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兮在江城看到姝月，还是颇为惊讶的。

彼时她已经在这里卖唱了好几个月了，人形瘦削，若不是云姐看她可怜每天送来一些薄粥，她可能都没有命了。

姝月凭借妖力日行千里，落到地上微微喘着粗气，林凤兮停了弹奏，微愣的看着姝月。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街上人影渐稀，姝月背后的云梦阁点上几盏微醺的灯。

这个狐妖美艳的不像话，林凤兮轻而易举的就想起了她。

“林姑娘可有收到帖子的？”姝月开口轻声问道。

“收到了，”林凤兮道：“只是战乱出行不便，而且身无盘缠……对了，恭喜你。”

林凤兮把嘴角扬起，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疏远生硬。

“谢谢……那个，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江城。”姝月这么说，是因为她似乎看到了林凤兮目前生活的窘迫，在飘摇的乱世里一个女子无依无靠，怎么想都觉得不会过的如意。

林凤兮声音柔和道：“比我可怜的人很多，你若要救，怕是救不完呢。”

姝月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我活了很多年，见了更乱的乱世，我可不随意救人。想带你走，是因为你是我朋友喜欢的人。”

姝月与孔平远相识，她是知道的，之前四个人一起喝酒，孔平远把沧戒赠给姝月的一坛天价酒给喝光了，林凤兮还记忆犹新。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姝月微微笑了下，耸耸肩坐在林凤兮旁边。

“此处脏，去别处吧。”林凤兮说。

姝月摇头拒绝，而是把腰间的小壶取下递给林凤兮，那里面是一些白酒，衣襟里的小点心是沧戒的手艺，姝月也一并给了林凤兮。

姝月不是特意给林凤兮带的，只是她的小零嘴，一些再朴素不过的吃食，姝月道：“我带的少，点心也是捂碎了，莫嫌弃。”

都这么说了林凤兮再拒绝救真的是显得嫌弃了，她便接了过来，把那些碎了一半的点心一个个的慢慢放进嘴里。

其实她肚子真的很饿，吃的模样却好像仍旧是云梦阁里衣食无忧的琴女，高傲冷漠。

吃了一些点心便可以喝些酒了，姝月的酒量大，所以带的酒很烈，林凤兮喝了几口觉得肚子里暖乎乎的，微有些辣。

“你真的不走吗？”姝月问。

林凤兮摇头。

从开始吃东西到林凤兮睡过去，姝月问了好几遍，最后姝月都想要耍无赖了，林凤兮还是不松口。

后来她醉了过去了。

姝月坐在旁边，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威灵的事情告诉林凤兮，过去秦广王说过，一个人转世之后便是另一个人了，就算灵魂还是那个灵魂，可生长的环境与遇到的人和物，改变了的面貌，都注定了二者的迥异。

何况是孔平远与威灵如此，一人一神，天差地别。

她怕告诉林凤兮给了她希冀，但面对完全不同的存在却是再一次的失望与痛苦。姝月甚至不清楚她还能不能见到威灵，禁锢威灵的不周山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威灵对林凤兮不确定的态度也是他们的阻碍。

或许威灵已经忘记了林凤兮这个人也不一定。

姝月不敢妄言。

半夜的时候，林凤兮突然惊醒，在意识清醒的前几时，她嘶哑着嗓子喊了孔平远的名字，陡然坐了起来。

睁开眼睛呆滞了许久。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惊醒的，她喊着孔平远伸手抓面前的空气清醒过来。

而后泪水才无声的从脸庞滑落。

姝月默不作声的看她。

林凤兮忽然就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宋怜以前问她，问她是不是不爱孔平远，她说是。她常常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连孔平远也没有真正的了解她。

她自己都会被自己骗过去。但有时候仍旧会输的。

许久之后，风吹干了脸上的水渍，林凤兮才开口问：“你这酒里有什么东西吗。”

她也不是没有醉过，可未曾有这样的情况。

姝月摇头：“只不过是酒烈了点。”

是她冷淡的性子使然，可她只是个普通人，终究有忍不住悲伤的一天。

“你只是个凡人，不需要那么强大，强撑着做什么。”姝月说。

“我没有强撑，只是习惯了把一切都看的淡一点，这样心里便不会有波澜，不会受伤。”林凤兮出神的望着不远处的灯光。

姝月碰了碰她的指尖，而后抓在手里用手心的温度安慰她。

“他以前常常骑着红色的马在这个桥上停留许久。”

这座桥上望上去，可以看见林凤兮以前住过的屋子，从那间屋子望出来，也正好是这座桥。

“那个时候听说他忙的不可开交，我便不想见面耽误他时间，”林凤兮微微笑了下：“所以他一定以为，我不太在乎他吧。”

“为什么……明明是很难得的时间，却要离的这么远，你甚至不让他知道你也看着他。”

“因为他也希望我不在乎他呀，”林凤兮笑的更浓：“他知道他没有未来，他却觉得我应该有。”

林凤兮看着姝月笑，泪却又淌了下来。

姝月只是摇头。

如果她和沧戒在这二人的处境里，姝月会死乞百赖哪怕用尽手段也要呆在沧戒身边，告诉他，他这个人，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沧戒到现在也避开告诉姝月之前扭扭捏捏不肯见面到底是为什么，姝月知道他有隐瞒的事，她会自己去搞清楚，但这并不能影响她腻在沧戒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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