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有些无语地看着本应忙得跟陀螺一样的世子爷，翘着二郎腿，倒在刚让小厮无求搬来的太师椅上。

作为未涯园里新进小女婢，地位最末等，一直被安排在书阁当差，地理位置自然是离主院隔了好几个月洞门，主院的洒扫婢女的机会都轮不到她，若是让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见世子一面的小丫鬟们知道，她们日盼夜盼、朝思暮想的风华霁月的世子此时此刻就在这书阁里躺着发呆，她是不是可以在门口摆个台收门票钱了？

本来她该随着无求一起退到外间去，把这偌大的书阁空间留给园子里最为尊贵的世子爷。

谁知世子刚一躺下，便一脸嫌恶：“一股子尘味。”

沈清还在腹诽“尘味”是个什么味？她每天来这里洒扫，角角落落都干净的光可鉴人，哪来的一丝灰尘？

机灵灵的小厮无求已经往她手里塞了几块上好的檀木、金边香炉，又快手快脚地搬来了一整套茶具摆在一边。

沈清自知这里没什么她能做的事，便自觉往外退，刚转身，便被无求推着往茶台边走。

“哎，那个……奴婢告退……”

无求，有着和名字截然相反的性情，七情六欲全写在了脸上，看沈清如此愚钝，推搡着沈清，不客气道：“玉琢，你怎么当差呢？”

沈清有些脸热，不是羞愧那是气的，她本来的差当的好好的好不好！

原本眯着眼假寐的魏延此时睁开了眼，一只手支在扶手上微笑着打量沈清，“无求，别吓到玉琢了。”

闻言，无求放轻了手中的力道，嘴里却不饶人：“世子，您到底看中这傻丫头哪里啦，连伺候人都不会。”

呃，世子跟前的红人小厮是这般没大没小的吗？

“嗯，他们被我惯坏了。”

沈清有些惊悚地瞪着魏延，这是哪里来的妖怪，会读心术？

魏延笑得胸腔剧烈起伏，示意沈清扶一下自己的下巴：“丫头，你这表情比无求还丰富百倍，猜到你想什么有何难的？”

沈清这回是真的羞愧了，她不得不承认，在千年妖怪面前她这个还没成精的小虾米真是不值一看。

低着头默默地开始在小泥炉上烧水，将檀木细细挑了两支出来，在火上煨出一点火星子，吹熄了丢进金丝香炉，不一会，檀木特有的充满历史积淀的味道在书阁中蔓延开来。

“怎么了？不好意思了？”

再抬头，发现书阁里已经没有了无求的身影，只有世子悠然地看着手中的邸报，但显然，眼前的小丫头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沈清见世子并未端着架子，也放松了下来：“是婢子愚笨了。”也不看魏延，径自将茶粉慢慢捻细，将烧的滚烫的开水快速冲入茶汤中，再用茶箲沿着杯碗快速搅动。

此刻，书阁里茶香、檀香氤氲着水汽慢慢蒸腾，耳边是清脆的茶箲刷刷的节奏声，背着光的小丫鬟细细的胳膊，动作却流畅有力。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得小丫鬟如玉的耳廓近似透明，空气在此刻静谧而美好。

多年后的魏延，依然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内心，是自己这波涛汹涌的一生再不曾出现的平和。