”

言庭轻轻拍手:“嗯,不错,这首诗意境极佳,敢问是何人大作?”

“是我祖……”母……

“祖?”言庭眯眼。

“祖……足不出户苦读数月终有所成的成果……”呼……可算是圆过来了……

“那我改天可要当面恭喜蒋老大人教孙有方咯~”

蒋应酒终于败下阵来,一脸幽怨叹息:“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友叛逆伤透我的心……”

言庭:我的朋友怕不是个傻子……

虞夏:不知道为什么,又从心底传来一阵恶寒……

虞歌:殿下嫌弃的表情也好可爱(*▽*)……

某皇女:一群神经病又无视我!!!

几人又闹腾了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便端着几个菜上来,一道烧鲤鱼,一碟酸笋,一盅鱼头豆腐汤,最后是一盘三鲜河蚌。

“小郎君,我们只点了一道鲤鱼啊,怎么这么多?”蒋应酒惊讶道。

毕竟几个人都已经吃过了,只是听说燕子潭的春鲤极为肥美,是燕京的名菜,听船家说船上有这道菜,这才点了来尝鲜。

小少年闻言低下头去,耳朵慢慢有些红了,声如蚊呐道:“几位娘子大方,给的银子多了,阿家说让我多上些,让几位娘子吃的高兴。”

“阿家”便是少年的母亲,有的也叫“妈妈”、“阿姆”,大周大多数地方都是以此来称呼母亲的,这是比较亲昵口语的叫法。父亲比较口语的称呼是“阿大”、”大大”、“爹爹”。很少有称呼父母“娘”或者“爸”的。

看少年涨红的脸颊,和不时偷瞄蒋应酒的小动作,几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替我们谢谢你阿家,也辛苦你了,你们挣点钱不容易,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们破费,这个你拿着。”蒋应酒虽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却不代表她不通人情世故,她掏出一角碎银放到桌上。

此刻的蒋应酒已经收了方才笑闹的表情,反而有些刻意的疏离和冷淡。

那少年脸上的涨红慢慢退去,变得有些苍白,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失落,他低低应了一声,连银子都不要就转身疾步走出船坞去了。

言庭看到少年仓皇而去,有些纳闷:“你一向自诩风流,今天怎么对这少年这么冷淡,我看他似乎挺伤心的。”

蒋应酒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笑道:“你懂什么,我这是风流而不下流,平白误人的事儿我是绝不做的。再说楚馆里的小哥哥们都超有意思的,又漂亮又惹人爱,我干嘛还去招惹良家少年,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略过这件小插曲,这道烧鲤鱼是做的极为鲜美的,搭配着酸笋更是十分爽口,即便是已经吃过饭了,几人还是将三菜一汤给消灭干净了。

又在燕子潭上优哉游哉的晃荡到傍晚时分,入夜宫门就要下匙,言庭与周为念要回去了。蒋应酒与她的小哥哥们有约,也挥手作别。

分别之时,几人都没说什么,跟往日一般无二。但大家心里都知道,今日的送别宴已经结束了,明日在场中的两位便会远离燕京,赶往千里之遥的北疆。

再见之日,不知何年了。

“保重,记得要平安回来。”言庭笑着道。

“嗯,等着给我庆功吧。”虞夏也笑着回道。

“希望下次再与殿下饮酒。”顿了顿,斗笠下传来虞歌平静的声音。

“当然,到时不醉不归!”

开元五年二月七日,潘尚仁与其子被处决,也宣告着朝堂上最大的党派分崩离析。

二月九日,边关传来急报,北戎再次寇边,纵骑劫掠边关百姓。

二月十日,虞皓然整军开拔,带着从年前就开始筹备的粮草,和新招募的士卒,向着北方浩浩荡荡的进发。

城楼上,帝国的现今的掌舵者周胥深遥遥观望,直到最后一支军卒开拔,荡起的漫天烟尘消散,金铁交鸣之声远去,她依旧站在城垛之后,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这个时候,身后站着的众文武,也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上前打扰。

若是以往,一个将军开拔而已,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亲自到城楼上相送呢?要知道只有取得大胜,凯旋献俘之时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可现在,没有人敢乱哔哔,就算是最活跃的言官,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开玩笑,陛下刚搞死一波儿人,西市地面上潘尚仁的血还没干呢,谁敢这个时候捋虎须?

官员们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年轻陛下出鞘的刀和淋漓的血,她们开始逐渐认识到,这位陛下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么无害。从此之后,这位帝王的身影将会在她们心中积威越来越重,令某些人胆寒,也令某些人心折。

在周胥深身侧落后半步,还站着一个无比郁卒的人儿,不是别人,正是言庭。

她也同自己的皇姐一样,紧皱着眉头,但不同的是,周胥深是在为边关的形势忧虑,她是在为自己的身高发愁。

愁啊愁,愁白头……

因为她还没有城垛高啊摔……

在这开拔的一个多时辰中,她只能看着城垛上的青苔数蚂蚁……

周胥深摸了摸言庭乌黑的发顶,看她一脸的不高兴,还以为是站了这么长时间累着了。她不由分说,俯身一把抄起言庭,将她稳稳的抱了起来。

言庭:……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周胥深抱起言庭,已经转身朝城楼的甬道而去,留下身后一群风中凌乱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