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午还是大太阳，现在……

班里又闷又潮，同学们都无心听讲，一部分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在上两节课就能放假，一部分就是因为越来越大的雨势。

大如豆的雨滴击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响声，间或夹杂着轰隆隆的滚滚雷声。

乐婉忧郁地看着窗外：“这么大的雨，我可能走不了了。”

“但我想回家啊啊啊！”

像乐婉这样住校的同学最多一周回一次家，这周很多人这一次难能可贵的回家机会可能因为这场雨泡汤。

“要不然，让你父母接你？”车妙提出建议。

“赶着接我弟弟，才不管我。”

车妙知道乐婉家里是有一点重男轻女的。

“我想回家不是因为想我爸妈，是因为wifi，我流量总不够用。”乐婉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

“这样啊。”车妙把窗户打开试了试，风雨扑面而来，她赶快把窗户关上，“不敢开了。”

“车妙，你来说一下这一道题选什么。”

乐婉把手机默默塞进抽屉最里面。

车妙听见宋冰欣小声说：“c。”

“c。”车妙回答。

政治老师目光深邃：“坐下。”

车妙坐下后没再说话乱动，开始写周末的作业。

“人怕出名猪怕壮。”乐婉评价道，车妙一天能被老师点至少三次名字让她起来回答问题。

后两节课尽管漫长，但听着左耳边雨声的车妙也不觉得无聊，放学时她的作业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乐婉收拾着书包：“妙啊，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效率，你效率真的好高。”

车妙谦虚：“哪里哪里。一般高。”

“乐儿，你回家？”她俩的昵称有很多，经常随便叫。

车妙看到乐婉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装了书和作业要带回家。

“是啊。”乐婉有气无力地说，“家里毕竟条件比寝室好。”

“你伞不是开学就丢了吗？”

“是啊，这该死的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早知道有雨，我就、我就……”乐婉没说下去，叹口气，把书包拉链拉上。

班里现在空了一大半。

车妙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看到隐约的人影，很多人把校服披在了头上。

“乐儿。”车妙把自己的伞拿出来递给乐婉。

“那你怎么办？”乐婉皱眉，她刚才已经做好淋雨的准备了。

“我让我妈妈接就可以了，我家近。”车妙晃了晃手里握着的手机。

乐婉不想淋雨，听到车妙这样说就没再推辞，接过伞说：“爱你我的妙儿。走了啊。”

车妙打开qq，想了想，给姜书漫发消息。

[你带伞了吗？]

[没有，你呢？]

[我带了，不用担心，那你打算怎么办？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大概两分钟后姜书漫才回消息。

[韩停把他的伞借我了，不用担心。]

[嗯，那你别骑车了，危险！]

[好。你也注意安全]

韩亭亭把伞借给书漫，他自己呢？他应该有多的伞吧。

一条微信消息进来，是妈妈的。

[我刚在商场，现在路上人很多，公交车堵在路口了，妙妙等一会哦。]

车妙选了一个小猫说“好”的表情包回复。

不想写作业，心现在很躁。

雨太大了，窗户一打开雨就往里面飘，开不了窗。

班里闷热无比，车妙打算下楼走走。

一楼二楼人很多，高二只有周日放假，现在都站在大厅和走廊上聊天透气儿。

还是闷，还吵。

车妙向教学楼的左出口走过去，那里没有人，她想在那看会雨打发时间。

一接近出口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车妙心情舒畅了很多。

说笑声像是隔着什么，听得不真切，雨声在耳边“唰唰”重复着。

雨落在地上，积水表面冒出了无数的泡泡。

车妙毫无形象地蹲下来，腿岔着，双手捧脸。

发呆。下午写题费脑子，现在放松放松。

“没带伞？”

她听到男生低沉的声音。

-------------------------------

放学铃刚落下，手机就开始响。

操。

怎么没静音。看到大家都把脸向后转看向自己，韩停把电话挂断，再把音量调到零。

又来了。

韩停拿着手机走到四楼的安静角落。

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韩停。”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到左耳。

