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纸人（中）
近日纸人作祟，余不知所由，只隐约见谢青衣、封胥面容于其上，遂心惊胆战，几赴黄泉。——《知天命》
宋昭宁被月笙这话说得一惊，她连忙伸手往外指去，问月笙道：“便在那里，你果然不曾看见么？”
月笙连忙看了两眼，却分明不见人影。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反倒叫宋昭宁心中更慌了，她连忙拉住了月笙的手，轻轻呼了一句：“月笙……”
然而话还不曾说出口来，却陡然一阵阴风刮过，周遭竟是刹那间暗了下来。宋昭宁心中一惊，慌得直闭上了眼，却哭着声音唤了一声，“谢青衣……”
“姑娘！姑娘！姑娘！”
宋昭宁霍然睁眼。
却见月笙正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再往外看去，却见不过才下午的光景，哪里有什么雪白纸人？又哪里有什么谢青衣？
却听月笙问道：“姑娘做噩梦了不成？”
“我……”
宋昭宁正要说话，脑袋却是昏昏沉沉的，于是连忙往枕头上靠了靠，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我隐约记得我派了人去乱坟岗，那人可回来了？”
月笙笑道：“姑娘睡糊涂了，那人昨日晚上便回来回了。姑娘念了两回经才睡下的，不过睡得久了些，怎么倒还忘了这事儿了呢。”
宋昭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才恍悟先前原又在梦中。她呼了一口气，道：“做了一个好叫人害怕的梦，倒觉得整个脑子都混沌起来了。”
月笙笑道：“大抵是姑娘睡得久了些。可要起了？”
宋昭宁点了点头。
月笙扶着她起来，带她到镜子面前梳妆。宋昭宁自思大抵果真是睡得太久了，脑子昏沉得厉害，闭着眼睛由着月笙动作。
但不知怎地，耳边却传来一阵铃铛声响。
她整了眼，问道：“谁在外面挂了铃铛不成？”
月笙不曾回答，宋昭宁抬眼向一旁瞥去，却见那檐下竟又冒出纸片人来，簌簌地飘着，模样仿佛正在朝她笑。
宋昭宁“啊——”地一声叫出声来，猛然站了起来，却忘了发丝竟还被月笙拽在手中，当即头皮一疼。月笙连忙松了手，呼道：“姑娘！姑娘！”
宋昭宁被她唤回神来，只拉着她的手背着窗外，半点不敢往外看。月笙见她面色雪白，顿时也被吓住了，连忙问她：“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宋昭宁死死抓着她的手，抖着声音问，“月笙，外面檐下有个纸人，你看见了不曾？”
月笙见她这模样不似玩的，连忙向后看了一言，却哪里有什么纸片人？但宋昭宁实在抖得厉害，月笙看了心中也慌乱起来，“姑娘，你在看看，可是当真看准了不成？”
宋昭宁闻言转身朝外面飞快地瞥了一言，檐下却空空荡荡，半点东西也不曾见。她心中不信，往外走了两步定睛看去，却哪里有什么纸片人？
她心中一时恍惚难定，心道：莫不是我真将梦中所见当了真实？可是我方才分明看见了。
她心中一阵惊疑不定，但心悸之兆却无半点削减。那梦中的铃铛声只“叮叮叮”地在她耳边响起，直搅得她脑袋混沌起来，一时竟分不清现实梦境，只见纸人遍地，雪白着脸纷纷看向她，模样竟全化作了谢青衣，又一时流转，全化作了封胥。
宋昭宁一阵胸闷气短，竟一时喘不上气来，竟朝着一旁的梳妆台径直跌了下去。
“姑娘——”
宋昭宁的身子原就算不得顶好，她原是宋夫人不足月生下来的独女，所以自幼身边的人就多宠着她，自年幼至于婚嫁，竟无一人同她置气的，封胥也一向将她照顾得妥当。独庞危占了封胥的身之后，便恶毒地巴不得宋昭宁早日归西，不论是他的疯言疯语，还是后来硬逼着宋昭宁写下和离书，都是拿着刀往宋昭宁的心口上硬生生地戳。悲痛难堪日以继日，宋昭宁身子原就弱了不少，又如何能再禁得住如今这些诡异事情，竟一时发了旧疾，直晕了过去，一直到次日都不见醒来。
月笙慌了，连带着宋父宋母也慌了。他们询问了月笙当日的情形，自思怕是有些邪祟，于是忆起幼年宋昭宁身子弱正是妙法大师调理妥当的，当下打点了马车，将宋昭宁送到了皇恩寺。
妙法大师乍闻此信，却并不惊异。他原为宋昭宁卜了一卦，却只得了一个“下下”，便知宋昭宁今日不好，恐怕正是应在了那道劫上。
他叮嘱小沙弥去将宋昭宁安置在客房，随后却自木屋后面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碗水来。跟在他旁边的小沙弥见了，仰起头问道：“师父，宋施主有疾，何以不用药，反用水呢？”
妙法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鬼道者，非药石能医，独水火可控。火攻之，水守之，如是而已。”
小沙弥听不大明白，只用手掰着门框，呆呆地看着他。
妙法见此一笑，用手指点了点那碗中清水，笑着在他脑袋上一点，笑道：“走罢。”
行至客房，宋父宋母却早已等待在此，见了妙法，都上赶着拜见。妙法连忙止住了他们，也不多做寒暄，只请他们二人去外面稍待，待二人喝完一盅茶，宋昭宁也便好了。
宋父宋母对妙法深信不疑，当即依言去了。小沙弥向他二人行礼看其走远，这才跟着妙法一同进了屋子。
却不想方进屋子，那小沙弥却唬得连忙顿住了脚，左右前后四处看了看，指着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薄雾，呼道：“师父！”
妙法回身，见他吓得脸都白了，不免一笑，道：“你先前一直嚷嚷着要我给你开天眼，怎么现在开了，却反而被吓住了？快近来罢，这些雾气不过是些蠢物，伤不了人。”
小沙弥又惊讶又好奇地看了看那屋中的黑雾，随即连忙跟上了妙法的步子。
走过屏风，却见宋昭宁已躺在了床上。
小沙弥惊讶地长大了嘴。
“师父，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