“啊。”韩停应道。

那边的声音小了点：“韩义阔过来了，逼我给你打电话。”

“他是不是有病。”韩停眯起漂亮的眼睛，背倚着墙，右腿屈膝左腿前伸。

“哥，我开免提的。”少年无奈地说。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懂不懂尊重家长！”韩停把耳机摘掉，他能猜出接下来韩义阔要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断。

心情还是被破坏了。他正对着一扇半开的窗户，雨飘进来，雨滴拍在脸上，也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边很执着，在韩停连续挂了十个电话后才消停。

凉丝丝的雨滴落在脸上不算轻柔，但缓解了一些韩停的烦怒。

手机屏幕亮了，韩净的短信。

[哥，我回房了，你接我电话。]

“韩义阔怎么来了？”

“鬼知道，他拿着钥匙我又管不了。”

“他来干什么？”韩停抬起空闲着的右手把垂下的刘海往后一拢，该剪头发了。

“来让我给你打电话，还闯进我房间说我玩物丧志。”

韩净玩味地说：“还有啊……炫耀他女儿又考了一中第五名。”

韩停语气软下来：“小净你别听他说。”

“哥，你这周回来吧。我不想一个人见他。”

“他说他这周末特意空出时间见你，见不到就不走，还说要断你生活费。”

韩停对断他生活费无所谓，就算韩义阔不给他钱，他也不会缺钱。

他没说话。

“哥，我真不想跟他待一起，而且你一个月都没回了。”韩净声音低下来。

韩停沉默几秒：“好。”

“那我让陈叔接你去，现在雨大，你肯定坐地铁不想被挤成沙丁鱼罐头。”韩净收起刚才流露出的委屈，沉稳地安排着。

“好。”

韩停之前只是心烦，现在一颗心是彻底沉了下去，把烦怒压在失望下。

韩义阔真要脸，谁给他的胆子在韩净面前夸韩珍？

韩停把手机往地下一砸。

屏碎了。

韩停吹风冷静了一会，捡起手机下楼回寝室拿伞，回去的路上没像其他没带伞的人那样用校服挡雨，而是就这样淋着。

一个一个的湿脚印印在洁白的瓷砖上。

李灿逢每天都会拖一遍地，他看着浑身湿透的韩停直直走过来，身上还滴着水。

他因为雨太大这周不回家，以为韩停和文巳一样都走了，一回来看寝室没了人就开始拖地，地才刚刚干就又被弄脏了。

敢怒不敢言。

韩停知道自己把干干净净的寝室弄脏了，可实在没心情去收拾这烂摊子，拿着伞经过装作看书实则默默观察的李灿逢时哑声说：“抱歉。辛苦你了。”

李灿逢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但和韩停对视后立刻确认了刚才的话确实是他说的，赶快笑笑：“没事没事，我再拖拖就行。”

韩停点头：“辛苦了。”

韩停收伞进班，水珠从伞面汇到伞尖，落在全是脏兮兮鞋印的地板上。

“我还以为你走了。”姜书漫站起来，走到过道上。

韩停走进自己的座位，没说话。

姜书漫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自己，专心致志等着车妙回消息。

韩停把书包斜挎在肩上：“你不走？”

“雨太大了，等一会吧。”

“雨估计停不了。”

“大概。”姜书漫无所谓地说。

韩停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

怪不得总觉得这人不太真实。

“伞给你。”

“不用。”

“拿着。”韩停把伞面上尚有水珠的伞扔到姜书漫的桌面。

他摊开的作业本湿了一角。

姜书漫像是没看到湿了的作业本一样，抬眼说了声“谢谢”就继续玩手机。

韩停走下楼梯，到一楼靠着墙，楼梯把门外傍晚乌云下残光堵住，他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两三个人走过都没注意到楼梯后面还有人，楼梯的里侧和外侧像是平行着的互不交错的两个世界，一个世界还有光明，一个世界全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